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了垂眼睛,綿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緋紅的眼瞳,只餘下一顆淚痣顯得寂寥而蒼涼。沉默稍許,他緩緩道:「你不是不喜歡下雪麼?為何要出谷?」
她咬牙切齒,「你說呢?」
「你說過想要平靜的隱世生活的,為何再次踏入紛亂的紅塵?」
「你說呢?」她猝然將手裡的桶向他砸去,卻到底捨不得,桶與他擦肩而過,砸在水上,濺起四揚的水花。
「我跟你說我不喜歡下雪,你便斷定我不會隨你出谷?我說我想要過隱世的生活,你便認定我不會再隨你步入這紛雜的塵世?你從頭到尾有沒有問過我的意思?你就這麼篤定我不會為了你捨棄這前面二者?你到底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難道到現在你還不知道,與你比起來,前面二者連屁都算不上嗎?之前跟你承諾的生死與共,你當我說的都是屁話嗎?還故意假裝夢囈念嫿竹的名字刺激我,你就真的想我對你徹底失望死心嗎?要真想做得那麼絕,就不要給我留下希望啊!在我的裙子上縫上幾朵沒有稜角的雪花算什麼?醜得要死,這麼蹩腳的手藝也好意思拿出來丟人現眼你這個混蛋!」
他抬眸,緋瞳眸光若明若暗,「阿姮,如你所言,在煙波谷無憂無慮的生活才適合你,沒有雪花,沒有恩怨,而我不行。我在你眼裡看到了怯意,可是阿姮,我停不下來了的。」
她咬了咬唇,啞聲道:「是,我是害怕了,因為我害怕你出事,害怕你最終落得個魂飛魄散的悲慘下場!可是,若沒有你,我一個人停下來,又有什麼意義?沒有你在身邊,我連自己的魂魄都找不到,魂飛魄散也不過如此。」
「夜,不管生死,我與你同在。假若你不想停下來,那麼,就帶著我一起奔跑吧。沒有了你,雖生猶死。」
他怔了怔,「阿姮,我想你好好的。」
「既然你自己都不想好好的,我好不好你管不著,你也沒有資格決定我的歸宿!你既然娶了我,就要對我負責一輩子,再敢萌生休妻的主意,我就咬死你!」她惡狠狠地威脅,也不在乎自己說的話顛三倒四,毫無邏輯。
對於無賴的葉姮,他有些啼笑皆非,「阿姮你……」
「不想被我咬死,就別說放棄我之類的話!」她快步上前,「撲通」跳下水,攬住他的頸項就狠狠咬住他的唇。聽見他倒吸一口氣,她這才鬆開牙齒,又輕輕吻了吻他被咬破的唇,得意地宣佈:「這是懲罰!」
女子熟悉的清幽,縈繞週身,溫香軟玉,就在懷裡。
他凝視了她少許,似放棄了某些堅持,雙手緩緩扶上她的腰,俯首,溫柔地吻上她的唇。
葉姮心中一蕩,再不復先前彪悍潑辣的姿態,乖順地倚在他的懷裡,承受著他溫柔繾綣的吻,渾身軟成一灘軟泥。
許久,緩緩鬆開,她酡紅著兩頰,雙眸如蓄了兩旺漣漪蕩漾的泉水,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肩,「說,以後再也不放開我。」
他望著她,嘴角含著笑意,「以後再也不放開阿姮。」
「說,以後不管在哪裡,都要帶上我,永不分離。」
「以後不管在哪裡,都帶上阿姮,永不分離。」
「說,你愛我。」
「……」
她抬眸,見他兩頰絕無僅有地紅了,目光閃爍,一臉的彆扭。
這個悶騷男!突然有些忍俊不禁,葉姮忍住笑,佯怒瞪著他,捶了他一拳,「寫在地上的不作數!我要聽你親口對我說,不然以後休想我再理你!」
他看著她,許久,唇瓣動了動,同時將她攬入懷中,「阿姮,我想你了。」
「我要聽的不是這個!」雖然聽著挺開心的……她推開他,瞪他,忿忿捏他的臉蛋,「不過三個字,搞得好像要了你的命似的,你一個大男人害什麼羞……」提及害羞,登時想起一事,她這下是真怒了,板起臉孔:「你你你一個有家有室的男人,居然在一幫小姑娘面前光身子,你害不害羞?怎麼薄臉皮厚臉皮都是你?這到底怎麼回事?不跟我解釋清楚,你今日休要我放過你!」
他無奈地笑了笑,把玩著她的發尾,「阿姮,我既然對外宣稱要沐浴齋戒,沒有這麼多的姑娘看著,人家怎麼相信我用聖水清洗過了?」
聖水……聽到這個詞她就抖一次。
她總算恢復了些神智,神色凝重地看著他:「你好端端的,怎麼成了瓦薩國的國師?」
他淡淡一笑,「其一,受人所托。」
「誰?」葉姮才剛問出,就馬上想到一人,「瓦薩國大汗獨孤牧?」
他頷了頷首,「瓦薩國的民眾需要一個堅定的信仰,如此,方能達到空前的團結和勇敢。」
堅定的信仰……葉姮無語,說是妖言惑眾更貼切一點吧?雖然這個禍水是她家男人……咳。
「那你為什麼要答應他?」
「瓦薩國強大起來,於天暄王朝是壞事,於我而言便是好事了不是麼?而且,我與獨孤牧,都需要彼此的信任。此事,無疑是一個不錯的契機。」
葉姮知道他主意已定,根本無法再勸得住他,只是心裡仍是如壓了千金重的石頭,沉重無比。
一想到,這周圍可能隱遁了無數的鬼將,正對他虎視眈眈,她就說不出的憂忡。
不過,她既然已經答應,不管做什麼事都支持他,那唯有與他相持走下去,不分不離。
若最後真的只能萬劫不復,她也與他同在,生死同在。
回過神來,她勾唇笑了笑,「那其二呢?」
「其二……第四本武訓遺書,就在喀哈寺。」
葉姮怔了怔,「所以你此次沐浴齋戒只是一個借口,為取武訓遺書才是真正的目的?」
他點了點頭,「武訓遺書在喀哈寺住持空塵大師的手裡。」
「獨孤牧知道你要取武訓遺書嗎?」
「自然知道。」
「既然他是大汗,為何不直接讓他幫忙,命空塵乖乖交出來?」
他揉了揉額角,頗有些頭疼,「這個空塵食古不化,像一塊石頭一樣固執,武訓遺書是喀哈寺歷代住持傳下來的鎮寺之寶,便是有皇命壓迫,他也死活不願交出來。」
葉姮笑笑,「所以此番,你是來暗偷,還是明搶的?」
他笑得詭異,將她輕樓入懷,「我是來等空塵老頭子的,等他親自把遺書送到我手上的。」
葉姮挑眉,「你有什麼辦法?」
「等著便是。」他笑道,不給她細問的機會,就嚴嚴密密封住了她的唇,糾纏不休。
水光瀲灩,煙霧繚繞,一池春水蕩漾不息。
打著齋戒的響亮名號進寺,卻迫不及待打破清規戒律,在佛祖腳下大破色戒,於房中各處與佳人纏綿了整整一夜,這世上,也僅有這廝能幹得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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