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天西南地帶,西南王府
丫環們聽到屋內傳來「啪」的一聲脆響,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青兒郡主的脾氣不知為什麼越來越大,現在她打的可是飄劍公子啊!就連西南王都從未如此對待過飄劍公子,青兒郡主竟然敢……
房內,燈火闌珊,寬敞的空間中卻處處暗藏低壓的氣息,一通體黑色勁裝的男子站在桌前,俊臉冷峭,渾身的冷硬氣息仿若天生,這樣的男子,本該遺世而立,瀟灑江湖,卻不可思議的被人甩了耳光。
男子的對面站著一身青衣的女子,她滿臉怒氣,手指氣得發抖,本該高貴淡雅的氣質,隨著她的怒容一掃而光。
獨孤飄劍身上的寒氣愈來愈冷冽,反之,慕容青兒臉上的怒氣卻愈來愈旺盛,房間裡交織著冰與火,炸藥味濃厚,男子獨自沉默了一會兒,轉身離去。
「站住!」慕容青兒一聲重斥,飛快拽住男子的衣袖。
男子停住腳步,無言,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到了這樣的地步,他還有什麼可說?五月的風已經不再如之前般寒冷,但房裡吹拂著的卻是股股寒氣,外院的丫環們偷看了一眼屋內,也被這攝人的氣息嚇住,飄劍公子生氣了?!
「你為什麼幫著紅竹香說話?難道你忘記了自己的立場嗎?還是說你覺得西南王府虧待了你,不願意再為西南王府效力了?」慕容青兒字字逼問,心中怒氣更是火爆增長,為什麼這個男人越來越不聽她的話?
效力?他效的力早就夠了!獨孤飄劍嘲諷的勾起一抹笑,眼中是失望與心痛的重合。男人臉上火辣辣的,五個清晰的手指印異常鮮明,從手中劍柄上磨光冷玉的影像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臉,心中滋味難以言說,他只是客觀的說了一句紅竹香背後勢力強大,能不招惹最好不要招惹。
「我問你話呢,你啞巴了嗎?」獨孤飄劍的沉默,更是激起了慕容青兒的怒火,他不過是父王從小養到大的一個侍衛,本該身份低微,要不是這麼多年父王的照顧,他能有今天嗎?他能比別的侍衛高出一籌嗎?
「只要王爺同意,我無話可說。」獨孤飄劍扔出一句話,內力震開慕容青兒的手,默然離去,留給房中女子一個孤獨而冷冽的背影。
「行,你等著,父王一定會同意的。」慕容青兒看著發抖的雙手,氣呼呼的朝背影喊道。父王一直寵著她,有什麼是她不可以做的事情?只是這個男人從小到大不是一直都對她很好嗎?為什麼現在卻總是擺著一副臭臉給她看?這麼多年的偽裝,他終於裝不下去了嗎?
獨孤飄劍出了門,心臟中如灌滿了破碎的琉璃,扎得他生痛生痛,青兒竟然讓他去參加南月公主的招親,自己的一顆真心被她棄之如敝履,從小到大,他都護錯了人麼?還有這一耳光,徹底打涼了他的心……
男人站在院中,月光灑在他的身上,愈加的清冷,仿若整個夜晚也因之生寒,早早隱在暗處的小小身形不由得一顫,晶亮的眸子望著男人孤寂的背景。
「誰?」獨孤飄劍耳朵一動,飛速追了出去。
黑影的身手極為矯捷,她行動迅速的一路出了西南王府,往樹林奔去,盛天西南地帶叢林叢生,現在又是初夏時節,草木都長得十分茂盛,夜色作為掩護,想要找人實在不容易。
但是對於武功高強的人來說,要找人卻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們可以啟動內力探聽四周的氣息,只需要憑著氣浪的波動和細微的聲音便可以找到目標所在,獨孤飄劍便是這類高手中的高手。
黑影一路狂奔,直到累得氣喘吁吁,這才驚覺身後的人沒有追上來,不由得懊惱的跺了跺腳,她跑這麼快做什麼?
冬落正在懊惱,卻被身後定定站住的男人嚇了一跳,她看著他,先是眼中一片驚慌,而後神色大喜……
「啊……飄…飄劍哥哥,你怎麼也在這兒啊?好巧……」女子聲音甜甜的,內心實在有些心虛,她慌亂的眼神在夜色中行走,最終定格在面前男人的身上,彷彿在等待著他說話。
「別動!」獨孤飄劍突然抱住女子嬌小的身體,將她摁在懷裡,男子冷冽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如夏日清涼的美酒,在女子心中流蕩。
冬落的心砰砰直跳,飄劍哥哥竟然抱她了,這是在做夢嗎?這可是在夜晚,難道真的是做夢?如果真的是夢,那她寧願永遠也不要醒來。
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直到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冬落這才美美的笑了。女子感受到身上人兒的微涼,不由得心疼的皺起了眉,小手不由自主的環上了男人的腰,緊緊的回抱著他。
四周吹起了風,清涼中卻帶著絲絲燥熱,叢林裡寂靜無聲,但是以獨孤飄劍卓絕的聽力,輕易便能感知到這隱藏極深的異動,冷眸銳利的掃向四周,最終鎖住叢林一角。
只聽「嗖」的一聲,一枚暗器破空而來,獨孤飄劍抱著冬落一個翻身滾落在地,暗器飛過剛才他們站立的地方,穿入對面的樹木。
暗器的聲音極細,冬落一點也沒感覺到,她只覺得滿心的歡喜,她從未這樣與飄劍哥哥接觸過,最多也就是一起說說話而已。今天這是老天的愛憐嗎?還是飄劍哥哥突然發現了自己的心意,準備接受自己了?
他的臉離自己很近,雖然冷冽,卻俊美無雙,冬落看得癡迷,仿若忘記了思考,她小臉微紅著,呼吸也隨著快速的心跳變得侷促。
「飄劍哥哥!…」黏黏儒儒,帶著一些撒嬌的稚嫩聲音在叢林中想起。
「別說話!」獨孤飄劍低沉的說了一句,頓感不妙。果然,四周又起了異動,林中隨即傳來一道聲音:「他們在這裡。」
獨孤飄劍隨手摘了一片低矮的灌木葉子,揮手往聲音的來源處擲去,葉子疾如風,顯示著出手之人高超的內力,只聽到遠處傳來一個悶哼聲,隨即有人應聲倒地。
「走!」男人利索的站起身,連帶著將冬落從地上拉起,女子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林中有人,立馬緊在男人身邊,飛速離去。
後面追來的人慢了一拍,見樹林一片漆黑,又沒有異動,尋無可尋,為首之人懊惱的一拍大腿,一聲歎息。好不容易在西南王府之外見到了獨孤飄劍,沒想到卻把人跟丟了,這下不知道又要費多少勁!這幾天要是再把獨孤飄劍引不到目的地,他的小命就要玩兒完了,洞主是不會放過他的。
「飄劍哥哥,他們走了,我說還是樹上安全吧?」冬落齜牙一笑,邀功似的說道。說罷,還得意洋洋的搖了搖身下的樹幹,一點也不覺得這樣很危險。
獨孤飄劍不答話,抱著人穩穩的落了地,他臉色有些不好,月色打在他身上,孤寂清冷沒有絲毫的暖意,冬落心中一痛,上前緊緊的抱住他。
「飄劍哥哥別這樣,冬落會心疼。」女子的聲音帶著顫音,直白的話語就那麼說了出來。
男人的身體不由得一僵,眼中眸色深深,皺著眉頭要將女子推開,冬落氣急,跺著腳道:「你是不是還要回西南王府?你為什麼還要回去,跟我走不好嗎?」
「小丫頭,放手。」男人的聲音不算溫柔,卻也沒有發怒。
「我不放,你剛才抱了我,就要對我負責。」冬落不依,她不能再讓飄劍哥哥回去受苦,雖然表面上大家都覺得西南王府待飄劍哥哥很好,其實只有她知道飄劍哥哥活得有多辛苦!她要帶他走,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獨孤飄劍語噎,他什麼時候抱了她?剛才情況緊急之下?這丫頭……
「就在剛才,你剛才明明抱了我,難不成你想耍賴?」冬落見他不語,急急說道。
「傻丫頭,你還小。」獨孤飄劍語氣沉沉的說了一句,隨後又道,「你要是想嫁人了,我可以……」
「你走!你走!你走!…我不要你管!」冬落氣急,他又這麼說,每次都這麼說,到底要到什麼時候他才會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已經十六歲了,還小嗎?別的女孩子十五歲就已經嫁人了。
獨孤飄劍收起劍,頓了一下,一言不發頭也不回的走了,不是他不懂她的心意,只是他還有事情沒做完,西南王的養育之恩沒有還清,他怎能就此離開?或許這一次,他可以徹底結束在西南王府的生活,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還真走了?這個呆子!」林中傳來冬落氣急敗壞的聲音。
夜已深,人兒靜,明月高懸,一地光華,南月國皇宮,龍於焰獨自靠在房樑上已經很久,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他都是這麼過去的,每一次他都能安然入睡,可是今晚,他卻睡意全無……
猜測迷藥大概已經生效,男人小心翼翼的走進紅竹香的房間,燃起了一支異常微弱的蠟燭,這樣的燭火,房間外的人要是不靠近,是幾乎看不見的。
床上的女子肌膚雪白,睡顏安心,濃厚的睫毛下,緊閉的雙眼微微輕顫,男人小心翼翼的替她捏了捏被角,大手輕撫上女子的臉,龍於焰整顆心仿若攪在一起,揪心的痛…香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管發生什麼,大師兄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永不離棄!
「龍公子,我可以進來了嗎?」歐陽仁站在門外,輕聲說道。
「進來吧!」龍於焰將紅竹香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她雪白的手臂,他做得那麼小心,那麼熟練。
這麼深的夜,這樣偷偷摸摸的號診,還是歐陽仁第一次經歷,他走進床前,微弱的燭光下,已經三十五歲的男人,目光定定的凝聚在那張熟悉的臉上,只不過,他熟悉的不是這張年輕的臉,而是另一張更加溫婉,更加柔順,刻上了些許歲月痕跡的臉。
紅竹香和她娘親不同,她即便睡著,也有一股傲然之氣,而冰雪身上的溫柔氣息,卻是天生形成,母女倆即便容顏相似,性格也是天囊之別。想到那雙溫婉得暖人心窩的眼睛,歐陽仁輕歎了一聲,心中悵然若失…
「歐陽先生,怎麼樣了?」龍於焰急切的問道。
「有好轉的跡象,只是效果不大,或許繼續調理下去,會最終恢復,只是希望渺小。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香兒姑娘即便有了孩子,也很容易滑胎,師父的診斷完全無誤。」歐陽仁沉默了許久,說得比較委婉。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會放棄。歐陽先生有什麼辦法嗎?」龍於焰早已做好了心裡準備,但是此刻,還是忍不住內心的失望,妙手真人無解,鬼手神醫歐陽仁無解,那麼,還有誰能解?
或許香兒從未想過沒有孩子的日子,但是他卻不得不替她想,瀚海皇室一脈單傳,只軒轅天湛一個子嗣,如果香兒不能……那將是充滿腥風血雨的日子。
「湛師弟已經做得很好了,藥浴加膳食調理,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歐陽仁心中憋住一口氣,連歎息他也不好流露出來。
「比如珍貴藥材之類的呢?」
「目前沒有發現哪種藥材適合香兒姑娘的身體,香兒姑娘的身體應該用最簡單的方法復原,目前來看,藥材只會加重她身體的負擔,就算要用珍貴藥材,也要等身體調理到一定程度之後才行。」這一定程度,誰也說不清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