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兒,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麼,二哥都支持你。」阮定玥溫和地笑著,將手裡泡好的茶倒了一杯遞給她。
葉姮接過茶水一杯飲盡,無視他無奈的神色,吧唧吧唧著嘴巴,笑靨如花,「還是二哥最好了!」
其實,她根本就沒有選擇,遑論憑她現在的本事根本逃不出丞相府,哪怕是逃出去了,也不一定能徹底擺脫梅殺宮那群血腥的瘋子。
只是,心裡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罷了。
至於不甘心的,更多的,是因為即將徹徹底底失去自由,還是因為他要娶的是阮醉墨
不想了,想太多真的會長白髮的。
葉姮搖搖頭,站起來,向阮定玥辭別,「二哥,我回去睡午覺了,你一個人玩兒吧。對了,如果沒找到人拔草,只管告訴我,我讓張奔幫你!」
阮定玥無奈地搖頭淺笑,「你啊!」
葉姮嘻嘻笑了兩聲,也不跟他貧了,轉身就走。
繞過花園,經過那段長長的迴廊,碧琅玕裹間,葉姮無意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從前面的拐彎處一閃而過。
長長的黑色斗篷,雪白的銀狐面具,高大挺拔的身材是那晚在南嶽城抓住她手腕的男子!
心臟猛地縮了一下,她無意識地拔腿跟上,腳步微微凌亂,到最後腳步甚至莫名的焦灼。
可她只能遠遠地捕捉到他的一個背影,在下一個轉角的地方,眼睜睜地看著他閃電般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之內。
她怔怔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悵然若失,心臟顫抖得厲害,彷彿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用手輕輕按住那顫亂不已的心臟,心底疑竇更深,他到底是誰?
心中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可她下意識去全盤否定,不會是他,絕不可能是他!
沒有了記憶的梓綺應該活得比她還要狼狽無措,怎麼可能會是,一副運籌帷幄不可一世的拉風拽樣?
最令她無容忍的是,如果真是他,那這廝還會武功!
這簡直就是對她最**裸的諷刺!
在心底將這個想法狠狠掐死踩滅,順勢詛咒梓綺大魔頭穿到比她還要悲摧一百倍的倒霉蛋身上,葉姮這才稍稍平了心底的忿忿,轉身歡快地朝來路走去。
可沒走幾步,好不容易平緩的心悸再次爆發,且不同於前一刻的顫抖驟縮,這次是來勢洶洶的絞痛。
她摀住胸口,痛苦地嘶叫了一聲,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渾身不可抑制地顫抖。
好痛,好痛
那種感覺,就像是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啃咬她的心臟,將她的血肉一口一口地吞噬乾淨,萬箭穿心不過如此。
「大小姐!」隱在深處的張奔看到她突然倒在地上,半天沒有爬起來,察覺到有異,連忙跳出來,跑向她。
等他靠近,她一張臉已經被她自己抓得鮮血淋漓,整個人倒在地上翻滾,蜷縮著身子,嘴裡含糊地發著痛楚的哼叫。
「大小姐!」張奔見狀震驚不已,生怕繼續下去,她會將自己傷得遍體鱗傷,忙出手點住了她的穴道,暫時阻止了她的自虐。
「啊——」
葉姮痛苦不堪地嘶叫了一聲,痛得恨不得立刻死去。
當時在十里塢遭受的鞭刑箭刺,甚至比不上這次的皮毛。
季歿,季歿她刻意不去細數日子,就是不想戰戰兢兢地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可即便刻意去忽視,這一天,到底還是來了。
全身所有的經脈,骨頭,血肉,一切的一切,彷彿全都再不屬於她,她似乎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飄蕩在半空,空洞麻木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被侵蝕,一點點腐爛,直至最終面目全非。
意識一點點被吞噬,她陷入恐怖的黑暗當中,似乎被一頭巨大的野獸張著血盆大口吞噬入腹,包裹住全身的是黏膩濕熱的腸胃,惡臭緊致,緊緊裹著她,令她透不過氣來,無法呼吸,直至慢慢地死去
黑暗中,似乎有人抱起她,輕輕地將她放在柔軟的床上;
黑暗中,似乎有人往她嘴裡灌入什麼東西,溫熱的,卻險些將她嗆得七葷八素;
黑暗中,似乎有人握住她的手,一遍一遍地喊著別人的名字,「墨兒,墨兒」
可是,痛苦卻不曾停止過,血液是寒冷的,骨頭是鑽痛的,心臟像麻繩一樣絞成一團。
痛不欲生,不過如此。
水深火熱當中,感覺到肢體終於可以動了,她費力地睜開眼,看到阮定玥緊緊攥著她的手,不停地用袖子擦拭著她額頭上淋漓的汗水,聲音嘶啞:「墨兒,墨兒,墨兒別怕,二哥在這兒,二哥陪著你。」
柳絮站在一旁,壓抑的哭聲隱隱約約傳來。
感覺到被他握著的手指僵硬地曲捲著,又要抓向那本就是傷痕纍纍的臉,阮定玥忙握緊她的手,「墨兒,不要!不要傷害自己!」
葉姮的手動彈不得,全身痛苦地翻動著,嘴裡發出絕望的嘶叫,「我疼,二哥,我好疼」
她緊緊蹙著眉,因為雙手不能隨意動彈,就拚命地咬住唇瓣,咬得鮮血淋漓。
「墨兒乖,墨兒聽話,不要傷害自己!你咬二哥吧,要是在忍受不了,你來咬我的手臂!」阮定玥將她抱入懷中,牢牢桎梏著她的雙手,將自己的手臂送到她的嘴邊。
她的意識被那滔天的痛覺所湮沒,直覺就咬住那手臂,狠狠的,像是要生生將那塊血肉撕咬下來。
腥甜的液體湧入口腔,瀰漫在唇齒間,她已分不清楚這到底是他的血,還是屬於她自己的。
柳絮盯著阮定玥那只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臂,一時忘記了抽泣,怔怔的,「二公子,您的手」
「墨兒承受的痛是我的千千萬萬,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阮定玥臉色蒼白,卻面色平靜,「柳絮,你出去看看,大夫來了沒有。」
其實大夫來了也沒用,就連神醫冷鶴霖都束手無策,一般的江湖郎中又怎麼可能將她救出水火當中?
阮定玥讓柳絮將無奈搖頭的大夫送走,回頭看向被張奔點了睡穴的葉姮,微微歎息。
點穴不過是飲鴆止渴,她醒來後會更加的痛不欲生,可他委實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她以各種極端的方式不停地折磨傷害自己。
哪怕點穴,只可以給她一時的苟安。
他走過去,坐在床畔,掏出手帕,避過她臉上的傷口,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她的汗水,眉宇間全是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