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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四 心頭血·一生纏 第十六章 睡美人 文 / 慕起起

    只是,等她起床,來來回回走動,眼角瞟見那個單薄瘦弱的身軀自始至終一動不動跪在冷地板上,一副弱不經風的羸弱模樣,心裡挺不是滋味的。

    她又不是虐待狂,雖然這是他這純屬是在自虐,可她總有種是她虐了他的錯覺。

    直至用完了晚膳,那廝還紋絲不動跪在那兒,葉姮終於於心不忍,蹲到他跟前,道:「我說,你能不能到外邊跪,我看著你這副裝可憐的模樣,會睡不著覺的。」

    楓兒:「……」

    她皺了皺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是誰讓你跪這兒的?」

    楓兒咬了咬唇,低垂著眼睛,輕聲道:「楓兒惹主人生氣了,在主人原諒楓兒之前,楓兒都該跪地自省的。」

    「打住!」葉姮不耐煩打斷他,「別一口一個主人,幽鳳樂意送,我還不樂意收呢!這樣吧,我帶你去找她,讓她收回你這份大禮,就說禮物太重了我承受不起,你以後還是繼續待在她身邊吧。」

    楓兒聞言,抬頭,一臉驚恐張皇,「主人別!若主人將楓兒送回去,門主一定會殺了楓兒的!」

    幽鳳到底是怎麼恐嚇這孩子的?

    「可你繼續這麼騷擾我,讓我寢食不安,我遲早也會殺了你的。」

    「……」

    葉姮站起身,俯瞰著他,「起來吧。」

    楓兒小心翼翼望著她,眼裡不掩喜色,「主人肯原諒楓兒了?」

    「我肯不肯原諒你,一點都不重要。」葉姮冷冷看著他,蹙眉,「起來,不要讓我重複第三遍。」

    楓兒仔細觀察著她的臉色,惴惴不安地從地上站起來,小心拉住她的衣擺,「主人,若主人不肯收留楓兒,門主勢必難容楓兒,楓兒會死得很慘的……主人就只當多了一個隨從,諸事皆可差遣,楓兒只求能留在主人身側。」

    葉姮冷笑,「幽鳳把你留在我身邊,難道不是讓你千方百計爬上我的床的?」

    楓兒咬住紅唇,望著她的眸光流轉含情,「若主人想要,楓兒自然恭敬不如從……」看到她突然活動起手上的筋骨來,驀然憶起昨晚的悲慘,他下意識噤若寒蟬了。

    葉姮甩了甩雙掌,回頭瞥了他一眼,「你當真諸事皆可差遣?」

    聞言,自然明白她已經答應了一大半,楓兒眼睛一亮,喜不自勝地點頭,「楓兒唯主人馬首是瞻!」

    「很好。」葉姮勾唇,笑得溫柔可人,「立刻,馬上,滾出我的視線。」

    「……」-

    身上的禁錮被解除,且身後不再有人跟著,葉姮本該可以如梅殺宮的所有殺手一般自由出入地宮,可考慮到自己現下身份的微妙,加上幽鳳的虎視眈眈,她決定暫且將逃跑的計劃押後,至少不能留給幽鳳任何話柄以追究她的過錯。

    在地宮的生活無疑是枯燥無趣的,而且身邊還有幽鳳明目張膽留下的楓兒作為眼線,她就更覺得不舒服了,平日裡若非椴塵常常跑來逗她玩兒,她估計得直接枯萎了。

    不過數日前椴塵出任務去了,身邊沒了說話的人,葉姮覺得待在地宮裡邊更加壓抑起來,且空氣不夠清新,便常常往外面那個清寂靜的山谷跑。

    異於地宮的森寒陰冷,山谷陽光明媚,鳥語花香,令人樂不思蜀。二者之間不過是一門之隔,卻是天堂與地獄之分,她又不笨,當然更愛這片美麗的天堂。

    她總愛躍到那個碧綠清澈的湖中央,坐到湖面上的一個巨大岩石上,脫了鞋襪,將雙足伸至冰涼的湖水裡面浸泡,而她則往後仰躺在岩石之上,在暖暖的陽光籠罩輕撫下,傾聽著動聽的谷中鳥樂,安靜入眠。

    這日黃昏時分,她從睡夢中醒過來,揉揉眼睛,發覺夕陽不知何時已開始西下,淡淡的橙色濡染了西邊的整片天幕。

    將雙足從湖水裡抽起來,縱身一躍,輕靈如燕,輕鬆躍至岸上,卻發現自己扔在岸邊的鞋襪不翼而飛了。

    她左右顧盼了一番,未能如期尋到,心中不免詫異。

    若非椴塵出任務未歸,她鐵定得以為是他為了捉弄她而故意將她的鞋襪藏起來了,可他這不是還沒回來嗎?

    不是椴塵,那會是誰?

    難不成谷中還有專愛叼人鞋襪的鳥兒?

    不經意蹙了蹙眉,她赤著雙腳,沿著岸一路尋找而去。

    湖邊的盡頭是一片偌大的木槿花叢,花開絢爛,粉紅色的木槿花猶勝吐露的牡丹,清淡恬的色澤,平和而美。

    她沒有多想,一邊彎腰撥開面前蔥鬱的花叢踏進去,一邊四處張望尋找自己那對遺失了的鞋襪。

    卻,在不經意間的一個抬眸,令她再也移不開目光。

    殷紅錦簇的花叢當中,側臥著一個秀頎的魅影,墨發如瀑布,隨意披散在花葉之上,閒適,慵懶,如誤墜凡塵的美麗妖精。

    心跳,毫無預兆地遽然加速,彷彿擂鼓般劇烈。

    這是一個似曾相識的畫面,曾幾何時,有個絕美的男子也是這般,側臥在火紅的彼岸花從中,美得攝人心魄。

    葉姮雙足不由自主向他走去,眼睛盯著夜殤臉上略顯猙獰的銀狐面具,只可隱隱看到他隱藏在面具之下纖長濃密的睫毛。

    為什麼,會感覺到如此的熟悉呢?

    她似是魔怔了一般,情不自禁走到他的面前,慢慢蹲了下來。

    明明心裡不停有個聲音在提醒:這是夜殤!這是梅殺宮的宮主,一個以狠辣冷血出名的頂級殺手!他已年逾三十,不可能是梓綺!

    可卻壓不住另一個叫囂的聲音:或許,或許呢……

    她不知道或許他就是梓綺,自己會如何,但就是想要探個究竟。像是鬼使神差一般,她凝視著面前的沉睡之人,右手就彷彿被施了魔咒,不由自主地,輕輕抬起,慢慢伸向那冰冷的面具

    面具底下,會是怎樣的一張臉?會是在意料當中,還是出乎意料?

    可她的手尚未來得及觸碰到那面具,這個前一刻還在沉睡的人倏而睜眸,眸光仿若寒刀的鋒芒,於柔和的夕陽之下一閃而過,刺目,徹骨。那股幽寒冷冽猶如毒蛇的毒汁一般,僅僅一瞥,便像是滲入她的血液,令她渾身一陣毛骨悚然。

    她被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往後退,狼狽地跌坐在花叢中,「宮……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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