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驊箏皺個眉都覺得心臟疼痛的他該如何忍受她以這樣的姿態倒在自己眼前?
在她的身子墜倒的那一刻,他恍若看到了深秋凋零的落葉,毫無生氣,毫無活力,一陣輕風便能將之吹走,恍若她從此就要走出他的生命,從此,他們生生世世是路人……
生生世世是路人……
他們總以為他們有一輩子,總以為他們的明天會更好,總以為他們能夠擁有世間最美好的一切,但是,他們好像都忘了他們皆不過是在凡塵中忙碌的凡人,他們是那麼忙碌,他們有那麼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短太短了,每一次都只想好好的抓緊眼前的分分秒秒,抓緊他們的現在,他們好像沒有時間談論什麼生生世世。
他們從來沒有想要談論過如果他們的生命中再也沒有了對方他們該如何,或者他們彼此下意識的認為那是永遠不會出現的事情,然而,凡世間太多變數了,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沒有人知道。就像此刻的他也想不到她有一天會沒有生氣的倒在自己眼前一樣!
他們還有太多的事情還沒談論,就連生生世世如此嚴肅的問題他們都未曾從彼此的嘴裡說出過,他擔心,沒有彼此的約定,他們是不是永生永世都再也無法見面?
永生永世再不相見……再也沒有比這個更有衝擊力的詞了。永生永世再不相見,他怎麼能夠忍受!
世上皆知曉,她是他的王妃,是他孩子的母妃,從這一天起知道她是他的皇后,是兩個孩子的母后,是世人認為最緊密的聯繫。其實不然,沒有人知曉除了這些以外,她還是他的心臟!沒有人知曉這一點,所以也沒有人知曉,在看到她暈倒的那一霎那,他的心臟真的停止了跳動……
他好像瞬間沒有了呼吸,他跨不出步子去觸摸她,害怕摸到一個冰冷的軀體……
夏侯過看到榮驊箏像紙片人兒一般無力的墜倒的那一刻一顆心往下沉,看著她飄然*,他頓時有一種錯覺,彷彿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個人的倒下,而是大郢帝皇的倒下,是大郢如畫江山的隕落!
「御醫!御醫快些去看看皇后娘娘!」
這一次來皇上心神不寧,不怕累贅都帶了好幾個御醫前來,夏侯過覺得他們主子想得真周到,趕緊對對御醫說,「還愣著作甚,還不快些去看看皇后娘娘!」
幾個御醫在半個月前開始對榮驊箏非常敬佩,這一刻才會驚呆了,回過神來後爭先恐後的往前湧了上去。
夏侯過看著,心底卻開始不安起來,同時,他心頭閃過一抹恐懼,像是想要證實自己想法似的,他慌忙轉過頭看向和自己站得比較近的宇文璨,發現他的目光早已死灰一片,看不到一絲的亮光……夏侯過的心一下子涼了,無盡的恐懼翻山倒海的向他襲來,他忍住恐懼,穩住心神佯裝鎮定的道:「皇上,皇后娘娘強大而堅強,沒事的,應該只是累了才會這樣,皇后娘娘應該是想歇一歇罷了,了,她不會忘記您和兩位殿下都在等著她的,她捨不得丟棄……」
夏侯過的話剛下來,宇文璨那死灰般的眼睛好像燃起了星星點燈的星火,身軀瞬間消失在夏侯過跟前,速度之快讓人咂舌。
那一邊的宇文希宴則被榮驊箏非同尋常的*給嚇壞了,連滾帶爬的爬起來,扶著榮驊箏的雙手抖得像是風中瑟瑟的落葉,「箏,箏姐姐?」他扶著榮驊箏,手掌摸到榮驊箏的脈搏,發現非常弱,弱得彷彿窺探不到……
他心頭瞬間拔涼拔涼的,搖榮驊箏的肩膀,眼圈跟著紅了,「箏姐姐,你怎麼了,醒醒啊!」
然而,無論他怎麼搖她,榮驊箏的眼睛還是緊緊的閉著,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更沒有了生命之感……
「箏姐姐!」少年心慌又害怕,十來歲的少年眼淚也跟著出來了,手上不停地搖著榮驊箏的身子嘴巴裡則喊著榮驊箏的名字,就在他最心慌的時候一個身影像一陣風似的過來了,並從他手中搶走了暈倒的女子。少年一開始看不清是誰那麼大膽竟然和他搶人,還以為是敵方的人,不由怒極攻心,在出手的時候才看到抱著榮驊箏的人是宇文璨,頓時整個人就愣住了,定定的將宇文璨看著。
他在想,他尚且如此痛苦,那璨哥哥該有多痛啊!
「璨哥哥……」宇文希宴輕輕的呢喃著,眼睛看到宇文璨緊緊的抱住榮驊箏軟綿無力的身子,緊緊的摟著,彷彿想將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夏侯過這會兒也過來了,看到自家主子的臉色緊繃而蒼白,明明暈倒是人是皇后娘娘,而他的臉色卻比娘娘的臉色還要來得蒼白!夏侯過心頭酸痛得難受,看著相擁的兩人,心如刀割。
在這樣的時候,夏侯過和宇文希宴都不敢離開宇文璨半步,生怕他做出什麼不好的事兒來。
宇文璨眼睛緊緊的盯著榮驊箏佈滿血絲的唇,他在想,他終究是錯了。
雲青鸞說得沒錯,他會後悔的,他是真的後悔了。
在這一天突如其來的黑暗到來,在他被人推離她身邊他憑藉著自己那僅有的兩成功力探不到她的氣息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在後悔了。
如果不是他僅僅只有兩成功力,他就能夠在黑暗出現的第一時間找到她,他就能夠緊緊道抱住她,無論什麼都不能將他們分開,更不至於連她被人帶走都不知曉!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要是她再也回不來,他該怎麼辦?
他該怎麼辦啊!
他眼底的沉痛是那麼的明顯,御醫都被他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還愣著,快上前把脈啊!」夏侯過著急的催促御醫。
御醫們看了看臉色像是步入地獄一般的宇文璨,再看看眼睛緊緊的闔著的榮驊箏,嚥了咽口沫,咬著牙上前捏起榮驊箏一隻手,然而,他的手不過是剛貼上去,臉色便一變,臉上帶著驚恐!
其他人被御醫的表情弄得心頭又涼了一大半,正要說什麼,其他御醫紛紛上前把脈,結果他們臉上的表情也和那個御醫的如出一轍!
整個把脈過程中,宇文璨沒有看向御醫們一次,只是緊緊的抱著榮驊箏,唇色越來越蒼白,抱住榮驊箏的手青筋突起……
宇文希宴急得不行,恨不得一腳將御醫們踹飛,「庸醫!箏姐姐到底怎麼了!」
「這……」御醫們心裡非常為難,彼此相看,卻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臉色非常凝重,「皇后娘娘恐怕……」
這樣的場合,再也沒有人要開口了,耳邊是無窮無盡的打鬥聲,宇文璨帶來的人雖然多,但是對方的不死人很強大,一時間難分勝負。
那一邊,其他人也聽到了御醫的話,幾乎所有人都涼了心,有的人甚至眼睛都紅了了。
宇文翟宇文廣宇文霖等人的臉色皆白了,在恍惚之中,他們忘了他們是在對戰,三人之中武功最好的宇文翟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對方的武功並不算很好,然而,不知道怎麼的,那樣的一拳打下去卻如遭雷擊,他唇邊驀地洩出一抹血!
「王兄!」宇文廣和宇文霖兩人均一驚,連忙上前關懷的扶住宇文翟,「王兄你沒事吧?」
「我沒事……」宇文翟輕輕喘著氣,他雖說沒事,然而他的臉色卻非常蒼白,輕輕的推開兩人的攙扶,眼睛彷彿是不經意的往向一個方向看去,目光沉淨而溫和。
兩人想說什麼,但是宇文翟目光太過堅定,他們不好說什麼,三人沉默片刻,是宇文霖道:「……我們去看看二皇嫂吧。」
宇文霖說時他拳頭已經緊緊的握住了,宇文廣臉色好像也有點壓抑,宇文廣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兩人最後將視線轉向宇文翟,「王兄?」
「你們去吧。」宇文翟輕輕的掀著唇瓣道。
宇文廣和宇文霖對望一眼,不言,最後還是雙雙離去。
宇文翟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往那個方向看了半響,有片刻的失神,最後,他想到了什麼,唇邊是一陣微笑一陣苦笑,直到最後他再也笑不出來,一雙俊逸的眸子孤獨而寂寞。
過了好半響,他拳頭緊握,想走過去的,但是眼睛卻不經意的瞥到那高高的祭台上有一個人影,那個人影之前他們是沒有看到的在他們進來的時候那裡站滿了人,他們來不及去發現就有人湧上來和他們交戰了,現在敵方給他們殺得有一定程度了,該台上的人也下來對抗,他們這才發現高台那個人手裡拿著東西詭異的起舞,嘴巴飛快的念著什麼,而他身邊的一個檯子的地方燃起了熊熊烈火……
宇文翟瞇了瞇眸子,他想起了今天出現的詭異現象便覺得眼前這些定然不是什麼好事,這麼想著,腳尖一掂,使用輕功一下子便來到了那個人的身後,在對方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取出飛鏢照著對方的後頸飛去!
「大人小心!」出來應付官兵的人看到了,趕緊大喝!
然而,還是遲了,對方舞得心無旁騖,舞得正起勁兒,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會有危險,宇文翟發出的飛鏢正中他的後頸,在他還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就已經翻著白眼暈倒在地上了。
「大人!」
瞬間群龍無首,其他人紛紛慌了,有些人更是不再糾纏於打鬥之中,慌不擇路的開始逃跑。
「皇上說了,一個都不准留!」慶禮將軍在下面冷哼一聲,冷聲喝道:「今天要是跑掉一個人,兄弟們都別想要活命了!」
將士們根本不敢懈怠,的佈陣將那些人團團圍住!
宇文翟則寬了心,他看了一眼榮驊箏的那個方向,正要往那邊走,鼻尖忽然嗅到一股皮肉燒焦的味兒。他長到這個年紀,再加上是皇爺,什麼事兒沒見過,鼻尖動一動便知曉這一股味兒並不陌生,腦海閃過一個想法讓他闊步跨上去,赫然發現躺在熊熊烈火裡的物體呈現的是人狀…
人已經被燒灰黑,幾乎成碳了,宇文翟根本就看不出來對方是誰……他皺了皺眉,看著前面那些好像是剛燃起的佛香還有稀奇古怪的東西,抿著唇,一把將那些東西掃落在地,順帶著,他一掌將燃著火的台摑碎,順帶著將那些火撲滅!
宇文翟這一邊動靜不小,大家的眼睛都忍不住往他那邊看去,御醫們到了嘴邊的話都被打斷了,紛紛低頭,然而他們的眼睛卻閃過難受的異色。
所有人都往那邊看去,御醫們以為沒有人能夠看到他們那眼神的,但是宇文璨卻瞥到了,黑眸緊緊的盯著他們,目光裡滿是警告和探索。
御醫們被看得心虛,身子忍不住跟著抖了抖。
這麼明顯的表現,其他人都看到了,一眼就可以看出御醫們是有所隱瞞了,眾人又是欣喜又是憤怒,宇文希宴更是一把揪住其中一個御醫的領子:「說!你們到底瞞了我們什麼!」
御醫們身子瑟瑟發抖,眼睛閃爍著擺手:「不,不敢……」
御醫們越是這樣其他人就越覺得蹊蹺,一直一言不發的宇文璨開口了,聲音沙啞得不可思議:「你們要是有半點隱瞞害得箏兒……」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沒講那字眼說出來,「朕便要你們和你們的九族一起陪葬!」
御醫們的腿瞬間軟了,「皇上饒命啊,臣,臣等……」
「是不是箏姐姐還有救?!」宇文希宴揪住一個御醫的衣領,冷聲道:「說!」
「是,是……」御醫們這下子也不敢隱瞞,但是話說出來之後臉色卻一點都不見緩和,甚至還更蒼白了。
其他人對望一眼,心裡有些忐忑,宇文璨冷了眉眼:「說!」
宇文璨開口了,御醫們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隱瞞,卻齊齊哭喪著臉道:「皇上,不是臣等不想說啊,而是……」而是說不得啊!
「說!」宇文璨大聲吼,「是不是要你們的九族人頭落地才肯說!」
御醫們怕得五體投地,「皇上,臣,臣等不敢啊……」
「既然不想說,那麼你們這輩子就永遠都別說話了!」宇文璨話罷,冷聲命令道:「傳朕懿旨,這幾人欺上瞞下,置皇后娘娘病危於不顧,罪當株連九族,立刻……」
「皇上饒命啊,臣等說,臣等說!」御醫們嚇破了膽子,連聲求饒!
「說!」
「是!」御醫們再也不敢隱瞞。
雖說如此,其實他們的臉色還是很不好,你眼望我眼,最後沉痛著臉說:「皇上,皇后娘娘……特殊……」
「別說這些廢話,你們只需說要怎樣才能救箏兒!」宇文璨緊緊的抱住懷裡的人兒,「她有丁點差錯今日便是你們的死期!」
「是是是!」御醫們哪裡還敢隱瞞,哭喪著臉道:「要救皇后娘娘,需要至少六碗血。」
六碗血?
其他人聞言鬆了一口氣,不過是六碗血罷了,其他人紛紛想要出言說些什麼,御醫們的憐兒卻非常不好,搶先說道:「皇上,這六碗血並不是什麼血都可以的。」
其他人一怔,宇文璨摟緊了榮驊箏,問:「需要什麼血!」
「心頭血。」
心頭血?
其他人怔住了。
「這心頭血必須是新鮮的,是從心臟一滴滴的流下來的……」
其他人臉色頓時白了,也就是說剜心取血了?!
「沒錯,是剜心取血。」御醫們苦笑,「而且並不是每個人的心頭血都可以的,貢獻血的人必須要愛著皇后娘娘,而且那個人必須至始至終都沒有愛過任何人而且保證從此再也不會愛上別的人,對皇后娘娘的愛是純淨的,無私的。」
「這種愛必須是男女之愛。」最後,御醫補充了一句。
御醫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們前一段時間深受榮驊箏的影響,對榮驊箏敬佩到不行,後來更是看了各類關於帝女星的書,從而知道了很多關於帝女星的事情。在他們替榮驊箏把脈開始他們就知道榮驊箏這樣是怎麼回事了。
他們也知道,要救他們皇后娘娘必須要有愛她的人付出沉重的代價!
而這裡,最愛榮驊箏的,除了他們皇上還有誰?
六碗心頭血啊,一個人一個心就算拚死也只能取出兩碗心頭,六碗心頭血至少要三個人才行。
然而,世間之大,去哪裡尋找三個那樣愛著皇后娘娘的人?
御醫這話一出來,場面頓時沉默了。原本在說貢獻心頭血的時候大家的臉色都沒變一下,沒有人想要退縮,但是隨著御醫說的至始至終只愛著榮驊箏一人並且從此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這兩個條件出來之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有人沉默,也有人眼底閃過溫柔的異色,宇文璨抱著榮驊箏的手輕柔了一下,薄唇在她的額頭輕輕的印下一吻。其他人看得心酸,宇文翟忽然問了一句:「為何需要六碗?」
御醫們歎息答:「此事關乎鑾帝星,三碗祭拜神靈,用最真摯的心去洗滌鑾帝星染上的黑暗,三碗心頭血喂皇后娘娘喝下,護養被損傷的靈魂。」
宇文翟瞟了一眼相擁著的兩人,眸子微斂:「必須是男女之愛?」
「是。」御醫道:「喂養她的心頭血,不能出現半點虛偽,出現半點虛偽皇后娘娘就再也回不來了。」御醫話罷,還想要說什麼,赫然發現這裡哪裡還有宇文璨和榮驊箏的身影,甚至,宇文翟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依然覺得正文就該到這裡了,不過大家先別急哈,還有番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