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段幕臣真的被他的話刺激到,一雙眼眸變得猩紅,在大門被撞開的那一刻,三發子彈齊發,打在黎沛山的身上。
「不——」黎夏末驚恐的看著黎沛山身中數彈,唇角慢慢溢出鮮血……卻帶著微笑看向她。
她驚慌失措的跑過去,拿手捂著他身上流血的傷口卻一點兒用都沒有,黎沛山盡全力抬手抓住她的手,斷斷續續的說,「末末,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照顧自己……」
「爸,不要,不要……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站在一邊兒的方樂珊見此機會抬起手中的槍,段幕臣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剛走過去卻瞄到她這個小動作,下意識的撲向黎夏末,應聲而起的便是槍響,打在他的肩胛骨上。
莫雲遲立刻抬手開槍打向方樂珊,一擊即中,她倒下的時候唇角是彎著的,不管怎麼說,她都打中了段幕臣一槍。
黎夏末愣了一下,緊接著轉身去看他,視線都模糊了。
他卻強撐著,口中一絲腥甜,搖搖頭,稍稍偏過頭,「先送他去醫院,快點,沒有擊中要害,他不會死。」
……
◎◎◎
南區醫院。
因為是槍傷,影響較大所以並沒有送黎沛山去市中立醫院,一個是時間趕不及,一個是怕會牽連到別的事情。
將黎沛山送入手術室之後黎夏末整個人差點虛脫,段幕臣用雙臂緊緊的攬著她才沒讓她跌倒在地上,後背上的傷讓他的唇色漸漸變白,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莫雲遲隨之趕來,看到段幕臣這幅樣子的時候立馬過去準備給他安排手術,「二爺,先去把子彈取出來,你這樣會失血過多的。」
聽到莫雲遲的聲音黎夏末才恍惚的緩過神,轉身抓著他的手臂,「你也受傷了?哪裡?我看看……」
他看著她這幅擔心的模樣,一隻手緊緊的抓住她冰涼的手,呼吸有些急促,卻堅持想要一個答案,「你會恨我嗎……」
黎夏末怔了一下,抬眸對上他的眸,那裡面很複雜很複雜,然而此刻她去看懂了,他怕她會恨他,因為他傷了黎沛山。
「我要你好好的。」
她避開那個話題,理智已經回歸,看向莫雲遲,「雲遲,你帶他去做手術,我一個人在這裡就好了。」
他卻緊緊的抓著她的手不放開,「我想陪著你。」
「段幕臣……你先安心去做手術,什麼事情等做完手術再說好不好?」她有些崩潰,她很想一個人靜一靜,她現在根本給不了他任何承諾。
她知道這事情的原委,若不是因為黎沛山當年要了他們家三條人命讓段幕臣家破人亡他現在也不至於會對黎沛山開那三槍。
可是夾在中間的她該怎麼辦?恨他嗎?不,她恨不起來。
這個男人在她的心中早就佔據了很大一部分的位置,他對她的好不亞於黎沛山對她的疼愛,甚至到了最後他也不願意告訴她讓她為難,作為仇人的女兒,他對她一如既往的好。
讓她如何恨得起來?
段幕臣不肯走,黎夏末回眸看了一眼手術室的方向,伸出手拉起他的手,「我陪你去,好嗎?」
他進手術室的前一刻還在緊緊的抓著她的手,因為傷到肩胛骨的位置他只能側躺著,看到他的唇瓣在蠕動,她彎下身子仔細去聽他想要說什麼。
因為傷口劇烈疼痛以及失血過多的原因他已經進入半昏迷狀態,但是仍舊在喃喃的說著,「不要離開我。」
她緊咬著下唇,看到他受傷心中的疼那麼真實,低下頭,輕聲回應,「我等你出來。」
緊握著的雙手最終彼此放開,她往前追了幾步便因為手術室門的關閉被迫停下,閉了閉眼睛,眼角一抹晶瑩的淚滴劃過。
她守在黎沛山身邊的時候就聽到他一直在跟她解釋,「我沒有打中他的要害,他不會死。」
所以你不要恨我好不好……
他的父母和大哥不能白死,他總要讓做過壞事的黎沛山付出點代價,但是真的很害怕她知道了之後會選擇站在黎沛山那邊。
這件事本就和她無關,他不想牽扯她進來,卻不想她會突然趕到……而且時間竟也如此碰巧。
莫雲遲看著她糾結矛盾的樣子,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去安慰她,只能這樣說,「夫人,二爺這些年為你做的我都看在眼裡,為唸唸小姐做的更不用提,請你看在二爺癡情一片的份上,不要怪他……如果要怪就怪雲遲吧,是我慫恿二爺去報仇的……」
黎夏末依舊是閉著眼睛,卻筆直的站在那,最後只是搖搖頭,很平淡的語氣,「我不會去恨任何人,恨一個人太累了,我只希望我爸和幕臣都能好好的,都不要出事,沒有其他。」
承受不住任何一個親人的離去,黎沛山和段幕臣對她來說都很重要,誰都不能死。
本來是守在段幕臣這邊的,但是後來醫生輾轉的找到她,「請問你是黎夏末小姐嗎?您的父親黎沛山先生現在危在旦夕,他的求生意識非常微弱,所以你看能不能過去跟他說兩句話看看能不能讓他挺過來……」
黎夏末聽完立刻從長椅上站起來飛奔過去,站在手術門口看著躺在手術床上的黎沛山,她跪在他身邊緊緊的握著黎沛山的手,「爸……你不要丟下我,我是末末,爸,你醒醒,你不要死……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麼,你都是我爸爸,求求你,為了我,你不要死好不好?爸,你醒醒……你不要離開我。」
她不知道在黎沛山的床邊跪了多久,她也不知道他到底聽不聽得到,總之就是一直抓著黎沛山的手一直在不停的說著。
黎沛山的生命跡象越來越微弱,最後在即將消失的時候他的手指動了一下,醫生立刻將她扶到一邊進行電擊刺激,她險些受不住的暈過去。
「病人已經恢復意識,基本已經脫離生命危險。」
她只記得醫生對她說過的這麼一句話,後來太陽穴一陣一陣的痛,再後來她已經沒有一點意識。
◎◎◎
黎夏末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她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些迷糊,然後記憶開始回籠,接著立刻坐了起來。
坐在她身邊一直陪著她的段幕臣還沒開口就因為她的這個動作愣了一下,然後便開始詢問她的狀況,「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嗯?」
她有些怔然的轉過頭來看他,見到他臉色蒼白的坐在自己的床邊關切的看著自己,她立刻問,「你?段幕臣,你怎麼在這兒?你剛做完手術趕緊去休息,不要管我,我去看看我爸。」
說著,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卻被他按住,「你爸已經沒有事了,你受刺激過度影響到了身體,再休息一會兒好嗎?」
她卻將自己的手抽回來,然後自顧自的下床,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對他說,「躺倒床上去休息,你現在身子更虛弱,我感覺沒什麼事兒了。」
她很嚴肅的樣子,抓著他的手臂讓他去床上躺著,他遂了她的願側躺著,視線卻依舊跟著她。
她也在垂眸看著他,然後將剛才撩到一邊兒的被子蓋在他身上,「好好休息,你現在養好自己的身體最重要。」
她剛要站直身子他卻伸出手抓住她的手,眸光定定的看著她,什麼也不說,卻也不想她離開,但是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她看著抓住自己的大手,直接坐在他的身邊,竟然說,「我不走,我就在這裡陪著你,等你睡著了我再去看看我爸。」
他還有點疑惑,重複的問了她一句,「真的?你說的是真的,你現在不走?」
她點點頭,反手抓住他的大手,視線落在他的肩胛骨上,那裡包裹著層層紗布,看不到傷口,但是她知道那是他為她擋下的,其實她更希望受傷的是自己而不是他。
「我不走。」她很堅定的回答他,抬起另外一隻手輕輕摸了摸他的傷口,然後問,「現在還疼嗎?」
「不疼。」他回答的乾脆,然後把她的手抱在懷裡,生怕她逃走似的。
「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對嗎?」
「不會。」
她張了張唇,最終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將自己的手收回,重新給他蓋了蓋被子,「好好休息。」
段幕臣這次很配合,閉上眼睛準備睡一會兒,他知道她總要離開的……
這次醒來她平靜的很,好像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但是他卻總感覺有不對勁兒的地方,她未免太過平靜。
他傷了她父親,不管怎麼說,她都會對他有點顧忌的吧,但是很反常的,她很平靜。
等他睡著了之後黎夏末站起來出去,站在門口,將門帶上,沒有關緊的時候透過門縫看著裡面睡著了的他,心情複雜。
關上門,轉過身依靠在旁邊的牆壁上,她深呼吸一次又一次,最終還是放不下。
得以慶幸的是,黎沛山沒有死,幸好他沒有死,如果父親真的死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段幕臣,又愛又恨,總有一天她會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