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姮陡然變色,慌忙從床上跳下,顧不上穿鞋,就赤著腳火急火燎跑了出去。
跌跌撞撞衝進他的房間,果然如所料,裡面空蕩蕩的,什麼人也沒有。
推開窗扇,外面的夜色一片死寂,看不到半個人影。
她在山下見識過妖男的本事,完全可以在眨眼間殺人於無形……
一顆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捏住,她再也顧不上待會兒會不會再次撞見妖男,神色張皇地朝外面的樓道跑去。
狹窄的竹階,正有一個黑影在緩緩湧動,慢騰騰地拾階而上。
藉著錚亮清幽的月光,可清晰看到來人的面龐白皙如玉,雪衣貼身,衣袂輕揚,飄逸潔白宛若夜間的幽蘭。
葉姮只覺自己的魂魄在陰曹地府走了一遭回來,神魂歸體後,才感覺到身體不可自己的顫抖,暗自鬆了一口氣,她強笑著向他走去,「阿末,大半夜的你不好好在房間休憩,去哪裡了?」
阿末沒想到她會出現於此,神色一滯,半晌,才淡聲道:「我睡不著,四處走走。」
「這個地方不安全,到了晚上,還是好好在房間裡睡眠吧。」
葉姮向他走去,抬手欲攙扶他,可他卻臉色一變,無意識地往後倒退了一步,避過了她伸過來的手。
她雙手僵在了半空,他似乎察覺到自己動作的反常,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握住她的柔荑,可是雙手卻彷彿被下了魔咒,千萬斤沉重,根本抬不起來。
「我……我自己可以走。」他垂下眼睛,低低地說了一句,然後越過她,率先上樓。
葉姮回頭凝望著他瘦削秀頎的背影,緩緩收回手。
剛剛在房外偷聽的人,真的是他……
他此刻,定已將她與妖男歸為一類,認定她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了吧。
她突然覺得悲哀,難道這麼多天的相處,他還看不出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嗎?
胸口如堵上了一塊石頭,一陣煩悶,她索性獨自下樓,與他背道而馳而去。
阿末回頭,凝著她蕭瑟嬌小的背影,眸底漸漸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悲涼與掙扎。
葉姮不知該去哪裡,便獨自去了一趟碧帶湖,原本只是想散散心,卻不曾想居然會有意外的收穫,竟讓她在草叢中發現了一把缺了口子的剪刀。
這毫無問題是意料之外的發現,她心中一喜,心裡的煩躁一掃而光,拿著剪刀就跑去碧園找白邵邵。
她也沒想過這大半夜的驚擾別人是忒不厚道了,只想著能早日找出兇手還自己一個清白,然後早日離開風焰寨。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條有用的線索,興奮到忘形也無可厚非。
辟里啪啦的敲門聲將白邵邵自周公跟前強行拉了回來,好在他性情溫厚寬容,若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像方無雙那樣扔鞋子了。
白邵邵打開房門,不解地看著一臉激動的葉姮,「怎麼了?」
葉姮揚起手裡的剪刀,抓著他的衣擺追問:「白先生您看看,這把剪刀是不是殺死三當家的凶器?」
白邵邵接過這把帶著缺口的剪刀,奇異地問:「應該就是了……你是從哪兒找到它?」
「碧帶湖。」葉姮剛答完,頓時覺得不對勁,只覺冷水澆頭,「不對,碧帶湖深不可測,兇手既然想要銷毀凶器,為何不乾脆將剪刀扔到湖水裡,深沉湖底,而是扔在湖邊隨時會被撿到的草叢裡邊?」
「如果兇手本來就是想讓我們發現它呢?」
「想讓我們發現……」葉姮輕輕呢喃,抬頭望著白邵邵沉靜的臉,「白先生,您可知道,這把剪刀是誰的?」
「那是夫人的剪刀。」帶著童稚的清脆聲響驟然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葉姮回頭,看到包子站在旁邊一個房間的門口,揉著眼睛,眸底還帶著朦朧的睡意,顯然是被他們吵醒過來的。
「你說,這把剪刀是夫人的?」葉姮走過去,將他拉過來,從白邵邵手裡拿過剪刀遞給他,柔聲問。
「是啊。」包子捏著剪刀,點頭,低低咕噥:「那次夫人用這把剪刀修建盆栽,我所追的那隻貓跑進去,把夫人嚇了一跳,手裡的剪刀掉落到地上,就有了這個缺口……夫人為了此事,還罵了我好久呢。」
刺死劉培鳳的剪刀是姜美雲的,劉培鳳脖子上的抓痕是姜美雲的,甚至劉培鳳的命根子被剁,也會讓人浮想聯翩,自然而然想到他和姜美雲的私情……
如果兇手不是姜美雲,那麼很明顯,她便是兇手別出心裁想要嫁禍的對象。
那麼,晏振雲之死,兇手又到底是不是裴世優呢?還是,又是他的另一樁嫁禍?
葉姮從包子手裡拿過剪刀,彎下身來,與他的目光持平,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溫柔親切,「包子,你實話告訴我,你傍晚時分為何要上飛雲閣的頂層?」
包子聞言,瘦小的身體陡然一顫,臉色迅速蒼白,葉姮見狀忙輕輕拍他的後背,柔和地撫慰,「沒事了,壞人已經被打跑了,沒事了,包子不要害怕,乖。告訴阿姮姐姐可好?包子為何要上去?」
「我……我跟夕洛姐姐玩捉迷藏……夕洛姐姐找,我躲藏,沒有多想,就爬上了樓頂……」
葉姮微怔,夕洛……那個燒火丫頭嗎?
包子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便有淚水奪眶而出,一串串地在臉上滾落,嘶啞地哭著:「阿姮姐姐,大當家死了對不對?我看到他躺在地上,流了好多好多的血……他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對不對?」
見他哭得這般淒絕,葉姮微微吃驚,雖然這小包子在風焰寨頗受晏子嬅等人的寵愛,可與晏振雲到底是主僕的關係,會因為他的逝世而哭得這麼撕心裂肺,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包子,人皆有一死,這些生老病死不可逃避,我們要學會看淡。雖然大當家離世了,但是他去了一個更好的地方,在那裡,他活得更輕鬆,自由自在,我們應該替他感到高興才是。乖,別哭了。」白邵邵走過來,蹲在他跟前,伸手拭去包子臉上的淚水,溫聲哄道。
「真的嗎?」
「白叔叔可曾騙過你?」
「沒有。」
「那不就得了?乖,不要哭了,包子要每天都快快樂樂的。」
在他的哄勸下,包子揉著紅腫的眼睛,終於破涕為笑。
葉姮忍不住追問:「包子,你在飛雲閣的頂層可有發現什麼異常的?是什麼引你去偷窺那個房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