第五章老秀才吳天運()
趙家公寓原來是一大戶人家的居所,辛亥革命以後,各地軍閥四起,彼此你爭我奪,華夏大地陷入一片水深火熱之中,上海作為「東方巴黎」國際大城市,更是成為各系軍閥爭奪的主要戰場,房子的主人利用關係移民到了國外,賣給了趙天明。
公寓兩層,裝修和建築風格保持著中國古典裡的藝術美觀,家裡聘請了一個傭人一個管家,傭人有四十多歲,老家在安徽農村,趙薇兒喊她張媽,平時照顧一家人的起居,沒事的時候就是監督這丫頭練琴。
管家姓吳,典型的南方人,身材瘦小,皮膚白皙,跟北方的大姑娘一樣,善於經營持家,是趙天明最為信任的人。
這裡只是趙天明的一個住宅,名義上是虎仁幫的老巢,其實他還有一個更加隱蔽的地方,杜海生透過趙薇兒的口中得知,至於具體,位置在什麼地方,這丫頭片子任憑自己威逼利誘,愣是一個字也不肯透露,他明白這是對自己的不信任,一個剛接觸六天的人,換成自己,也絕對不會把所有秘密說出來的。
早上隨便吃點早餐,過兩天趙薇兒要參加一個同學舞會,和張媽去裁縫鋪取自己定做的衣服了,閒來無事的杜海生坐在大廳裡,隨手拿起了一份《民國日報》,翻了半天,大多是批判國共合作和以及上海工人糾察隊的,作為當時的主力報刊,貶低別人藉以抬高自己,這也在情理之中。
上邊的內容對於杜海生來說絲毫沒有吸引力,國共兩黨的事情他一個重生過來的平凡人不想參與,憑借一人的能力,他知道根本無法扭轉乾坤,只是版面上的日期引起了他的主意,看了半天,進而眉頭緊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吳管家,這是今天的報紙?」
吳天運不知道他為何要問這個,隨即點點頭,解釋道:「每天看完的報紙我都放進了儲藏室,老爺不識幾個大字,一般也就我和小姐看看,只是覺得這報紙實在太過無聊,到處都是批判的聲音,沒有一點正視當今現局的意思。」
「哦?」
杜海生看著眼前一頭白髮的老年人,饒有興致的笑了笑,隨後問道:「按照管家的意思,現在的政局應該是什麼樣的?」
「軍閥割據,為強,國共必裂,革命夭折!」
吳天運短短十六個字,卻是讓杜海生心頭猛的一陣,自己來到趙家公寓幾天,這老頭子平日也就整理下一些材料賬目,有時候看看書,一副不關政事,不管政局的樣子,沒想到這短短十六個字倒是精悍,一語正中當下時局的要害以及未來局勢的變化,不得不讓他重新審視眼前這個不顯山露水的管家。
「管家此言,何以見得?」
吳天運放下手頭的活,拉把椅子也桌了下來,道:「現在的政府看似強大,但是軍閥割據,北有張作霖,吳佩孚,南有桂系,湘西等幾大軍閥,這些人哪一個不是一代梟雄,彼此不服,爭盤奪地的局面在短時間內還無法改變,不過大趨勢已定,政府得勢已經不可避免,至於汪精衛,那只是一個扶不起來的劉阿斗,張作霖長期盤踞東北,有膽略,但缺少雄才,也不值得一提。」
杜海生這些更加感興趣了,隨即又問:「那國共必裂,革命夭折呢?」
吳天運在晚清時期就是浙江嘉慶的一個秀才,曾經參加過辛亥革命,革命失敗後他來到上海,成了趙天明的管家,整日跟一群舞刀弄槍砍砍殺殺的大老粗在一起,哪有半點共同語言,雖然眼前這個年輕人來歷神秘,不過幾天相處下來,驚奇的發現,原來這小子也是個博覽群書,通古論今的主。
閒來無事的杜海生問起了當下的局勢,吳天運也不客氣,將自己的想法一一講了出來。
「的綱領和的綱領宗旨相悖,這就如同兩個性格完全不合的人在一起做生意一樣,而且一直自持政府是華夏的唯一合法政府,只是一個小黨派,應該在他的掌握和調配之下,但反過來用腳趾頭想想也都知道,又豈是一個能甘心寄人籬下的黨派?所以我說國共必裂,革命夭折,這些不是我最擔心的,我最怕的是因為這一切變化而帶來的副作用。」
「哦……」
杜海生現在是越來越感興趣了,他雖然對時政並沒有什麼好感,民國的歷史大多也是通過歷史書和網上瞭解的,難保其中有些被專家學者攥改的地方,既然重生回來,他就要徹底的將這段歷史瞭解清楚,不參政事,卻能通過政局的不斷變化從中漁翁得利,這才是他想要的結果。
略微思索了一下,杜海生懷著對眼前的老年人尊敬的心情問道:「管家口中所說的副作用是什麼?」
「戰火不斷,百姓受苦!」
簡單八個字,杜海生卻從中讀出了老管家的憂國憂民的胸襟,不但擁有大視野,大眼光,對政局的敏銳思維,就連最後的擔心也是為了天下蒼生,這等胸襟,他杜海生自問遠遠沒有達到,再次看著吳管家,眼中無不充滿敬佩的神情。
他剛才看到報紙版面上的日期,民國16年三月十二日,隨即陷入沉思,也正是因為吳管家所說的原因,看來這老頭子是不出山門,卻定七分天下的諸葛亮啊。
杜海生重生以後雖然沒有狼子野心,卻也不想就這麼一輩子再窩窩囊囊的活著,想要在魚龍混雜的上海灘立足腳跟,像馬永貞和吳天運這樣的人物一個都不能少,如同自己的左膀右臂,馬永貞是陣前將軍的話,那吳天運就是運籌帷幄於千里之外的軍師了。
想及此,杜海生又問:「吳管家覺得上海工人糾察隊怎麼樣?」
「很自豪,畢竟是維護工人階級的武裝力量。」
提到工人糾察隊,老人的眼眸子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讚美之詞溢於言表,絲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激動興奮。
「有沒有想過政府在工人糾察隊上邊做文章?」
「哼……」
吳天運冷哼一聲,滿臉的不屑:「憑政府,在上海這個大都市,他們還沒有這個膽量再次對工人武裝下手,上次的五卅慘案就已經讓政府焦頭爛額,我敢保證不會在一件事情上連續砸自己的腳趾頭,而且現在的工人糾察隊也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真要動起手來,就憑駐紮在上海的這些國民軍隊恐怕也佔不到任何便宜,更何況還有國內外輿論的壓力,不是笨蛋,這種愚蠢的事情他不可能這麼做。」
面對老人慷慨激昂的陳詞,杜海生站起來來回踱了兩步,反問道:「如果非要愚蠢一次呢?」
吳天運一時無語,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也不敢打包票說一百個不敢,萬一正如眼前這小子說的,非要愚蠢一次呢?
一時間,憂國憂民的老管家陷入了沉思當中,越想越覺得可怕,畢竟憑借民國政府最近幾年的作風,出現這種可能的幾率不是沒有,而是很大,一旦出現這種局面的話,上海可就真的要開始走向大亂的局面了,這,正是他一個仁慈的老秀才極不願樂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