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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四 心頭血·一生纏 第六十章 樂極生悲 文 / 慕起起

    葉姮讓他趴在座墊上,仔細給他綁好安全背帶,然後自己也趴到他身旁,綁好背帶,左手握住他的右掌,感覺到那深深的刀疤就握在掌心,心裡莫名一陣安定。

    她回頭,對他嫣然一笑,「我要開始了。」

    他太害怕了,緊繃著身體,閉著眼,壓根就沒將她的話聽進去。

    葉姮沒再說話,深吸了一口氣,猝然踩下腳蹬,就感覺到自己和他猛地向前俯衝而去。

    身體隨著滑翔傘往下掉,她忙操縱好操縱繩,減速,再往上拉,就感覺到原本還在往下墜的身體隨著傘身往上徐徐升起。

    「飛起來了!呆子,我們飛起來了!」葉姮喜不自勝,一邊操縱著繩子,一邊興奮地大喊。

    夜殤一臉蒼白,雖然緊閉著眼,但因為身體的懸空而緊張不已,握著她的手不由自主地輕顫。

    葉姮也不期待他一下子就適應過來,只在他耳邊柔聲說道:「呆子,閉著眼睛,慢慢感受。你會發現,其實一點也不恐怖,而且還很好玩。」

    「啊!我在飛!哈哈哈,我在空中翱翔!」葉姮迎著凌厲狂烈的風,激動地張口大喊,結果因為太急猛地灌下一大口的冷風,直接把她的嗓子給嗆得火熱。

    「咳咳、咳咳……」她捂著發痛的喉嚨,咳嗽不已。

    果然,她這個人就是不能太得意囂張……這不,報應馬上來了。

    夜殤聽見她在耳邊痛苦地咳嗽,不由睜開眼,急急望向她,「娘子,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葉姮搖搖頭,忽然勾唇,狡黠一笑:「咦,你敢睜眼了?」

    他聞言,才陡然想起自己現下的處境,臉色一白,下意識就要閉上眼。

    「呆子,先別急著閉眼!」葉姮忙阻止他,「你往下瞧瞧,下面可美了,聽話往下瞧瞧。」

    夜殤緊緊攥著她的手,蒼白著臉,慢慢往下望去——

    腳下是蒼翠廖廣的群山,還有碧綠的河川蜿蜿蜒蜒,隱隱可見遠處有裊裊炊煙在往上飄升,美不勝收。

    沒有預想中的黑暗,沒有預想中的血腥,沒有預想中的一張張冷酷臉龐……只有清淡的秀美,只有動人的溫婉,只有能容納一切的寬廣。

    葉姮反握住他的手,「呆子,是不是並沒有想像中的可怕?」

    「嗯……很漂亮,很乾淨……」他怔怔地望著腳下往後退的景色,回頭望著她,「娘子,原來,我不怕高。」

    「不是你不怕高,是你打敗了心裡的魔鬼。你是勝者,高度,只是你的手下敗將,以後你都不會再害怕它了。因為啊,呆子以後是最勇敢的男人了!」

    他嘿嘿傻笑了兩聲,「我是最勇敢的男人,我以後都可以保護娘子了。」

    「那麼,勇敢的男人,讓我們現在開始享受這美麗的一刻吧。」葉姮握著他的手高舉起來,啞著嗓子大喊:「我們飛上天了,我們真的在天上玩了!」

    「對!我們真的在天上玩了!」夜殤隨著她,一起迎風大喊。

    他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恣意大笑了起來。

    空中的狂風呼嘯大作,此刻,他們彼此卻心中無畏,只有至上的歡愉。

    葉姮扯著嗓子胡亂唱說一通,「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繞天涯……留得住快樂,全部送去給你……」

    夜殤歪頭,望著她歡樂的絢爛笑顏,不禁看得癡了,喃喃:「娘子,你真美。」

    葉姮聞言,臉一紅,掩飾地乾咳兩聲,瞪他一眼,「嗯哼,以前是誰說我長得難看來著?」她可是很記仇的!

    「誰?誰?是誰?」夜殤往上瞅,往下看,左瞥瞥,右看看,然後一臉無辜地看著她,「沒有人。娘子這麼美,怎麼會有人這麼說?」

    葉姮被他逗得啼笑皆非,「呆子,你學壞了哦!」

    葉姑娘說這話,也不想想,這些天呆子都是跟誰呆一塊兒的,要學壞也是跟誰學的-

    在半空迎著狂風扯嗓子大喊大叫的下場就是,樂極生悲,葉姑娘很不幸發高燒了。

    一開始只是覺得有些頭暈,吃飯的時候沒什麼胃口,喝了幾杯開水就回房裡沉沉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打了一盆水洗臉,才發現自己的臉色難看得像鬼,慘白慘白的,一雙眼睛卻赤紅得佈滿了血絲。

    用力甩了甩沉重的腦袋,洗了洗臉,繼續灌了幾杯開水,再次回自己的房間倒頭大睡。

    這次睡得極不安寧,不停地做噩夢,腦子裡就跟放電影似的,以前的一些畫面唰唰地閃過,最終定格在了一片黑暗當中。

    她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她心裡恐懼極了,將自己蜷縮在一個黑暗的角落,發了瘋地嘶喊著,直至把嗓子喊啞,咽喉火辣辣的疼。可是即便如此,依舊得不到一點的回應,看不到光芒,聽不見聲響,甚至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絕頂的痛苦,如山崩而至,將她壓在底下,沉重得透不過氣來。

    不記得苟延殘喘了多久,慢慢的,耳邊終於有了一些細微的聲響,若遠若近,每一句,卻都帶了令人心臟撕痛的重量。

    ……

    「阿姮,此生,我定不負你。」

    「罷黜罪後阮氏,打入冷宮,靜候處置。」

    「奉皇上聖旨,鴆酒,白綾,請娘娘自選一樣上路。」

    「景扶,哪怕有一天我放下了對你的仇恨,我們從此也只能是陌路人,我再也不愛你了。」

    ……

    三尺白綾,穿腸鴆酒,不曾停歇的嘔吐,絕望的淚水,鮮血淋漓的雙足,染了血的雪花……一幕幕,就像針一般紮在她的心頭,尖銳的刺痛。

    本以為已經痊癒淡忘的傷疤陡然被揭開,沒想到,裡面還是滿目瘡痍地流著血,疼痛,依舊還在。

    她討厭面對這一幕,討厭到了極致,之前選擇了逃避,此刻仍然不願面對。

    不是已經忘了嗎?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忽然想起來?

    還是,從不曾忘記過?

    原來,她可以忘掉曾對他的愛,卻如何也忘不掉他加諸她身上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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