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好比水桶裡只有一條魚,寂寞是水桶裡什麼都沒有。
比孤獨和寂寞更可怕的處境是壓抑——好比水桶加上了蓋子。
在尹劍同學看來北極光號的禁閉間無疑是世界上最壓抑的地方,這個長方形的艙室如同一具豎起的棺材,蹲在裡面連腿都伸不開。四壁是厚厚的金屬板,只有一扇巴掌大的通氣窗,透進些微的光線。
每天有人從窗口送入一罐太空營養劑,頂一天的食量。這玩意口感酷似豬油,味道極其可憎,唯一的好處是可以被人體充分吸收,三五天內都不會有大小便的需要。
進來之前喬飛還跟尹劍探討如何躲過這一劫,比如用頭去撞牆,搞得頭破血流,借住院急救的機會逃脫禁閉。可是一進來就傻眼了,牆壁是一層厚厚的防火海綿,頭頂掛著攝像頭,想自殘都是癡心妄想。
對喬飛來說這三天好比一場難熬的噩夢;尹劍卻是因禍得福,禁閉室中無人打攪,正適合去五行村修煉。
從自己的小屋出來,尹劍先去勾陳居拜見土真人,接受灌頂**,順利學會戊土訣。
五行火生土,尹劍有丙火訣做基礎,修煉戊土訣事半功倍。
他盤膝坐在蒲團上閉目調息,默默運轉戊土訣,只覺得氣海之中隱隱出現一團黑洞,散發出微妙的引力,把土屬性靈子全部吸收進去,頃刻間化作精純的靈能;黑洞之中,引力突然變成斥力,把靈能擠壓出來,通過奇經八脈輸送到全身每一處角落。
氣海中的黑洞持續釋放斥力,推波助瀾,使得這一次靈能潮汐特別的猛烈,連平時很難到達的神經末梢也沒有放過,沖刷得一個通透淋漓!
功力運轉到了極致,尹劍突然覺得渾身每一根毛孔都在斥力的作用下張開,似乎要把體內脫閘猛虎一般的靈能噴發出去!
他咬緊牙關,努力維持潮汐的勢頭,不想半途而廢,渾身皮膚突然猛烈鼓脹,一股無色無相的斥力衝破皮膚的束縛向著四面八方釋放開來。
房間裡的香煙霧靄無風自動,以尹劍盤膝而坐的地方為圓心向著四周鼓蕩,擴散,一直推到牆壁跟前,好像一個透明的罩子倒扣在他身上……
尹劍繼續運轉戊土訣,鼻孔噴出兩道黃色氣流,蜿蜒游動,恍若小蛇。七百多枚土系靈子終於爆發完畢,漲潮的勢頭戛然而止。
他長吸一口氣,陡然逆轉道訣,氣海中戊土黑洞隨之劇烈顫抖,斥力霎時間切換成為引力,如同鯨吸牛飲,把那散於四肢百骸的靈能全數吸回氣海壓縮成靈子。
引力由內及外,好像一個風洞,把遠處的煙塵吸引回來,團團裹在體表,如同一隻碩大的煙繭。尹劍坐在「繭子」裡頭,身姿若隱若現,好像盤古沉睡在混沌未開的宇宙巨卵當中。
完成一次潮汐,氣海之中又多出幾枚靈子,尹劍收功後抖抖肩膀,附著在衣服表面的香灰簌簌散落下來。
土真人微微含笑,對他的悟性非常滿意,第一次發動戊土訣便能覺察到引斥二力的妙用,誠屬不易。
學會戊土訣以後,按照五行相生的道理,接下來尹劍就該學習庚金訣。
土真人勸他不要著急,先去朱雀居走一趟,跟火真人學習煉丹術的基礎。
尹劍覺得這樣也不錯,學會煉丹術,煉出增加壽命的靈丹,大衍神術就更有用武之地了。於是告辭土真人,直奔朱雀居──位於村子正南方的紅色小屋──走去。
尹劍敲了兩下門,火真人探頭出來,看到是他頓時喜出望外。
「快進來,為師正缺個燒火童子!」一把抓住尹劍脖子,不由分說拽進屋內。
一進門尹劍就感到熱氣撲面,大廳正當中擺著一口紫金八卦丹爐,正在熬煮什麼,不斷噴出帶有濃烈藥香的蒸汽。四壁堆滿瓶瓶罐罐還有許多尚未炮製的藥材,垃圾似的隨意丟在腳下,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火真人左一腳右一腳,把攔路的雜物踢到一邊去,無意間踢碎一個藥瓶,淌出奇臭無比的綠色粘液,熏得尹劍直流眼淚。火真人渾不在意地跨過那灘藥液,逕直走向八卦爐。
尹劍看他一點打掃的意思也沒有,只要搖搖頭,捂著鼻子跟過去。
火真人朝地上隨意一指,吩咐他坐下說話。
尹劍四下一看,不由滿臉苦色。別說蒲團了,連個能擱下屁股的地方都找不到,這簡直髒亂到了一種境界!只好挽起袖子把丹爐附近清掃一下,整理出一塊勉強能容身的空間。
火真人歪著腦袋,一手挖鼻孔,一手輕揮羽扇。就這樣看著他忙碌,既不反對也不讚賞。尹劍打掃完了,剛要坐下,卻被他一把拉住。
「徒兒啊,為師跟你換個座位。」
「為什麼?」尹劍忽然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呵呵,那邊風景比較好。」
火真人一腳把他踹開,堂而皇之的坐在乾淨的地板上,很享受的樣子。
尹劍搖頭苦笑,心想同樣是世外高人,火老師這風度……嘖,跟土老師相比真是天差地別。
索性把整個房間打掃乾淨,瓶瓶罐罐堆在牆角,排列的整整齊齊。忙活半天,終於打掃完畢,他擦了把汗,露出輕鬆的笑容。回頭一看,險些把肺子氣炸!
火真人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包瓜子,躺在地板上翹著腳,正嗑地開心,瓜子皮到處丟。他前腳剛把地掃乾淨,後腳就被他糟蹋地亂七八糟,真是沒法說了!
火真人見他氣鼓鼓的樣子,嘿嘿笑道:「徒兒過來,嘗嘗為師這包采熊心、豹膽、虎骨、龍血、鳳髓五味靈藥為引,精心火焙而成的五香瓜子,吃上一粒,可以強身健體、清心明目、無法無天。」
尹劍擦了把冷汗:「瓜子先不急著吃,師傅您現在就教我煉丹吧。」
火真人滿臉難色:「煉丹很辛苦的……懶惰之人學不來的。」
尹劍連忙拍著胸膛表態:「徒兒不怕辛苦,更不是一個懶惰之人!」
垃圾場都幫您打掃乾淨了,絕對不懶啊。
火真人這下更為難了,「可是,為師我很懶的說……」
尹劍險些一頭撞在地板上,心想這傢伙真是得道高人?個性未免太過奇葩了一點。
火真人掙扎著坐起來,「難得徒兒一心向道,為師我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無數次天人交戰,最終理性戰勝了惰性,拼得不嗑瓜子不睡午覺也要傳你煉丹術!」
尹劍哭笑不得。原來我這個徒弟在您老人家眼中跟嗑瓜子睡午覺是同一檔次……這真是情何以堪!
「打起精神了,開始上課!」火真人清了清嗓子,輕揮羽扇,搖頭晃腦地吟道,「不識玄中顛倒顛,怎知火裡好栽蓮,牽將白虎歸家養,產個明珠似月圓!」
尹劍聽得滿頭霧水,見火真人望向自己,連忙喝彩:「好詩啊好詩!老師才高八斗,學生萬分欽佩!」
火真人好像吞了一隻蒼蠅,笑容僵死在臉上,額頭血管突突直跳,忽然揮扇朝他頭上狠敲下去。
「這是詩嗎?明明是煉丹口訣啊你個白癡!」
尹劍抱頭喊冤:「這口訣怪怪的,學生我聽不懂的說。」
火真人又敲一下:「現在懂了嗎?」
「還、還是不懂。」
火真人哼了一聲,不耐煩地說:「笨死了!口訣什麼的先不管,直接開煉!」
尹劍大驚:「不懂原理也能煉出靈丹?這不科學啊老師!」
「憑感覺也是可以的,運氣好也許就成了。」火真人一邊挖鼻孔,輕描淡寫地回答。
「那、萬一運氣不好,後果會不會很嚴重?」
「徒兒大可放心,有為師在旁邊護法,即便丹爐爆炸也炸不死你,最多像為師這樣炸出一臉麻子,倒也沒有大礙。」
「放心才怪!」
尹劍在額頭狠拍一掌,暗歎遇人不淑!
火真人沒有解釋那段口訣的含義,不過尹劍很快就明白「火中栽蓮」是怎麼回事了。
火真人清空八卦爐,手掌一翻,憑空取來一枚火紅的石塊,滾圓如球,約有海碗大小。
「這是一塊女媧補天剩下的神石,名為丹母。」
火真人把丹母丟入八卦爐,拍出一張丙火靈符,催動爐火熊熊燃燒。
「丹母在常溫下是一塊石頭,而當爐溫達到八千度時便呈現另一番景象。」
火真人發動丙火訣,突然張口噴出一條火龍,一頭鑽進八卦爐,爐中大放光明,溫度直線上升。
尹劍透過鑲在爐蓋上的水晶片向爐中望去,只見那丹母坐在一片火海當中徐徐綻放,轉眼變成一朵金燦燦的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