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劍陪楊家兄妹一起吃了頓午飯,過後楊濤留下替哥哥安頓住處,尹劍則自行駕車返回領主府。
行車途中,手機鈴聲響起。
尹劍看到來電顯示是崔茜,便按下接聽鍵。
「茜姐？」
電話對面沒有動靜,在一片異樣的沉默裡,尹劍彷彿能夠看到心上人欲言又止的神態,心頭不由湧出一陣憐惜。
「茜姐,你有心事？」尹劍試探地問她。
崔茜已然沒有說話。
沉默過後,電話對面傳來低聲抽泣,是她在發洩心中壓抑多年的複雜情緒。
尹劍能夠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歎了口氣,歉然道：「茜姐,你的故鄉剛剛遭遇了不幸……我很抱歉。」
他曾在「阿瑟加德艦隊」遠征大蛇星之前,去電詢問崔茜在故鄉可有親朋好友,好讓迪奧手下留情。
當時崔茜說沒有,可事實真是那樣嗎？
電話對面,崔茜搖搖頭,哽咽道：「老公,我這是開心的眼淚,謝謝你幫我了卻一塊心病,如今大仇得報,我再無遺憾。」
離開大蛇星這些年,她整了容,改名換姓,從殺手變成了新聞工作者,徹底改變了生活方式。
然而她並沒有擺脫心中的陰影,時常擔驚受怕,唯恐楊家抓到自己,夜裡常常從噩夢中驚醒。
直到此刻,確認楊恆已死,楊家滅門,大蛇刺客團不復存在,她才真正走出從前那段黑暗的生活,打開心結。
「大蛇星只是我出生的地方,沒有家人,就算不得家鄉,」崔茜抬起頭,含淚帶笑,眼中飽含深情,「你在哪裡,哪裡就是我的家鄉。」
藍星歷九月初四,秋日拂曉。
遊俠艦隊結束了為期三周的休整,悄然離開花園星月面基地,再次踏上「敵後作戰」的征途。
同一時間,西王母艦隊、提亞瑪特艦隊和阿瑟嘉德艦隊亦協同行動,遠征的目標皆為隸屬於銀河聯邦——但是並非頂級家族控制下的行星。
其實,這三支艦隊故作大張旗鼓,目的是為「遊俠艦隊」的行動打掩護。
作為聯盟艦隊反攻銀河聯邦的前哨戰,尹劍這次選定的作戰目標,是鐵血星
鐵血星現如今的情況,可以拿神隱星做類比。
統治該行星的寇拉斯家族,雖然是銀河聯邦的創建者之一,但是在聯邦中的地位比較尷尬,跟神無月家族一樣,寇拉斯家族並不太情願與藍星聯盟兵戎相見,在聯邦決策層中話語權有限,遠不及楊家、王家和龐貝家族,因此對聯邦的忠誠度,恐怕也要打個問號。
這一點,在兩家的年輕一代領軍人物身上,體現的尤為明顯。
神無月風華和阿隆索·龐貝,都是公開反對與藍星聯盟開戰,力主通過談判解決爭端,合作共贏。
無獨有偶,這兩大家族的少主,都與尹劍私交甚篤,對「遊俠艦隊」很是推崇,為此在聯邦決策層內部引來不少批評的聲音,被貶為「」代表。
另一方面,鐵血星和神隱星還有一個相似之處,就是國內政治鬥爭激烈。
神隱星的內患,主要集中在大長老神無月嗣源這個野心家一人身上。
神無月嗣源尚未來得及獨攬大權便被剪除,內亂的火星隨之熄滅。國內民眾甚至大多沒有覺察到這場政治鬥爭,更不會影響他們的生活,無非是幾個大人物琅鐺入獄罷了。
相比之下,鐵血星的權力鬥爭要激烈得多,甚至已經對社會各界造成一場「大地震」,鬧得人惶惶。
內戰爆發前夕,古斯塔夫·寇拉斯病危,臨終前「老獅子王」決定將帝國君主的權杖交給孫子阿隆索·寇拉斯。
但是受國內權貴階層阻撓,祖孫兩代「獅子王」的權力交接,並沒有如願完成。
古斯塔夫病逝當晚,帝國總理大臣路德維希公爵,在安德烈將軍、艾莉婕女伯爵等保守派權貴的支持下,發動政變,成功奪取帝國權柄,並將法定繼承人阿隆索·寇拉斯秘密囚禁於鐵爐堡監獄。
儘管路德維希一黨竭力封鎖消息,謊稱阿隆索突發重症,送往國外某醫院治療修養,國政暫由路德維希代理。然而紙裡包不住火,政變傳聞不脛而走,舉國震驚。
事發次日,同情阿隆索、揭發政變「真相」的言論便如瘟疫一般在社交網絡上擴散開來,如星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一向以開明親民姿態出現在公眾面前的路德維希,在處理流言的問題上,卻展現了獨斷**的一面,下令全國斷網,嚴查流言蜚語的製造者。
一時間,整個鐵血星風聲鶴戾,秘密警察大肆搜捕,僅當天就有逾萬涉嫌「造謠」、「傳謠」的嫌犯被警方逮捕
其中最負盛名的名叫尼克·丹東尼,鐵血帝國首富,無數年輕人崇拜的偶像。
尼克經營的連鎖船塢生意遍佈整個鐵血星系,此外,他還是劍蘭藥業和飛羽生化在鐵血星系的獨家合夥人。他親手創立的麥克·丹東尼學院是鐵血帝國第一家面向平民招生的高等學府,在社會各界具有極大的政治影響力。
明眼人都清楚,尼克入獄,與所謂「煽動」、「造謠」無關,錯就錯在他太富有,錯在他與阿隆索、與尹劍走得太近。
尼克·丹東尼入獄,激起鐵血星社會各界更強烈的反抗。
憤怒不止來自平民,出身貴族階級的年輕一代同樣有人對路德維希的統
統治感到不滿。
首都約頓海姆,近一個世紀以來,首次出現**示威,要求路德維希政府釋放尼克和阿隆索。
遊行者的領袖是鐵血學院的學生於部和一部分年輕教官,這對推崇軍政一體化的鐵血帝國來說,既是諷刺,也是危機。
如果一個執政者,在軍校中失去威信,那麼他在軍人眼中的形象可想而知。
路德維希感受到危機,絕不手軟,出動武裝警察驅散示威人群,逮捕學生領袖,雷厲風行地控制了首都秩序。
社會上反對他的聲音隨之削弱,鐵血帝國貌似恢復了原有的秩序。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路德維希得位不正,在特別講究傳承與血統的鐵血帝國,這是一個無法迴避的弱點,哪怕他裝作若無其事,在別人眼中終究披著一襲「皇帝的新裝」。
更何況鐵血帝國延續兩個世紀的貴族體制已經僵化,喪失活力。一方面階級固化,阻礙了下層精英上升的通道,另一方面寇拉斯家族內部也因利益沖結成大大小小的派系,相互扯後腿,使絆子。使得這個老牌帝國成了一個外表光鮮、內裡腐爛的蘋果,自枝頭墜落只是時間問題。
處理了國內的騷亂,路德維希自認為政權已經鞏固,便率領帝國艦隊開赴哥倫布星門,加入聯邦艦隊,寄望一戰擊潰藍星聯盟,用不世武功提升自己在軍中的威信。
然而他最終收穫的是一場慘敗。
直到此時,路德維希還沒有從野心的迷夢中甦醒,繼續從本土調集艦隊增援,補充聯邦軍團的損失,配合愛德華·龐貝在拉普拉斯星域建立太空要塞,幻想阻擋聯盟艦隊,尋求反攻的機會。
他就像一個輸紅眼的賭徒,被野心蒙蔽了雙眼,連身邊最親近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阿隆索被秘密關押之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未婚妻歌莉婭沒做任何表示,一直保持緘默。
路德維希擔心女兒因此對自己心生怨懟,特地跟她長談,解釋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歌莉婭表現得很成熟,表示理解父親的苦衷,並且承諾不會意氣用事,只顧親情不顧大局。
路德維希很欣慰,認為女兒長大了,正在成長為一個合格的上位者,將來可以繼承他的地位。
可他沒有想到,女兒的城府比他以為的更深,她所謂的「顧大局而捨親情」,捨得不是與阿隆索的愛情,而是與他的父女之情。
就在跟隨父親前往拉普拉斯要塞的前一天夜晚,歌莉婭喬裝來到鐵爐堡監獄,與阿隆索私下裡會晤。
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麼。
過後歌莉婭找到阿隆索在軍校就讀時期的兩位得力助手,「百科全書」格雷和「氣球」吉姆,協助他們秘密逃離約頓海姆,搭乘商船前往中立行星安吉拉。
安吉拉只是格雷和吉姆的中轉站,他們作為阿隆索和歌莉婭的信使,肩負著一項決定鐵血星未來命運的重要使命
輾轉兩個多月,經歷了一番波折,兩人終於有驚無險的抵達花園星,向總督米永剛申請政治避難。
當時尹劍正在神隱星休整,得知這一消息,深知機不可失,立刻率領艦隊返回花園星,與格雷、吉姆見面詳談。
通過這次會見,尹劍瞭解到阿隆索、歌莉婭和尼克等老友的處境,也瞭解了鐵血星當前的緊張局勢。
尹劍沒有猶豫,當即決定接受阿隆索在獄中發來的請求——幫助這位老朋友驅逐野心家路德維希及其黨羽,捍衛他的合法繼承權,使得鐵血帝國盡快擺脫「銀河聯邦」這艘即將沉沒的「破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