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劍,快醒醒,到家了,快醒醒……」
尹劍在少女的呼喚聲中睜開眼睛,看到小蝶關切的俏臉,不由心頭一暖,油然興起似曾相識之感,當初在「北極光號」的醫務室裡也是被她這樣喚醒無雙劍聖。
這一年來發生了太多變故,自己與小蝶的感情也是分分合合歷經波折,好在現在終於修成正果,在南極實習期間把她變成了自己的枕邊人。
「你睡得好沉,飛機降落那麼大動靜你都沒反應,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小蝶擔心地望著他。
尹劍搖頭一笑,感激道：「謝謝你,我沒事,可能長途飛行有些累了。」
小蝶還不放心,摸摸他的額頭,試試他的脈搏,確認體溫和心跳都正常才鬆了口氣。
尹劍牽著她柔膩的小手下了飛機,剛離開機場電話就響個不停。
他特淡定地任由鈴聲尖叫不予理睬,向小蝶招手道：「借我用一下你的電話。」隨即用她的手機打給老媽報平安,又打給副校長高峰,告知南極實習團隊全員十人平安返回,順便向他打聽月球實習隊伍的情況。
「龍教官那裡一切順利,預計後天上午返回藍星。」高峰在電話裡回答。
接下來尹劍又打給老爸、舅舅和舅媽等人,幾個重要電話都打過便把手機還給小蝶。
天都市正值盛夏,一下飛機熱浪撲面而來,回想天寒地凍不見日光的南極大陸,尹劍同學頗有一種再世為人的感慨。
這時眾人已經登上直達星海學院的通勤巴士,小蝶陪尹劍並肩坐在最後一排,拿著手機扁扁小嘴一臉幽怨。
「我剛才偷看了你的未接來電,像崔茜、喬羽什麼的,多數是女人……」偷眼瞅瞅他的臉色,低聲怯怯道：「我不是吃醋,只是覺得落差好大……那麼多人關心你,卻沒有一個人打來電話問我是否平安。」
話音方落,手中電話陡然響了起來。小蝶接通後臉上立刻浮現笑容,「老哥？我回到天都啦謝謝蓉蓉姐關心……嗯,一切順利……」
尹劍捏捏她的柔荑,暗自好笑。其實小蝶的家人並不像她抱怨的那樣對她毫無親情,哥哥莊敬和嫂子易蓉都很疼愛她,就連那位表面上不待見私生女的白龍將軍莊毅其實私下裡也很關心她,只是不懂得如何表達父愛——這是龍舞告訴他的。
行車途中,尹劍先後給喬羽、崔茜和楊濤回電報平安,並與三位漂亮姐姐定下約會時間。
喬羽、崔茜和楊濤都是身居要職的女強人,冰雪聰明心思縝密,聽見電話對面聲音嘈雜,猜到小情郎是在公共場合來電,便把滿腔相思暫時壓下,沒有在通話中表現得多麼親熱,禮節性地問候了幾句就收線了。
至於那些不怎麼重要的來電,尹劍懶得一一回復,索性來了個短信群發一併作答。
人的心態總是會隨著所處環境而改變,正如古人所云「居移氣養移體」。
換做半年之前,尹劍對每一個來電問候者都必定客客氣氣的回電道謝。現在他的地位遠非昔日可比,應酬多得數不過來,倘若仍如從前那般謙卑,這一整天甭於別的,光接電話時間都不夠用,再則來電者多為點頭之交,如果自己太客氣,難保對方會錯意,反倒平添許多煩惱。
父母教育子女接人待物講究禮節,往往過多強調「禮」而忽視「節」,禮是禮貌,節是氣節、節制。有時候別人對你三分禮貌,你須還他十分;然而有時候別人對你十分恭敬,你只需還他三分即可——少則失禮,多則失節。這些道理,尹劍是在獲得一定社會地位以後才慢慢領悟的。
星海學院各系正值期末大考,尹劍等實習生的一大福利就是可以免試升入四年級。其他人可以乘機放鬆一下,尹劍同學卻還有一堆事情要忙。
回到宿舍,剛放下行李就接到尼奧校長打來的電話。尼奧從高峰那裡得知尹劍一行平安歸來,心頭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連忙親自致電慰問,還恭維他在南極這兩個月的出色表現為學校增光添彩,校領導一致推薦他為年度優秀學生,還要專門為他開個報告會云云。
尹劍不大喜歡這種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的做法,但是他明白「樹典型」之類的活動對星海學院來說是必不可少的宣傳,對外可以提升學校的聲譽,對內則有助於增強學員們的集體榮譽感和向心力。
自己這個「典型」好比廟裡的菩薩,管你喜不喜歡都得坐在那個位置塗上金漆,假裝自己真的「偉光正」。
換個角度想,這種正面宣傳多少能幫自己爭取到一些粉絲,增加點信仰源也不錯。
一上午就在各種應酬中匆匆度過,中午陪校領導吃了頓飯,下午尹劍同學馬不停蹄地趕往軍科院機甲研究所,參加三點整召開的南極之行匯報會,屆時方海天等數位軍部大佬將出席並聽取無名的測試報告。這份報告恰是他親筆撰寫,想得到諸位將軍的首肯並非易事,心中難免有些忐忑。
尹劍下了車,信步走進軍科院大門。與人擦肩而過之際突然聽見一聲冷哼,並且感應到強烈的敵意,不用回頭也認出敵意來自院長劉建宏和他的走狗——機甲研究所副所長王有才。
這次老爸的團隊圓滿完成測試任務自南極歸來,照慣例匯報會應由劉建宏來主持,但方老爺子很不待見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一句「不相於的人別來湊熱鬧」便把他排除在外。
參不參加一場會議看似沒什麼大不了,其實並非如此。劉建宏的確不曾為「無名」出過一分力,但是只要他照慣例主持匯報會議,必定能夠分享功勞,所謂「領導支持」是也。
現在被方海天部長一腳踢開,便沒了瓜分勝利果實的機會。他不思反省自己於「無名」寸功未立還屢次掣肘
,落得如今的下場純屬咎由自取;反倒覺得委屈,認為自己受到不公正待遇,更擔心這是被邊緣化的訊號,故此惶恐不安,匆匆去找後台老闆匯報工作兼聯絡感情,免得被尹世豪借「無名」的東風奪取他的院長寶座。半路上偶遇對頭之子,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
尹劍同學不是一個愛記仇的人,但是劉建宏的敵意倒是給他提了個醒,心道：「老爸為軍科院辛苦勞碌大半生,現在眼看就要出成果了,豈能白白為他人做嫁衣？『無名,若能成功列裝,老爸是應該憑此大功動一動了,自己在方老爺子那裡吹吹風,力挺老爸頂掉劉建宏出任院長並非不可能,省得這貨整天不於正事,專司扯後腿、坑隊友。」
由老爸的境況,尹劍聯想到他的同事兼學姐琳達阿姨,從鐵血星歸來後便沒再跟她聯繫過,遂乘此機會撥通生化研究所的電話問候一下。
不料接電話的是她的秘書,「琳達所長兩個月前就請了病假,聽說出國療養去了。」
尹劍微感意外,旋即撥通琳達阿姨的私人電話,數秒後琳達阿姨的一臉驚喜地出現在屏幕中,穿著寬鬆的睡衣,所處環境似乎是某間特護病房。
「小劍,聽說你跟世豪去了月球,什麼時候回來的？」
「月球」尹劍愣了一下才想起「無名測試計劃」對外保密,老爸的團隊是以去月面出差的名義離開天都市,沒想到連琳達阿姨也被蒙在鼓裡。
「我和我爸都很好,今天早上才回到天都市,阿姨,聽說你生病了？」
「嗯哼就算是生病吧。」琳達阿姨慵懶地向後靠坐在沙發上,笑瞇瞇地說,「別擔心,阿姨現在很好,主要是出來散散心,修養半年再回去上班。」
尹劍心頭一動,沒有大病還修養半年之久？這明顯不正常。
這時琳達阿姨又語出驚人：「尹劍,如果你有一個小妹妹,你希望她叫什麼名字。」
尹劍聞言一怔,搞不懂琳達阿姨是何用意,她的眼神怪怪的,讓他覺得頭皮發麻,在她再三催促下只好隨口編了一個名字。
「琪琪？不錯哦」琳達露出滿意的笑容,「這名字蠻好聽的,就這麼定了。」
「什麼定了？」尹劍直撓頭,琳達阿姨她到底想於嘛？
「呵呵,現在不說,到時候給你一個驚喜。」
尹劍猛擦冷汗,什麼驚喜？這分明是驚嚇的節奏好不好
正費解的時候手機屏幕裡出現一個護士打扮的年輕姑娘,她進入病房,似乎要幫琳達阿姨測體溫。
尹劍遂向琳達告辭,「阿姨再見,祝你早日康復。」
掛斷電話後越發覺得不對勁。三個月前在浣熊鎮的時候羽姐便發現琳達阿姨有懷孕的跡象,後來在返回藍星的飛船上他親眼確認此事屬實,算算日子,半年後可不正是琳達阿姨的預產期她剛才讓自己為「妹妹」取名,想必已經測出懷得是女嬰。
尹劍之前一直不願深思此事,「為尊者諱」是人之常情,可現在琳達阿姨有孕在身已是紙裡包不住火,為了母女倆將來的生活,必須找機會跟老爸開誠佈公地談談。
這時手機又響了起來,是老爸打來的,再過十分鐘匯報會就開始了,老爸招呼他快點過去。
收線後尹劍凝眉出神,心說：「老尹同志不簡單,琳達阿姨都這種狀態了他還沉得住氣？還真是『家裡紅旗不倒,外頭彩旗飄飄,啊……咳,這份養氣功夫值得我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