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姮頓時浮升了一股無力感,抓著他的衣襟,顫聲說:「我很痛苦,真的,痛得快要死掉了。你若不能幫我緩衝一下這種痛,就請你放開我,亦或者,你殺了我」
他油鹽不進,她無可奈何,絞痛之下,十指情不自禁伸向自己的臉龐,狠狠地抓了一把,臉上立即被抓出了十個清晰的紅印。
他情急之下,忙握住她仍要繼續作惡的手,見她痛苦地扭動著,想了想,動手點住了她的穴道。
意識混沌中,葉姮感覺到自己被他抱回床上,卻不是如往常那般塞入被窩,而是讓她盤膝坐在被子上,而他,亦以同樣的姿勢盤坐在她的身後。
她尚未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便感覺到有一股熱氣自背部慢慢擴張開來,順著全身的血脈,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股熱氣灼灼,猶如灌進肚子裡的熱湯,暖暖的,雖突兀,卻不刺激。
疼痛,似乎得以稍稍的緩解。
可才剛剛這麼一想,他按在她後背的雙掌猛地用力一拍,就彷彿有一團火球自他掌心竄出,鑽入她的體內,到處瘋狂地亂碰亂撞,然後聚集在她心臟的地方砰然爆炸——
她渾身一震,虛弱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這劇烈的刺激,眼前一陣白光驀然閃過,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失去了知覺。
接下來的昏迷期間,她覺得自己彷彿被安放在一個鍋裡面煎煮,水深火熱,全身的毛孔都被熱水蒸得舒張開來,頭上更是大汗淋漓,卻說不出來,是難受,還是舒服。
可毫無預警的,又突然變得好冷好冷,整個人就好像躺在冰天雪地當中,冰雪的寒冷從肌膚鑽入血肉,徹骨的冷冽。
如此,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的,反反覆覆,不知經過了多少個週期,她最終終於混沌了意識,什麼也記不得了。
等她醒來,已是兩天後,彼時她正躺在榻上,額頭還墊著一塊濕毛巾。
她渾身難受得厲害,卻不是疼,而是那種躺得太久了的酸麻。
隨手摘下額頭的毛巾,她兩個手肘杵著榻支撐坐起身來,毫無預兆的,耳邊傳來一點點細微的聲音。
這對她而言,根本不啻於晴天霹靂!
當了一個多月的聾子,她的世界一片死寂,從不曾有一星半點的聲音出現過。
為何
她驚詫萬分地睜開雙眸,竟有一股強烈的光芒驀然闖了進來,她眼睛一痛,忙用力閉上。
握著毛巾的手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方纔,她看到光了
她竟看到光了
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生怕是自己的錯覺,葉姮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小心翼翼的,慢慢的,睜開一個眼縫
雖視線之內的東西看得有些模糊,就好像那種高度近視患者,可,她真的看見光了!
她居然在有生之年,重新可以看到光和聽見聲音了
心情激動澎湃,她按著胸口,忽然有一股想哭的衝動。
她終於,不再獨自留在那個黑暗而冰冷的世界了;
她的世界,終於有光和聲音了
「姑娘,江太醫說了,姑娘的眼睛仍在恢復期間,尚未完全痊癒,切不可流淚。」
耳畔傳來很細微的聲音,雖然很輕很低,但是,她真的聽清楚了。
葉姮回頭,瞇了瞇眼,隱約看到一個清秀的輪廓,應該就是小滿了。
她喜不自勝,跪直起身,握住小滿的雙手,激動萬分地說:「小滿,我可以看見你了!我還聽見你的聲音了!真是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說完,從床上跳下來,赤著雙腳跑出去。
雪花,仿若鵝毛的雪花,漫空飛揚。
好美,真的好美!
她興奮地在院子裡跑來跑去,雙腳踩在厚厚的雪地上也不覺得冷,幾乎是貪婪地將院落所有的東西看了個遍,白色的雪,高大的樹,淡粉的梅,古典致的迴廊,碧色的琉璃瓦,巍峨瑰麗的樓宇一切一切,都太美好了!
而將這一切美好賜予她的是他!一定是他!
他那晚對她運功,定是將她體內的毒素逼走了,所以她痊癒了!
她體內的毒素被逼走了,是不是代表著,季歿也已不復存在?
葉姮陡然頓足,雙掌按在左胸膛的位置,可以感覺到心臟猶如擂鼓的砰砰作響。
她不想寄予太高的希望,因為希望越高,當希望落空的時候就越痛。
可是萬一萬一她體內的季歿已經被他消除,那麼,她的生命是否也就不再局限於一年之內?
她,這算是因禍得福嗎?
不管如何,等他今晚來的時候,她定要向他問清楚!
而且,雖然她視線還是很模糊,但她依舊想看看他長什麼模樣,或者,擁有一副怎樣動聽的嗓子。
她想,他一定是那種比較沉默寡言的人,話不多,有什麼事都是直接上手,做的永遠比說的多。
這種人,不就是傳說中裝酷哥嗎?
葉姮想到這兒不禁忍俊不禁,心中越發的迫不及待想見到他。
到底是他救了她,就算季歿仍未除,但他幫她恢復了視力和聽力,她無論如何也要對他這個大恩人當面言謝的。
然而,她從日落西山等到星辰滿佈,再等到東方吐白,也沒有等到她想要見到的人。
反而,等來了她最不想見的人。
景扶走進梨花閣的寢殿時,葉姮軟綿綿趴在桌面,手指百無聊賴地滾玩著一個空杯子,一臉的落寞與失望。
他的心隱隱被刺了一下,卻仍自強行勾了勾唇,走過去在她的對面坐下,柔聲道:「你的身子尚未痊癒,緣何不好好歇息?是一夜未睡,還是早早就醒了?」
葉姮按在杯子上的手指一頓,沒有看他一眼,轉身向床榻走去。
她這種視若不見的態度令他焦急惱怒,埋在心底深處的疑問瞬間成了一顆被引爆的炸彈,幾乎是不假思索便抓住她的手腕,冷冷一笑,「你為何不回答我的問題?是一夜未睡對吧?是誰,你一夜未睡是在等誰?你身上的毒素,又是被誰用那麼深厚的內力給全化了?那個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