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護著葉姮,一邊要躲避紅袂甩來的長鞭,一邊要攻擊周圍湧上來的守衛,顧此失彼,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
「唔——」
黑衣人一時不察,紅袂的黑鞭驟然甩在了她的後背上,熟悉的鈍痛蔓延開來,只覺得整個後背的皮都被活生生剝下來一般,葉姮身體一僵,臉色一白,忍不住悶哼出聲。
「小姐,你沒事吧?」黑衣人聽到她的痛吟,急急回頭查看,待看到她後背已被一片猙獰的血色濡染,頓時驚怒仇恨地瞪向不遠處的紅袂。
紅袂眼裡飽含了報復的痛快與嗜血,冷冷一笑,揚起的手猛地揮下,手裡的長鞭再次氣勢凌厲地襲來,瘋狂地將鞭笞的目標鎖定在了葉姮的身上。
黑衣人一驚,下意識抱住葉姮,一個狼狽旋身,用自己的背去擋住了那急急甩來的長鞭。
「你沒事吧?」感覺他的身體一僵,葉姮忍不住抬眸,將擔憂的目光投向黑衣人平凡的面龐,她用僅有他所能聽見的聲音輕問道。
黑衣人唇角微微揚起,眸底閃過一絲笑意,護在她身側的手臂緊了緊,另一隻手飽含殺意地逼向志得意滿的紅袂,手段愈發的果斷決絕。
就在紅袂被他逼得節節後退之時,葉姮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身旁一道寒芒閃過,回頭,便看到左側五步遠的一名守衛手舉寒刀,欲自身後偷襲黑衣人。
她抬頭,看了看黑衣人已然染滿了鮮血的側臉,再低頭看了看他一直護在她身前不放的左手,袖子裡握著的手緊了緊。下一刻,抬起的眼眸,已是染上了一層幽凜的冰寒。
若不是到了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她是萬萬不願走到這一步的。畢竟,設計害人與親手殺人,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眼看著那寒刀越逼越緊,她咬緊下唇,閉上眼睛,驟然抬手,對向那守衛的胸口……
「噗——」
「噗——」
兩聲利箭穿體的聲響幾乎是同時響起,身體驀然一僵,葉姮臉色煞白,倏然睜開眼。
時間彷彿凝固住了,周圍陷入了一片怵人的死寂。
她面前的那名守衛眼睛瞪得圓圓的,不敢置信地看著綁在她手裡的袖箭,手裡的刀「光啷」掉地,緩緩地倒地,瞳孔漸漸發散。
呵呵,她殺人了呢。
葉姮努力想要扯開唇角,娥眉卻終於還是忍不住蹙緊,臉色一片慘淡的蒼白,壓在身上的重量再也無法負荷,隨著黑衣人的往後傾倒,她轟然倒在地上,被他壓在身上,原本便刺入肩胛的箭頭因為他的撞擊更深了幾分,她終於強忍不住,「哇」地嘔出了一口血來。
蘇立修僵在半空的手,緩緩地收了回去,藏在袖下,卻不可自抑地微微輕顫。
想他年僅十四便開始征戰沙場,十年來,殺敵無數,從未因為傷及一條性命而心悸過。可為何此時此刻,當他將袖中的袖箭向擋在她面前的男子射出去時,內心會莫名的揪緊呢?
袖箭的威力他見識過,那是她設計出來的,一種可以連穿五個靶心的可怕武器,他射出去的時候,便知道,那必定會傷及她。這個黑衣人一臉的決絕,大有玉石俱焚的狠戾,他已經意識到,哪怕是對此人用盡極刑也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他生來薄情狠絕,既然沒有價值,那便毀掉,哪怕連著她一起毀掉。他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心平氣和,然而看到她轟然倒地,頹然吐血時,心底居然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小姐……你怎麼樣了?」倒在她身上的黑衣人氣息漸弱,卻仍是吊著一口氣,一心擔憂著身下的女子。
錐心的鈍痛,從右肩膀上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感覺自己的肩膀活生生被卸下來一般,痛得渾身顫抖不已。
可是,卻不想讓壓在身上的人擔心。
葉姮用力咬住沾了血跡的下唇,努力驅走漸漸湧來的暈眩,慘白著臉強笑,「你放心,暫時……還死不了。」
「如此……甚好……」
「你叫什麼名字?」感覺到身上的男子身體一僵,葉姮苦澀一笑,說話漸漸吃力,「我遭受了他們的折磨之後……已經失去了記憶。」
「怪不得小姐認不得小人了……」他飄忽一笑,咳了好幾口血,「小姐這回可要記住了,小人柳安……」
「柳安……柳安……」她虛弱地輕輕呢喃著,「柳安,昨晚……我不是故意用凳腳砸你的……我不知道你是來救我的……」
「小姐,小人永遠不會怪您……小人自幼無父無母,幸得老爺養育……咳咳……才有今日……老爺對小人恩重如山,能為小姐而死……咳咳……實屬小人之幸……只是,小人有一個自幼相依為命的妹妹柳絮……體弱多病,小人無法放心……倘若小姐有日得幸逃出牢籠……懇求小姐能照拂一二……如此,小人死也可瞑目……」
葉姮低聲道:「我會好好待她,你安心去吧。」
身上緊繃的身體終於洩完了最後一口氣,渾身一鬆,滿是血跡的右手無力地滑落,攤放在了地上。
葉姮仰面,仰望著頭頂的屋樑,扯了扯唇角,卻有更多的血液自嘴裡湧出。
殷紅的血流,自她身下汩汩湧出,緩緩蔓延,觸目驚心的紅。
「小七——」
焦灼急切的聲音自外面闖入,意識漸漸朦朧當中,她似乎看到冷鶴霖匆匆衝了過來,將壓在她身上的黑衣人挪開,動手點了她肩上的幾個穴道,小心翼翼將她抱入懷中,「小七,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小七……」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卻莫名的溫暖,蜷在他的懷裡,她的唇角微微上揚。
至少,這個世上,還是有一個人,是真的關心她的,不是麼?
無意識往他的懷抱深處蹭了蹭,葉姮鬆了一口氣,放心地暈厥了過去。
他說了,不會讓她有事的。
蘇立修抿了抿有些淡白的唇瓣,眸底深處有不明的情緒在湧動,似是躊躇了許久,他深凝著冷鶴霖懷中早已失去了意識的女子,生硬地開口:「她沒事……」
「將軍,不好了!」一個人高馬大的披甲粗漢自外面衝進來,嘹亮焦急的聲音猛地打斷了蘇立修來不及說完的話。
蘇立修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眸底閃過一絲不悅,「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