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天湛神色一暗,心中有種無以言說的無奈,他為什麼要告訴這個小女人戰北狂的事情,要勾起她的憐憫和同情之心。
這樣的事情太多,只是香兒從來沒有遇到過,但是以她的性格,根本無法放任自己不多管閒事,甚至,或許以後,一旦有關戰北狂的事情,她都無法做到坐視不管,真是件讓人頭疼的事情。
湛王爺的心,竟然無比糾結起來。
西戰國的大臣,目光不解的看著面前女子,她是瀚海國的王妃,也是長山王背後的倚仗,她與太子殿下,不該是處於極端對立的局面嗎?可是為什麼,他還會對太子伸出援手?
雲飛香並不知道,她的這一舉動給西戰國的許多大臣帶來了非常大的疑惑,不僅包括長山王戰北野一方的人,還有太子一方,以及處於中立的大臣,也就是說,整個西戰國的重要人物,都因為這個女子的一個動作,陷入了沉思。
有人鼓起了勇氣,伸長了脖子,看著一身耀眼紅衣,面帶微笑的女子,似乎想要說話,卻在看到她身邊,軒轅天湛冰冷僵硬的神色,瞬間讓這些人住了口。
誰都知道,湛王爺不僅未雨綢繆,運籌帷幄,更是武功卓絕,獨霸天下,一手龍騰聚靈出神入化,揮風化雨,抬手之間便能取人性命,他們實在是不敢挑戰湛王爺的威嚴。
即便對於太子一方的人來說,軒轅天湛是他們的頭號大敵,但是仍然無人敢有隻言片語,只是默默的看著太子的反應,他們石化的表情,像是虔誠的等著被救贖的教徒。
「我大哥憑什麼要聽你說的話?大哥,不關他們的事,以前不是挺好的嗎?我們就像以前一樣不好嗎?為什麼要去管那些老匹夫的性命,他們都是罪有應得啊!」戰北棠扯著嗓子,朝著自己的大哥吼叫道。
在她眼裡,沒有什麼比一個能讓自己囂張任性,肆意妄為的大哥更重要,哪怕這個大哥並不是他本身,而是一個被人控制的機器。
戰北狂耳中,幾乎聽不到任何的消息,他眼中只有面前的女子,一雙漆黑明亮,幾近赤誠的眼睛。
這樣的眼睛,幾乎就像一面鏡子,能映照出一個人的醜,惡,善,美,並且,他願意相信,不管她說什麼,他都會相信,絕不懷疑。
男人忽然覺得胸口在劇烈的跳動,強有力的心跳聲音在耳邊方大,看著女子絕美的容顏,他開口:「嗯,不管你說什麼,我都相信。」
雲飛香一愣,男人這句話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在等待著她告訴自己,他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無影聽到自家王爺拳頭在響,抬眼看去,王爺握緊的手背上,五指關節蒼白。然後,他發現王爺看戰北狂的眼神,充滿了敵意,空氣中,還隱隱散發出危險強大的氣息。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刻時間,但是雲飛香腦中卻快速的經歷了激烈的鬥爭,然後,女子選擇了一個自己認為最正確的做法。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唯有一試,戰北狂說,只要是她說的,他都相信,她很想驗證一下這個男人所說,是不是謊言?
但是實際上,她已經從心底認為,戰北狂只是這麼說而已,他以前是被人控制了,但是現在,他不傻,他有自己正確的思考,西戰國太子在清醒的情況下,不該說出這麼這樣的話。
「這一切,都和你無關!」女子輕輕抬眸,眼中笑意不變,她首先擺明自己的觀點,不顧底下許多大臣的質疑。
只這一句話,一旁靜默的戰北野,已然明白女子的想法,香兒說話,一向擺明重點,這麼說,香兒已經相信這一切,都不是太子的錯。那麼,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相信他大哥的理由!
長山王豎起手指,示意自己一方的大臣不要激動,憑著這麼多年的瞭解,他就是無聲的相信,香兒絕不會放棄他,一定是太子發生了什麼,讓香兒改變了對他的看法。
雲飛香清楚的看到,對面男子眼中,一閃而過的晶亮,就如暗夜中一顆突然墜落的流星,賦予整片天空最亮的色彩。
戰北狂就像是看到了希望,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但是,與生俱來的敏銳,還是讓西站太子感覺到,這句堅定的語氣後面,還有轉折。
「你被西域聖教之人暗中控制,長期用來修煉控心術,你的行為也被他們控制,所以,這一切,都不怪你!」她說得很簡單,卻震驚在場的所有人。
所有大臣,侍衛,包括戰北野在內,都驚恐的,疑惑的,滿臉不敢置信的望著他們太子殿下。
而戰北狂的表情,幾乎隨著女子的話音落下,瞬間凝固……
這一刻,雲飛香清楚的看到了一個男人由懷有希望,變得絕望,臉色也由原本的正常瞬間變得蒼白,西域鐵骨錚錚的漢子,在一刻,身形更加晃蕩。
「事實就是如此,人,的確是你處理的,但是思想和行為,卻不是你所能控制,所以,這一切,並不是你的本意。」雲飛香再次強調,極力的想讓面前男子平靜下來,她第二次伸手扶住男人的胳膊,卻是用了內力才能穩住他的身體。
「你不是第一個受害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使用控心術的人會源源不斷的找人修煉,禍害更多的人,你可以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軒轅天湛也上前一步,手掌拍在戰北狂的肩上,剛才看到戰北狂突然巨變的神色,他也才那麼清楚戰北狂心底是有多麼的痛!
他是湛王爺,從小身在朝廷,看過了太多的陰險計謀,聽過了太多悲天憫人的事,對於這些事情,本該是冷漠而無情的!
可是,他有一個小女人,看似慵懶,隨意淡然的性情之下,卻有著許多人渴望不可及的純善之心,而作為她的夫君,他又怎能不支持和理解?
有多少人能夠在經歷了非人的遭遇,無盡的暗算,不斷的暗殺之後,還能保持住這樣的一顆本心?!
「你值得原諒!我們都會原諒你,包括你的弟弟!」雲飛香看著戰北狂,隱隱發現男子眼中悔痛的淚光,他極力的隱忍著,卻也在極大的痛苦著。
地上的頭顱,還瞪著眼睛,不敢與不解,許多的記憶,如盛夏瘋狂生長的水草,不斷的湧出,堆積在腦海裡。
「大哥,我們重新開始!」戰北野的聲音傳來,醇厚而有力,第一次,這麼真誠的,呼喚著親人的名字。
他望著自己的大哥,對於他所經歷的一切,感同身受,只是,他一直以來,都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
他一直很恨他,以為那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喪心病狂,直到此刻,看到這個面容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兄長,眼底那種生生的痛如潮水般,他發現自己也在痛著。
原來,他一直都恨錯了人,如果他能早一點發現,或許還能挽回些什麼,如果他早做了些什麼,或許大哥也不會二十幾年來一直都這樣!
戰北狂呆立在原地,耳邊交雜著幾種聲音,然而,他像是陷入了無盡的痛苦之中,聽不到身邊人的話,只是隱約間,感覺到一雙小手正抓著他的胳膊,給予他力量。
「我們要做的,應該是找到真正的罪魁禍首,徹底的消滅他們,讓他們再也沒有機會去危害別的人,你說呢,阿狂?」雲飛香猛烈的搖了一下男人的手臂,然後一股極強的內力從掌心流出,灌入男人的體內。
阿狂?是誰在叫他?
「父皇?母后?」男人驚顫的聲音響起。戰北狂空洞的目光茫然四顧,已經是多少年,沒人再這麼親切的呼喚他的乳名。
「大哥,父皇和母后早就死了!」戰北棠嘲諷的一笑,心中依然難以接受戰北狂的劇烈轉變。
戰北野卻是臉色一變,心中湧起無盡的恨和痛苦!
「是啊!都是被我害死了……」戰北狂卻又像是忽然清醒了一般,大顆大顆的眼淚竟然從高大的男人眼中落下,他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當著所有人的面放聲痛哭!
空氣都變得憂傷起來,凜冽的寒風如刀割過臉頰,迎空而來的風聲,就如魂靈的哭泣,發出哀嚎一般的呼嘯。
雲飛香重重的吸了口氣,心也忽然變得沉重,她還扶著戰北狂,卻發現自己也要站立不穩,西站太子弒父殺母的傳言猶在耳邊,即便是被人控制,可是任何人要是知道自己做了這樣的事情,恐怕都會崩潰吧!
一條潔白的手帕遞到戰北狂手邊,塞在了他的手裡,無影面頰抽了抽,那是王爺的錦帕啊!王妃就這樣拿給了戰北狂,真的好嗎?
軒轅天湛也重重的吸了口氣,神色淡到了極致,湛王爺的高深莫測在這一刻表現得極為明顯,幾乎沒有任何人能看出他的想法。
「大哥,振作點吧!父皇和母后在天上看著,他們一定知道,這是聖教之人做的,與你無關!」許久,戰北野再次走回,原諒了他的大哥,說到底,他也是一個受害者。
「是啊,阿狂,你父皇和母后看著你,說不定還在為你的遭遇心痛不已,所以,你更應該振作,好好活著,殺了真正的始作俑者,為你父皇和母后報仇!」雲飛香從未覺得勸一個人如此艱難,艱難到會讓自己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