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但見他的雙頰浮現了兩抹可疑的紅暈,片晌,垂下眼眸睇著她,以額頭輕輕磕了磕她的,哂笑,「阿姮最美。」
「油嘴滑舌。」她捶了他的胸膛一下,嘴上輕斥,眸底的笑意卻如何也藏不住。
說到底,她也是一個虛榮的女人,被自己心愛的男人讚美,心裡照樣像抹了蜜一般甜。
接下來,二人均不再說話,相擁斜臥軟榻,安靜地賞著蒼穹美妙的星月。
不知過了多久,葉姮抬頭瞥了一眼景扶,眸底複雜之色一閃而過,回頭繼續仰凝著頭頂繁蕪燦爛的星辰,輕聲言道:「聽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是沒有星星和月亮的。每日夕陽落山,天地便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混沌黑暗當中。」
景扶眼睫微動,垂下眼眸看著她,「哦?那後來,是如何有了星星和月亮的?」
「後來啊,自然是有故事的。據說在一個遙遠的山村,住著一個獵戶和他美麗可愛的女兒,獵戶的妻子早逝,為了將女兒撫養成人,獵戶每日勞碌生計,上山狩獵,每日皆是在太陽下山後才回家的。而他的女兒呢,則在每次日落後,坐在門檻上,惴惴不安地等待獵戶的歸來。當看到獵戶平安回家,女兒總是忍不住緊緊抱住他,無比慶幸的同時,心中擔憂的大石依舊未能落下。獵戶不懂女兒緣何整日憂心忡忡,女兒也不敢將心底的擔憂告訴他,她擔心說了,父親就再也回不來了。
這一天,日落西山,女兒早早坐在門檻,如同往日般等候父親的歸來。可一直等到很久很久,獵戶還是沒有歸家。女兒害怕極了,以為父親出事,再也回不來了,終是再也無法強忍,淚如泉湧,無助痛苦地哭了出來。她沒有發現,自己的淚水閃爍著美麗的光芒,隨著寒風一顆顆往上飄,最終飄至夜空,變成了明亮耀眼的星月,將整個大地照亮。不多久,女兒等回了她的父親,獵戶披星戴月歸來,與女兒相聚了。原來獵戶在山中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路,如今有星月帶路,他自然也就安然歸來了。
從那以後,天上就有了星星和月亮了,迷路的人們也不再擔心天黑以後,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葉姮回眸,凝視著他,笑道:「這個故事,是不是很幼稚?」
他沒有回答,墨玉般的雙眸注視了她半晌,俯首,輕輕地啄了啄她的唇,抱著她的雙臂收了收,「阿姮,你是我的星星。」
她笑笑,沒有說話。
我若是你的星星,阿末,你便不會迷路了,對嗎?
「對了阿姮,月末我打算在宮裡頭辦一個筵宴,宴請滿朝武百官,你也來吧。你是我的皇后,是一國之後,總是要見見他們的。」-
葉姮的袖箭不翼而飛了。
她將整個棲鳳殿各個角落都仔仔細細翻了一遍,可那袖箭就好像自己長了翅膀飛走了,她怎麼也尋不著。
柳絮看到她急了滿頭汗,四處翻找,心裡也跟著焦急,可小姐不願告訴她到底在找什麼,自己想幫忙也於心無力。
「許是那些宮人粗心大意,放到了別處,小姐別急,仔細想想您到底放哪兒了再找也不遲啊!」
葉姮只覺得身心俱疲,無力地癱坐在榻前,無意識地抓緊厚厚的錦被,彷彿抓住了最後的一絲支撐。
但願,只是宮人粗心弄不見的。
可是那些宮人平日被她壓得死死的,何曾敢亂動過她的東西?
心裡似乎有什麼的東西在啃咬著,沙沙作響,且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她想要努力壓下那個匪夷所思的猜想,可怎麼也壓不住,似乎感覺到它在張牙舞爪咆哮著,正欲破膛而出。
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艱難地邁出了這一步,她是那麼想要努力抓住這段感情。
如何,也不願將彼此推向絕路。
所以,阿末,記住你的諾言,不要相負,千萬。
不管如何,月末的那個筵宴,她是如何也不能出席。
若讓蘇立修發現她,後果,不堪設想。
日子在飛梭,月末如期而至,景扶設下的盛大筵宴亦毫無意外地開始了。
葉姮自早上起來,便滴水未沾,努力讓自己看上去病懨懨的,毫無生氣。
皇帝派來華麗的輦轎接她,她卻躺臥於榻上,氣若浮絲,稱自己突然病重,恐無法出席筵宴了。
那些宮人雖面露為難之色,但這到底是六宮之主,且還是皇上捧在手上的主兒,自然不敢違抗,囁嚅了幾句便走了。
當柳絮回來通報,說他們的輦轎已經走遠,葉姮這才鬆了一口氣,從床上爬起來,抓起早就準備好的膳食大快朵頤,囫圇吞棗。
吃飽饜足,她打了一個飽嗝,爬上榻,鑽進溫暖的被窩當中,昏昏沉沉睡去。
這些時日,一直對今天的筵宴懷著隱憂,晚上壓根就睡不好,她早就困死了。
卻不想,在她睡得混混沌沌當中,一個黑影冷不防闖入寢殿。
葉姮察覺到周圍氣息的異樣,驟然睜開眼,便看到一個黑影自眼前一晃而過,最終的呼救尚未得以喚出,便被他動手點了穴道,躺在榻上,週身動彈不得。
心裡沙沙的聲音愈發的清晰起來,她緊緊盯著遮了面的黑衣人,陡然間漫湧出一股絕望來。
彷彿漫天張開了的天羅地網,果真,是逃不掉的。
黑衣人並未多加遲疑,以棉被把她裹起來,將她扛於肩上,便手腳輕鬆靈活朝外面奔去。
她的視線為棉被所遮擋,看不清楚他走的路線,只隱隱聽到身後有追打的聲響,可黑衣人的武功顯然不低,肩上扛著她,身形卻敏捷如燕,耳畔不斷傳來那些羽林郎哭爹喊娘的慘叫。
漸漸的,他似將那些尾追的羽林郎甩掉,後面已然聽不見任何的聲響。
周圍一片寂靜,她彷彿能聽見自己心臟擂鼓般的劇烈跳動。
她似乎被一群虎狼逼著往懸崖邊緣退去,身後山風狂肆,那是萬丈深淵,而她距離那死亡之淵,卻僅有咫尺的距離。
尤其是當聽見那似曾相識的聲音,頓時如被迫飲了好幾灌的黃連,苦澀的味道一直通往心脈。
「你是何人?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