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冰雪覆蓋了西越皇城的一切,皇宮中心的荷花池,已然化成堅冰,枯萎的荷葉中一路霜白,霜白的盡頭,是飄搖的枯枝。
    抬頭一眼望去,四周景色裹在一片銀光雪白之中,呼嘯的西風,如一隻無影的大手,撫著空中的雪花,也撫摸行人的臉。
    從大殿到雪落燕的房間,不過是半公里不到的距離,可不知為何,雲飛鴻卻彷彿是看不到路的盡頭,眼前一片迷濛,迷糊,男子眼中,隱隱疑惑,悔,自責。
    大皇子的心,忽然就如牆角堆積的碎冰,從中心向四周蔓延,無聲破碎,一條一條的冰紋,猶如尖刀雕刻,放射散開,插在心臟之上。
    女子嬌羞的聲音猶在耳邊,她臉上所綻放出的喜悅,極大的感染著身邊的男人,笑聲迴盪,催促著他行走的腳步。
    「五年了,我終於如願以償。」女子低著頭,目光落在男子垂落胸前的墨發,竟認真的凝視起來。
    這如墨綢般的黑髮,在五年前,拂過她的面頰,捲走一片癡心,那深深雪譚溫泉,成為她最深的回憶。從此,少女心中住進了一個俊美絕倫的男子,別人再也無法走進她的心。
    所以,她不斷的讓自己變得強大,變得能獨當一面,變得能繼承與環境雪落族。她日復一日的磨練自己,無論是政事,還是軍事,還是調節雪落族各方力量,最終,一切都變得得心應手。
    女子的獨立能力很快表現出來,她越來越美麗,也越來越聰明,雪落族所有的男子,都覺得配不上她,當然,也打不過她,自然,也無法迎娶她。
    雪落族的規定,男子要迎娶心愛的女子,一定要比女子更強大。指尖不自覺的觸碰,小心翼翼,柔軟的髮絲劃過掌心,一根一根,柔順分明。
    「你要對我負責麼?」她輕笑著,羞澀問道。淡然淺笑中,語氣卻充滿了緊張,神經也不由自主的緊繃。
    她愛著他,並希望他們能夠永遠的在一起,但她從未覺得,自己可以強迫或者勉強他,勉強而來的感情,一定不會有好結局。
    「好,如果你跟我走,我就永不負你!」雲飛鴻開口,深徹的目光如幽綠的海水,碧浪湧動之下,似乎要將人捲入那一片深海。
    「只是我一出雪落族,就會身體熾熱,被烈火灼燒而死!」女子低下頭,緊咬著嘴唇,然而,她並不知道,她的這一表情,在男子眼中,赫然成了掩飾謊言的小動作。
    「落燕,你還是希望我留下來,是嗎?」俊美的男子沉著聲音,一眼看向身旁的女子,銳利的眸光如一飛而過的利箭,蓄滿了力量。
    然而,女子那雙漆黑的眼睛已然別了過去。
    不敢看他麼?不願意跟他走麼?那還說什麼愛他?
    男子赫然起身,面色深沉,身邊女子還抱著他的手臂,被這麼一拉扯,整個人跌倒在地上。
    雲飛鴻頭也不回,淡然離去。
    「我跟你走!」女子咬著牙,朝著前面的身影,大聲喊道。
    男人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女子,笑了起來,冬日的陽光照在他俊朗的臉上,讓人看得呆了。
    「這才乖!」雲飛鴻轉身,將女子扶起,兩人並肩坐在一起,享受著極為難得的陽光。
    什麼是心相許,雪落燕終於知道了,這一刻,看著男人因她答應跟他走而熠熠生輝的臉,就算死,也值得了。
    雪落燕的房間,大門大開著,進進出出的侍女們端著一盆一盆的冰水混合物,忙忙碌碌著,還未進門,雲飛鴻就已經感覺到裡面的溫度明顯不同。
    外面在下著大雪,雪花紛揚,裡面卻是熱氣撲面,人人著一件薄沙。
    再也顧不上想那麼多,雲飛鴻幾步就躍到雪落燕的床前,目光看向床上的女子,這一看,男人不由得驚呆了。
    女子臉上滿是晶瑩的汗珠,身旁丫鬟在不停地用濕帕將她臉上汗水擦去,可是,那汗水就像是滲出的泉水一般,又飛快的佈滿了整張臉。
    ,如此反覆,雪落燕整個人都已經濕透了,臉色和身上的肌膚顏色,似被烈火炙烤,通紅通紅,逐漸出面不正常的黑色。
    「落燕。」雲飛鴻啞了聲音,慌忙的推開身旁丫鬟,親自替女子擦拭額上的汗水。
    他顫抖著將手覆上女子的額頭,心中大驚,這溫度,簡直和一塊被烈火烤過的石頭一樣灼熱。
    該怎麼辦?雲飛鴻不停地問著自己,他們練的武功都是極陽性,根本不能輸送真氣,現在,究竟怎麼才好?
    大皇子慌了,面前的女子彷彿已經失去了力氣,然而,一雙漆黑的雙眸卻還滿含情意的看著他!
    「飛鴻,不用太擔心,我已經做好心裡準備了。」已經一個月了,這麼長的時間,能夠一直和他待在一起,她已經很滿足了。
    巫醫給她的藥,只能維持這麼長的時間,這一次,比她以往任何一次離開雪落族的時間都長。
    「能死在你懷裡,我就會很滿足,只是,只是怕燙著你!」女子無奈的笑了一聲,神色微微痛苦,唇角卻是掛著笑意。
    體內的火,還在肆意蔓延,四肢百骸都在沸騰,這一次,比以往都燒得更烈,肌膚開始有疼痛的感覺,死亡正在來臨。
    她很不捨,捨不得這些美好的日子,雖然短暫,但卻比她以往的所有日子,都要甜蜜與幸福!
    「不,你不會死,我們還沒有成親,我還沒有實現承諾對你負責,我們還應該有像晟兒寧兒一樣可愛的孩子,你堅持住,一定會有辦法的,那個醋罈子醫術很高,他一定有辦法的!」雲飛鴻抓住女子的手,激動的說道。
    他當初不應該懷疑她的,他應該相信她,至少也應該問問醋罈子,有沒有那樣的可能。可是他一意孤行,竟然就那樣認定了她只是為了留下他找的借口。
    男人心中充滿了悔恨,拳頭無力的垂在床邊。
    他們還要成親麼?還要有像晟兒寧兒一樣的孩子麼?那是香兒的孩子,她見過,還抱過,好俊俏好漂亮的孩子!
    女子的眼中,忽然燃起一絲亮光,或許,真的有辦法呢!可是,應該不會有辦法了吧,如果有辦法,那個人怎麼會不告訴她呢?那個人那麼強大,幾乎掌握了整個西域,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阿湛,情況就是這樣了,你先去看看吧!」雲飛香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雲飛香將男人推進門,不由得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這個男人竟然猶猶豫豫,說不想替別的女子看病,哪怕這個女子是她未來的大嫂!
    軒轅天湛進了門,卻轉頭看向女子,看到她的表情,小嘴還在念叨著什麼,不由得一笑,一把拉過她的手,開口道:「香兒也進來學一學。」
    雲飛香現在很想抽他,人命關天啊!湛王爺怎麼能這麼不放在心上?看到小女人翻白眼,湛王爺頓時覺得自己應該在愛妻面前給自己增加點分。
    「不用看了,是熱毒!」軒轅天湛只一感受空中的氣溫,再一看雪落燕的神色,便直接做出了判斷。
    「阿湛,你好歹仔細看一下呀!」
    「香兒,你不相信為夫的眼力?」男子眸色一深,看著身邊的女子,很想打她小屁股。
    「額……相信,當然相信!」女子尷尬的笑了一下,她只是看到大哥很著急而已,其實,這話相當於幫大哥問的。
    軒轅天湛臉色這才好了些,香兒真是越來越小瞧他這個夫君了,湛王爺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既然是熱毒,是不是逼出來就可以了?」雲飛鴻問道。
    「不是!這是熱毒加了雪落族的地線草,從小就種在了人體內,會使得人越來越適應本地的環境和氣候,一旦離開,身體便會產生不適,從而毒發!」軒轅天湛話一出口,眾人皆是一驚。
    「有沒有什麼辦法?」
    「回到雪落族,就會無事。」
    「不能解毒嗎?」雲飛鴻不甘心,明明只是熱毒,應該是可以解毒的,當然,如果實在是沒有辦法,就只能送落燕回去了。
    至於他要不要一起回雪落族,他還沒有想好。
    「可以!只是我擔心你們之間,是否已經心心相印,決定要與對方攜手一生了嗎?」似乎一眼看出男人的猶豫,軒轅天湛問道。
    湛王爺這話,頓時問得二人一陣尷尬。
    「這和解毒有關係?」雲飛鴻皺了皺眉,開口問道。
    「嗯,這毒所謂的可解,是指分擔,兩個人將毒分擔之後,毒術變輕,身體便可承受,便能化解。」
    「我願意和小姐分擔!」雪落燕的丫鬟連忙站了起來,舉起手,大著膽子說道。
    雪落燕心中一片感動,不愧是她最貼心的侍女,真是患難見真情啊!
    「你不行!」軒轅天湛斬釘截鐵,一語便否定了丫鬟的提議
    「阿湛,怎麼?」
    「這是陰陽調節法,必須是男子!」軒轅天湛看了看疑惑的女子,拍著雲飛鴻的肩膀,意味深長的道。
    雪落燕對雲飛鴻的情,誰都看得出是真情實意,但是大皇子所表現出的回應,實在是太淡,這讓人感到擔憂。
    主要的是,他身邊的小女人整天為她這個哥哥擔憂!作為香兒的親親老公,怎麼能允許她每天花那麼多的精力去管別人的事?
    「你說吧,要怎麼解毒?」雲飛鴻吸了一口氣,說道。
    「現在先把雪落燕送到城東的無月樓中心,在寒潭裡泡上半個月,然後……」軒轅天湛忽然沒了聲音,湊近雲飛鴻的耳邊,以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要了她,就可以了。」
    雲飛鴻頓時瞪大了眼睛,原來所謂的陰陽調節,就是指男女之間……
    「大皇子,小心寒潭水涼,對了,半個時辰之內到不了寒譚,落燕姑娘只怕就變成蒸汽了。」軒轅天湛攬過小女人的肩膀,帶著她走了出去,雲飛鴻連忙抱起床上的女子,往無月樓飛奔而去。
    「我就知道阿湛出手,沒什麼做不到的!」回去的路上,小女人看向身邊男人,眼中有讚賞與迷離的光,她的阿湛,就如神一般的存在。
    軒轅天湛一聽小女人難得的恭維與很給面子的話,心頓時就飄了起來,要知道,香兒已經很久沒誇他了。
    男人興奮得像個邀功的小孩兒,湊過嘴唇,又指尖輕點在小女人的紅唇上,意思很明顯。
    雲飛香會意,看看四周,似乎無人,連忙對著男人的嘴唇就是一口,軒轅天湛並不滿意,抱著小女人便是一個狂吻,隱衛們隱約看到什麼,連連閉眼。
    「阿湛,你和大哥說了什麼?怎麼他的臉色變得那麼奇怪?」
    「回屋之後,我告訴香兒。」男人笑意盈盈的說著,一把將女子嬌小的身體抱了起來,邁著大步往房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