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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三 六宮之主 第三十二章 絕境 文 / 慕起起

    景扶彷彿沒有看到她眸底絕望的痛楚,扭過頭去淡淡睇向蘇立修,「既然皇后不說話,那便是默認了。可即便皇后認識你,你由此就指認皇后通敵叛國,未免叫眾人心口難服。」

    「臣有皇后娘娘與瓦薩國勾通的證據!」蘇立修答道,從懷裡掏出一塊眼熟的東西,雙手高於首托著,由景扶身旁的李公公接過呈上去。

    「這是瓦薩國的兵符。當初先皇病重,太妃逼宮,皇上下落不明,皇后卻娘娘單槍匹馬攜了這塊兵符趕到十里塢,欲通關出塞,企圖與瓦薩獨孤牧接頭。所幸臣將其攔截下來,故而這塊兵符也因此落入臣的手中。」

    景扶接過兵符,托在手裡,打量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說道:「果真是瓦薩國的兵符……皇后,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葉姮抿了抿唇,片晌,扯了扯唇角冷笑,啟齒說了被強行帶來此處後的第一句話:「單憑一塊兵符便妄想斷定本宮通敵叛國,誰知是不是蘇將軍企圖通外敵,故而才從獨孤牧手中得到這塊兵符的?」

    「你簡直是胡說八道!」一直立於一旁的紅袂顧及不上身份之別,怒不可遏地喝道,大抵是想到什麼,嘲弄地笑了,臉上帶的僅是報復的瘋狂快意,「皇后娘娘準備於十里塢與外敵勾結,不幸落網後,將軍為了逼迫其招供,曾對其施過鞭刑。她企圖逃跑之時,民女也曾以長鞭笞打過,若民女沒有猜錯的話,皇后娘娘身上的鞭痕,至今未消!若是皇上不信的話,大可讓嬤嬤們驗明正身!」

    景扶似乎微微一怔,眸底有各種情緒暗湧而過,最終卻只歸於冷漠的平靜。

    「你所言不無道理,既然如此,便讓嬤嬤們來驗身吧。」

    他明明曾經親眼目睹過她那一身的鞭痕,此刻卻裝模作樣,是想著藉機以此來羞辱她嗎?

    只覺一顆心冷到了極致。

    葉姮唇角扯了扯,閉了閉眼,緩緩睜開,道:「不用驗了,她說的,都是真的。你們說的,都是真的。」

    那一瞬,她看到原本就臉色煞白的阮尚年眸底閃過一絲滅頂的哀戚,他倏而閉上眼,扯起嘴角笑了笑,卻說不出的悲慟與絕望。

    她不是他肚子的蛔蟲,此刻卻無比清楚他的心情。

    他悲的,不是自己生命的即將走到盡頭,而是在痛心,他一心盡忠的梅殺宮早就放棄他了,誠如梅殺宮早就放棄了她一般。

    他不知道莫情曾攜著兵符去與獨孤牧接頭,他不知道她曾落入蘇立修之手,他不知道她曾與景扶相識相知,所以,他才那麼放心將她送進皇宮為後。

    他在這一刻,終於頓悟,原來,自己早已被捨棄。

    椴塵曾與她說過,夜殤不會留著一個沒有價值的廢物,她因為沒能完成任務,而阮尚年則因為沒能阻攔景扶登基,故而他們在他眼裡成了不再有價值的廢物。

    他不會留著廢物,還要親手將他眼中的廢物推上絕境。

    她突然覺得好可笑,明明在前世被拋棄,明明不允許自己在這一世再投入感情,可到頭來,為何還是有這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悲哀?

    她動心了,所以,她錯了嗎?

    景扶高高在上,一副勝利者的得意姿態,眸底不復以往的純淨如墨,陰森狠戾得陌生。

    哦,他本就不再是阿末,她會覺得陌生,也是無可厚非的。

    阿末早就死了,就死在南嶽城。

    她聽見他以一種冷冰冰的聲音問道:「皇后已經認罪,阮丞相你可還有什麼可辯解的?」

    阮尚年倏而張開眼,瞪視著高台之上身著龍袍的皇帝,目眥欲裂,「就憑你這個黃口小兒,也妄想讓老夫伏罪?」

    「外面有三千羽林郎蓄勢以待,京城外有蘇將軍手下的三萬大軍團團包圍,阮尚年,你今日,插翅難逃!」

    這是他們精心設的局,又如何肯允許有絲毫的差錯?

    「老夫既活不成,且拉上你這黃口小兒墊背!」阮尚年怒喝一聲,驟然騰身躍起,向高座之上的景扶飛撲而去,氣勢凌厲若絕望的蒼鷹。

    可就在伸出的利爪即將觸向景扶的胸膛之時,他驟然一頓,騰空的身體砰地落地,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景扶面不改色,冷冷瞥了一眼匍匐天子腳下的阮尚年,手指輕撫著自己手腕上的袖箭,唇角勾勒出一絲漫不經心的淺笑,容顏勝玉。

    「這袖箭,果真好用。」

    早就埋伏在外的羽林郎聽到響動,紛紛持刀跑了進來,道道寒芒晃花眾人的眼睛。

    景扶居高臨下,面若寒霜,「阮氏一族勾結外敵,罪不容誅!來人,將罪臣阮尚年拿下,阮氏九族,全部收押入監,擇日處斬!」

    「還有,罷黜罪後阮氏,打入冷宮,靜候處置。」-

    冷宮如其名,清冷蕭瑟,毫無生機。

    柳絮一邊彎腰鋪被褥,一邊嘴上抱怨:「果真是世態炎涼,先前一個個搶著巴結,如今看到小姐您失勢,便都換了一張嘴臉,仿若一靠近便沾了一身腥似的!不過是跟她們要多一張棉被,竟如要了她們的性命一般,委實可恨!」

    葉姮倚在門欄處凝視著暗沉的黑夜,聞言回頭,神情淡淡地看著她,「柳絮,別收拾了。」

    收拾得再乾淨又有什麼用?誰知道還能躺上幾天?

    柳絮聞言眼眶一熱,放下手中的被角,走過來,聲音微微哽咽,「小姐,皇上他可真是這世上最厲害的戲子了!真的,他將小姐和奴婢都騙了,騙慘了。都道帝王薄情,奴婢以為他會是一個例外,卻不想,原來他才是最狠心涼薄的那一個!」

    葉姮笑笑,不置可否,伸手擦拭她臉上的淚水,「柳絮,對不住,是我連累你了。原本還想著好好待你,卻沒想到反而害了你。」

    「小姐,您別這麼說,小姐對奴婢恩重如山,就是讓奴婢為小姐赴湯蹈火,奴婢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的。只是,奴婢捨不得小姐死……」柳絮咬唇流淚,「小姐,他會殺了您的,對嗎?」

    「他將我致於這般的境地,你認為,他還會給我留活路嗎?」

    柳絮垂下眼睛,默默落淚,半晌,抬眸,哽咽問道:「小姐,您恨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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