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好事沒有了,那我也該走了!」赫連北放下手中的茶,目光落在門外,外面皚皚白雪,雪上紅梅盛開。
屋內溫暖如春,茶香繚繞,低調而奢華,清雅而亮麗的精心裝扮,卻始終不如外面的景致吸引人。
這是赫連北第一次到瀚海國攝政王府,短短不到一刻鐘,他心底湧出從未有過的震撼!
光是這飛龍走石,磅礡大氣的山河石刻,在任何一個帝王眼裡,都必然被容不下!然而,軒轅策卻做到了,傳言中的父子情深,遵王爺令如遵皇上令,果然不是兒戲!
這氣勢恢宏的攝政王府,是皇帝的縱容,是全部的信任,透過蒼茫白雪,赫連北看到了年輕的男子站在巍巍高塔,睥睨天下!
他突然想到了赫連鍾鈺,想到了赫連御風,心中陡然生出一絲悲涼,他們或死或逃,終究沒有那份理解,早已絕了那份父子牽絆。
然而,一抬眼,女子明媚如三月春風的笑便刻入心間,她似乎越來越多笑,哪怕是看著香爐裡火紅的星末,她也在微笑著。
赫連北也笑了,這是他的女兒,手腕上有著與他一模一樣的七星連珠瑩白珠光,鐵打的事實。
赫連北這一輩子唯一確定的一件事,就算整個天下拋棄了他,他的女兒也不會拋棄他!
「別急,好事沒有了,好戲還在後頭呢!」雲飛香輕抿一口茶,淡淡的清香,她話音剛落,外面匆匆而來一人。
「啟稟王妃,外面的女子都被百姓們轟走了。」
這聲音,不是侍衛的聲音,王府沒有年紀這麼大的侍衛!
是鄭伯?
不,不是鄭伯,雲飛香稍微一想,便微微一笑,阿湛動作還真是迅速,這麼快就把鄭伯的弟弟找來了。
男子四十來歲,眉眼精神,步伐沉穩,他鎮定走入大廳,朝雲飛香恭敬一拜!
「嗯!」雲飛香朝她一笑,輕嗯了一聲。
對面鄭丘一愣,隨即回以雲飛香一個不太自然的笑,他膚色有點黑,面色也有些僵硬,但卻笑得異常的真誠。
早就聽大哥說過王妃親和,今日一見,才真真切身的感受到!
「王妃,侍衛來報,皇太后已經在皇宮城樓上!」鄭丘深呼了一口氣,再一開口,自然了許多。
「哦?那我可得出去看看!」雲飛香淡淡一笑,將白瓷玉杯往桌子中央一推,細長的指甲微微翹起,瑩白如玉。
「王爺已叫奴才備好了馬車,王爺正在馬車上等著王妃!」
「嗯!」阿湛怎麼知道她要出門?
「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赫連北微歎一聲,不想去湊熱鬧。
「走吧,去看好戲!」雲飛香打定了主意,等過了年再放赫連北走,不管怎麼說,這是他失去權勢,失去親人的第一年,她不會讓他獨自孤單!
「那你讓下人再給我準備一僵馬車,我要單獨坐。」赫連北無奈,卻也明白雲飛香的一片心意。
男人心裡逐漸回暖,眼角有些濕潤。
「奴才已經讓人給您準備了馬車,現在就可以出門了。」鄭丘連忙答道。
雲飛香滿意的點了點頭,鄭伯的弟弟果然適合做王府的管家,做起事來甚至比鄭伯想得還要周到!
而此時,一向溫順的軒轅城百姓,卻規模龐大的聚集在皇宮門口。
皇太后一身灰藍長袍站在城樓上,面色寒冷,她猶記得,半月之前,她同樣站在這裡,目光平靜的看著皇帝的馬車駛出皇宮。
直到此刻,她才驚覺皇帝為何還未回來?她只是後宮一個女人,從未想過自己的一道懿旨會引起如此大的轟動!
的確,她不僅找了一百名女子送去攝政王府,還在藍兒的勸說下頒布了一道懿旨公諸於天下!
她現在後悔萬分,她怎麼會鬼使神差就頒布了那樣的懿旨?可是她頭昏了,藍兒也頭昏了嗎?
「還不快去請攝政王來!」皇太后無法,只得派人去請軒轅天湛,這樣的大事,也只有軒轅天湛能處理!
「稟太后,已經派人去了,只是王爺好像不在王府!太后,宮門百姓眾多,口口聲聲要太后您給個說法,太后,您看該怎麼辦呀?」皇太后身邊的小太監急急說道。
六十多歲的皇太后頓時就洩了氣,這才驚覺,身邊的親人都不站在自己的身邊,皇帝不在,皇后抑鬱成疾,攝政王又似乎不願出面!
她絕對不相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軒轅天湛卻不知道,他無非是不願理她這個老太婆罷了。
或許她真的錯了!
「還能怎麼辦?告訴城下的百姓,說哀家收回成命!」
事到如今,也只有這麼辦了!
「太后娘娘,此事只怕不妥!」季藍突然站了出來,一臉冷意,皇太后果然是老了麼?這麼一點動亂就嚇著她了?
要是百姓們都走了,一會兒她的計劃還怎麼進行下去?
「藍兒,你還沒看到嗎?我大瀚海國的百姓認的不是我,而是他們的皇帝皇后,他們的王爺王妃,再這樣下去,必有禍亂啊!」皇太后忍不住擔憂的說道。
「太后娘娘,萬萬不可,要是當著百姓的面收回成命,您的威儀何在?況且,這件事本來就是雲飛香挑起,又是她親自跟您要來的一百名女子,怎麼怪也怪不到您老頭上!你大可以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雲飛香身上!」
皇太后愕然驚住,她看到女子冷凝的眉,冰涼的眼,以及毫無表情的神色,心底也忽然涼了。
這樣的男兒,好陌生!
「百姓的洪流,哀家擋不住!」皇太后頭一偏,心意已決,就算少一點威儀又怎樣?就算再退步一點又怎樣?
她本就不該再次踏入皇權紛爭,再次陷入激流勇進的漩渦之中,她一垂垂暮年的老太婆,為何要疲憊掙扎於虛無的權利?這些東西,她早在年輕的時候就玩夠了。
皇太后突然就累了,額上的傷疤似乎不再如原先那般難看,對雲飛香的意見似乎也沒有那麼大了。
「來人,傳命下去……」
「太后!」季藍突然一聲厲吼,一把拽住了皇太后寬大的衣角!
「藍兒,放棄吧,這皇權高位固然好,但是也要看自己的力量!」她知道季藍一直想站到高處,她也默許了她,但是如今,情形不一致了,她們還是安分一點的好。
「太后娘娘,您最好按照原計劃進行,否則,我不敢保證……」腰間,一把冰冷堅硬的鋼刀抵了上來。
皇太后眼睛驟然圓睜,季藍竟然威脅她?
即便皇太后再年老昏庸,此刻也明白了自己身邊一直養著一頭白眼狼!
皇太后驚愕的眼神中映射出女子充滿仇恨的眼睛,那個溫柔淺笑乖巧聽話的藍兒,轉瞬間化身為來自地獄的修羅,將寒光凌冽的劍對準了她!
「告訴百姓們,這是雲飛香自求的,讓她立即來皇城大門對質!」季藍也不再裝,聲音邪惡而森冷。
「然後呢,即便她來了,你也一樣動不了她!」皇太后畢竟還是皇太后,一瞬間的驚愕之後,便恢復了從容淡定。
「我沒想動她,只想讓她見證我的成功!」她知道要動雲飛香不容易,她背後的力量早已成熟,她根本連靠近雲飛香都沒有機會。
「成功?」皇太后眉頭一皺,似乎不解。
「哈哈哈哈,我要讓所有人都看到,我為母親報了仇,天下人為我見證,見證那個無情男人的痛徹心扉!」季藍突然大笑起來。
城樓上,藍衣女子仰起頭,寒風拂面,她邪笑著望向城樓下方,今日將在這裡,當著瀚海皇城百姓的面,終結一切的恩怨!
「帶上來!」季藍突然止住笑聲,對著一旁侍衛聲色俱厲的說道。
皇太后這才擦亮自己的雙眼,惶恐的發現周圍的侍衛都被換了!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女人開始算計她?
潛伏在她身邊六年,都是為了這一刻麼?
皇太后來不及多想,一個宮裝女子被押了上來,她披散著長髮,衣衫已經破爛不堪,但這華麗無比獨一無二的鳳袍,卻明明白白的彰顯著女子的身份!
這便是瀚海國當朝皇后!
皇太后瞳孔一縮,手腳頓時冰涼,焉如韻不是在冷王府嗎?怎麼會落到季藍的手中?
「韻兒?」第一次,皇太后叫自己兒媳的名字!沒有任何的嘲諷,沒有任何的不滿,只有滿眼的心疼!
她雖然不喜焉如韻,卻從未想過會見到她如此淒慘的模樣。沒有人回答皇太后,焉如韻像是失去了知覺,又像是根本聽不見一般。
「你究竟想做什麼?」皇太后頓時失控,對著季藍一聲低吼。
滋啦一聲,華服破碎,鋼刀突然刺破她腰間的肌膚,一絲痛意傳遍全身!
「您老人家最好小聲點,否則,別怪我不小心,就將刀子插入您的腰間!」季藍聲音狠絕,唇角嘲諷。
「你以為你能成功嗎?皇帝一直戒備著你,還一直要殺了你,看來他早就察覺到你不懷好意,你以為皇帝是那麼好惹的嗎?」
「皇帝不好惹,那他怎麼爬上了我的床?皇帝老了,不再是那個雷厲風行,鐵血手腕的年輕帝王!」
「你別忘了,皇帝還有他的兒子!況且,皇帝根本沒上你的床,那些都是誤會!我之所以幫著你,原本是想成全你,卻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歹毒!」皇太后厲吼一聲,後悔自己養了一條毒蛇在身邊。
她不僅咬了自己的兒子,現在還要咬她,她果然是老眼昏花,分不清好壞了嗎?
「那又怎樣?我只要看到皇帝痛得肝膽俱裂,我便達到了目的!」她只想看到軒轅策生不如死,最好所有愛戴皇帝的人也一同生不如死!
「你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廢話少說,還不快對百姓們說讓雲飛香來對質!」季藍似乎沒有耐心了,把皇太后往前一推,手中匕首也向前推進。
「你沒看到攝政王府的馬車已經來了嗎?」皇太后站在城樓,冷風吹亂她花白的頭髮,城樓下,百姓們讓開一條道路,兩輛馬車一前一後,正緩緩駛來。
「來得正好!那個男人,也該來了!」季藍望向城樓下方,又望向遠處,母親,女兒一定會為你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