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吁了一口氣,她坐起來,下了床,摸著黑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水飲下,亟不可待地滋潤因為這詭譎的噩夢而乾涸的咽喉。
喝完之後,又倒了一杯水,隨身在檀木圓椅上坐下,一邊喝水一邊思考,好端端的,自己為什麼做了一個這麼奇怪的夢?更加奇怪的是,平時她看到梓綺就好像老鼠看到貓一樣,恨不得跑得遠遠的,這次為什麼非但不逃跑,反而想向他靠近,大有飛蛾撲火的悲壯與瘋狂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在她所坐位置不遠處的窗子陡然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響,她一驚,猝然回頭,當看到站在窗戶外面的模糊身影時,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臟險些被嚇得破膛而出。
夜晚清冷的月光皎潔如霜,清晰地將那人的影子投射在窗雕的薄紙上,那是一個男人的身形,高大魁梧,她甚至還看到他手裡持著一把短短的匕首。
她無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睜大雙眸,眼睜睜地看著他將那把匕首從窗縫無聲地伸了進來,緩慢而有耐心地輕輕割著橫插在窗牖後面的小木閂,只覺得心臟都忘記了跳動。
所幸此時此刻,她的理智還是冷靜的,悄然站起,抓起方才坐的檀木圓凳,躡手躡腳挪到窗前。
「啪!」輕淺的聲響,木閂被割斷,一小半掉落在地上。
葉姮往後退了退,站在窗旁,凝著那漸漸鬆開一個縫隙的窗雕,握著凳腳的手情不自禁地輕輕顫抖起來。
窗縫漸開漸大,大到足以通過一人入內,不過或許是那人的防範意識太強,率先伸進來的不是他的腦袋,而是他的右腿。
她本還想著等他腦門兒一伸進來,她就狠狠招呼他一頓板凳,不打他金星直冒頭暈目眩決不罷休呢!
葉姮蹙眉,心裡有些失望,卻顧不上那麼多了,要是等他整個人都竄進來,她手裡的小圓凳還沒落下,估計就已經讓他一刀給割斷咽喉了。
於是,一看到那人的右腿,她就狠狠砸了下去,並同時尖叫出聲:「來人!快來人!」
那人痛得慘叫一聲,倏而把腳縮回去,落荒而逃,等葉姮跑至窗前往外看,已經看不到人影了。
「小七姑娘,怎麼了?」宛衣和如碧從外間推門湧入,一臉疑惑與擔憂。
葉姮顧不得向她們解釋,直接往外奔去。
庭院已是一片紛亂,她方才清脆的叫聲驚動了在外面看守她的守衛,一個個持刀湧入,看到她忙問:「發生什麼事了?」
「是啊?小七姑娘,到底怎麼了?」宛衣與如碧追出來,氣喘吁吁問道。
「你們方才有沒有看到一個人影跑出去?」葉姮平緩了一下呼吸,抬頭淡聲問那些守衛。
「不曾。」
「剛剛有一個男人持刀,欲闖入我的房間,被我發現後跑掉了,你們快去搜搜,看他有沒有藏在哪個旮旯。」
侍衛們一聽,一個個神思凝重,裡裡外外到處去尋找那個小賊的身影了。
「小七姑娘,你沒有受傷吧?」宛衣從房內拿出一件外衫,披在葉姮的肩上,目露擔憂之色。
葉姮淺淺勾了勾唇角,搖頭,「那人還沒來得及入內,便被我發現了。」
那些侍衛將東院的內內外外都仔細翻了一遍,也沒有找到那小賊的身影,一雙雙狐疑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放到她的身上,擺明了懷疑她虛張聲勢自行炒作,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陰謀。
葉姮氣結,懶得與他們解釋,甩手忿忿回了自己的房間。
「小七姑娘,他們都是對你有成見,你別與他們計較。他們不相信姑娘,但我相信!」如碧跟了進來,給她倒了一杯水,笑嘻嘻地安慰道。
「為什麼?」接過她遞過來的杯子,葉姮抬頭,好笑地看著她。
「與姑娘相處恁久,我知道,姑娘是不屑於撒謊的。」
葉姮笑笑,喝了一口水,往窗口走去,「傻丫頭,不是我不屑於撒謊,而是這種事情,並不值得我說謊。」
只要能讓她平安無事,有時候,她也是可以撒起謊來臉不紅耳不赤的。
彎腰,撿起那塊被割斷的木閂,伸出手指輕輕摩挲過斷層。這塊木閂被切得很平滑,一點也不像是一刀刀緩緩隔出來的,反而像是一刀而就……
再加上這人不過眨眼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莫不成,那還是一個輕功加內力絕頂的小賊?
可既是武功了得,為何爬進窗時還那麼小心翼翼,害怕驚動了什麼?
難道,他的目的,根本不在於殺她?
是了,如果她武功絕頂,她才不屑於通過下毒這種卑劣的手段來殺人。
這麼看來,今晚的不速之客與那下斷腸草毒殺她的兇手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那這人半夜爬進她的房內,又是所為何事?
葉姮回頭,忽而莞爾勾唇,對一臉疑惑的如碧柔聲道:「如碧,今晚的事,不要說出去,好嗎?」
如碧愣了愣,卻仍是甜笑著頷首,「好。」
葉姮一直以為只有在皇宮那種地方才會存在「沒有不透風的牆」,卻沒想到這句話用在這偏僻荒蕪的府宅也是通用的,真是好傻好天真。
翌日清晨,當她洗漱完畢出來,看到早已端坐在主位上的蘇立修,還有站在一旁的韓浮竹時,當時就在心裡恨恨地罵了一聲:靠!
蘇立修也不跟她繞圈子,一見到她便直接道明瞭來意,「聽說昨夜有刺客到訪了你的房間?」
「小七還以為將軍不相信呢。」畢恭畢敬站在一旁,葉姮唇角微微彎起,似笑非笑。
沒有在意她話中的嘲諷,蘇立修如潭般的深眸不動聲色地掃了掃她,聲音平靜無瀾,「可受傷了?」
葉姮怔了怔,「將軍這是在關心我?」
「莫要自作多情了。」未等蘇立修回答,韓浮竹已是一陣連連冷笑,瞥著她的眸光攜著露骨的不屑與鄙夷,「將軍怎會關心你這陰險狡猾的女子?真可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值幾斤幾兩。」
葉姮怒,反譏道:「怎麼?韓先生三天兩頭總愛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噗!」站在一旁的宛衣和如碧忍俊不禁,輕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