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不知,眼前之人早已經脫胎換骨,不再是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小丫頭。
    面對楊氏此番問話,江氏只是一笑而過。
    自個女兒的性子與小時候相比,截然不同,她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像誰。
    最後,倒是馮氏搭了楊氏的話。
    她笑容滿面道:「不管蕖兒這性子是像誰,我這個做舅媽的都喜歡,姑娘家就該硬氣一點兒,否則該受人欺負了。」
    馮氏這話,算是說到了楊氏的心坎上。
    她接連生了三個閨女,不討婆家喜歡,受盡了欺負,若不是她骨頭硬,使勁撐著,恐怕早被萬氏,姚氏兩賊婆娘的唾沫星子給淹死了。
    「孝軍娘,你那話,說得一點沒錯。」楊氏接過馮氏的話把子,接著嘮嗑。
    「做閨女的,就該像蕖兒這樣,性子潑辣一點兒,嘴巴厲害一點兒,該動手時,絕對不能手軟,否則該受人欺負了。」
    衛長蕖隨手拽了一把椅子到繡床前,然後傾身坐下。
    挑著一雙清明的眸子,聽幾個女人七嘴八舌將話題繞到了自己的身上。
    敢情,在她娘,她二舅媽,她三嬸子的眼裡,她已經是十足十的潑辣戶兒了。
    隨即又想著自己還有事情與衛長鶯說,衛長蕖適時打斷了幾個女人間的閒嘮嗑。
    她伸了伸手,將兩隻精美的盒子遞到衛長鶯的面前,半開玩笑道:「長鶯姐,你也知道,我的繡品有些驚世駭俗,所以,就沒法親手給你繡啥枕頭,被面,這兩樣東西是我特意買的,算是我對你的祝福。」
    聽到衛長蕖談及自己的繡品,楊氏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丫頭,腦瓜子靈活,有膽識,有主見,賺錢的本事更是一道一道的,就是這繡活始終做不好,勉強繡一會吧,卻能把鴛鴦戲水,繡成一對野鴨打水漂。
    衛長蕖聽見楊氏噗嗤的笑聲,一點也不在意。
    她堂堂一個現代人穿越到古代,不會做繡工,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三嬸,你可不能取笑我,咱們這一大家子人,有長蓉這麼個心靈手巧的就足夠了,至於我嘛,還是比較適合掂鍋鏟,刺繡這種高雅的活兒,不太適合我。」
    「好,三嬸不取笑你了。」楊氏忍了忍,這才沒有笑出聲來。
    看著衛長蕖,怪嗔一句:「你這丫頭,哪裡來的這麼多歪歪道理。」
    衛長鶯含羞盯著衛長蕖遞過來的兩隻盒子,盒子不太,上面刻有花紋,染了一層硃砂漆,做得很是精緻,瞧著模樣,應該是首飾盒。
    在止水鎮待得久了,衛長鶯知道,像這種包裝精緻的東西,一定值不少錢。
    她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接,揚起眉眼來看著衛長蕖,嬌滴滴道:「蕖兒,三嬸已經給我準備了許多東西,你咋還給我買東西呢。」
    衛長蕖見衛長鶯遲遲不伸手來接,索性直接將兩隻盒子塞進她懷裡。
    「長鶯姐,東西都已經買了,你就別再推遲了。」
    「盒子裡裝的是一些首飾,快打開試試,看是否合尺寸。」衛長蕖知道,衛長鶯很節儉,是沒什麼首飾的,平日裡,就只用一支木簪子將頭髮簡單挽起來。
    這新嫁娘可不能這麼寒酸,戴不起鳳冠,頭上起碼也得有一兩件像樣的首飾。
    「蕖兒,謝謝你。」衛長鶯也不再推辭,嬌羞的看著衛長蕖,道了一聲謝。
    這一聲謝,發自她的內心底。
    衛長蕖抿著唇,嘴角上浮著淺淺的一抹笑容,「長鶯姐,你就快試試吧,房裡這麼多客人,可都是來看你這個新嫁娘的。」
    「是啊,長鶯,你就趕緊試試。」梅三娘也幫腔道。
    「嗯。」衛長鶯嬌羞的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那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卻嬌脆得可人。
    隨即,她小心翼翼得將懷裡的兩隻盒子打開。
    只見一隻盒子中躺著一對花型金步搖和一對流蘇金耳環,另一隻盒子中,躺著一對翠綠的翡翠手鐲。
    衛長鶯將盒子打開,待看清楚裡面的東西,瞬間便抬起眉眼,表情驚愣的看著衛長蕖。
    她沒想到,衛長蕖竟然給她配這樣好的首飾。
    那些未見過世面得人或許不知道,但她在止水鎮待得久了,可是清楚得很,這三件首飾,起碼也得值上三百兩銀子。
    不光是衛長鶯驚愣的看著衛長蕖,在場除了江氏,馮氏,其餘的大姑娘,年輕媳婦無一不神色驚訝的盯著衛長蕖看。
    心道:長蕖送這樣好的東西,可真是捨得啊。
    有羨慕的,有嫉妒的,她們咋就沒有衛長鶯好命,攤上這麼個有錢的好妹子。
    衛長鶯愣了愣神,才想起將首飾盒子蓋上,小心握著那盒子往衛長蕖的懷裡推了推,作勢要將東西還給衛長蕖。
    「蕖兒,這三件東西太貴重了,我可不能收。」
    這三件首飾起碼值得上三百兩銀子,都能抵上她好多年的工錢了,這樣貴重的禮物,她咋能收呢。
    楊氏見衛長鶯將東西遞還給衛長蕖,心裡十分贊同,便幫著衛長鶯說話,「蕖兒,這麼貴重的首飾,你自個留著,等你將來出嫁的時候,自己用。」
    今兒,她才收了凌公子的一對玉如意,這再收了蕖兒送的首飾,那就有些心厚,不知足了。
    衛長鶯已經將兩隻首飾盒遞到了衛長蕖的面前,衛長蕖垂目看了一眼,並不伸手去接。
    「長鶯姐,三嬸,我送出去的東西,便不會再要回來。」這句話是凌璟送那兩柄鴛鴦玉如意時說過的,她此番依葫蘆畫瓢,借來用用。
    說話的口吻帶了幾分強勢之氣,有些容不得楊氏,衛長鶯拒絕。
    衛長鶯的手伸到衛長蕖的面前,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衛長蕖覺得自己剛才說話的口吻有些強硬了,放柔緩了嗓音,含笑補充道:「長鶯姐,你是我親堂姐,你大喜的日子,我送你幾件首飾,不是應該的嗎?」
    對於自己看得上眼的人,她衛長蕖素來是不吝嗇的。
    「你就好好做一回漂亮的新娘子,別再推辭了,否則我該不高興了。」
    最後,江氏,馮氏,梅三娘等人也幫著勸說,衛長鶯這才將東西收下了。
    在一群大姑娘,年輕媳婦的慫恿之下,衛長鶯嬌羞的將三件首飾戴在了身上。
    從未戴過如此貴重的首飾,衛長鶯眼瞅著手腕上的一對翡翠玉鐲,一時還真有些不習慣,便將頭垂得更低了,在一群女人的注視之下,人也顯得更加嬌羞。
    梅三娘站在衛長蕖的身旁,盯著衛長鶯瞅看了半響,笑呵呵道:「長鶯戴上這三件首飾可真好看呢。」
    一句話說完,轉了一下眼珠子,看看衛長蕖,「長蕖,你的眼光可真不賴。」
    衛長蕖未說話,抿唇笑了笑。
    只見那一對翡翠鐲子套在衛長鶯的手腕上,不大不小的,剛好合適。
    花型步搖插在髮髻間,閃著點點耀眼的金光,配上大紅色的喜袍,定然是極為喜慶,耀眼的。
    梅三娘話音剛落下,江氏也忍不住誇讚起來。
    「明兒個,咱們鶯兒一定是個漂亮,水靈的新娘子。」
    對於衛長鶯這個侄女,江氏是極為喜歡的,瞅著衛長鶯此刻嬌滴滴的模樣,她更是打心眼裡疼愛,就跟疼自個親閨女一樣。
    一群女人,你誇一句,我誇一句,衛長鶯聽後,只覺得兩邊臉頰燒得滾熱,連耳根子都是燙的。
    大人們七嘴八舌的嘮嗑了一陣,這時候,一群毛孩子追逐累了,一個兩個滿頭大汗的奔到繡床前來。
    衛長羽邁著一雙小細腿,直接奔到了衛長蕖的身邊,不管額頭上有沒有汗珠子,張開兩隻小手臂就撲進了衛長蕖的懷中。
    江孝丹,衛長娟,衛寶林等一群小毛孩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瞅著衛長鶯。
    「長娟姐,長鶯姐可真漂亮呢。」江孝丹牽著衛長娟的手,小眼神十分羨慕的望著繡床上的衛長鶯。
    「等我長大了,也要當漂亮的新娘子。」小丫頭咧開嘴角,紅撲撲的小臉笑得天真爛漫。
    當新娘子就可以穿漂亮衣服,戴漂亮的絹花,等她長大也要當新娘子。
    江孝丹天真無邪的童言,逗得一群女人哈哈大笑。
    衛長蕖也跟著樂了半天,然後側目看向自己的小表妹,起了逗她玩的心思。
    「丹兒,你想要當漂亮的新娘子,行,不過得先找到新郎官。」
    新郎官?小丫頭歪著腦瓜子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看向衛長羽,「蕖兒姐姐,就讓長羽做丹兒的新郎官。」
    說完,小丫頭不忘衝著衛長蕖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一臉的祈盼之色。
    「我才不要做你的新郎官呢。」衛長羽小盆友聽後,撅起一張小嘴,老不樂意了。
    「姐姐,長羽才不要做丹兒的新朗官。」像條哈趴狗似的,趴在衛長蕖的懷裡,瞪大一雙烏漆漆的眼睛,小眼神巴巴的盯著衛長蕖,深怕被自個的姐姐給賣了。
    衛長蕖……感覺有些滿頭黑線。
    她垂下一雙皓目,目光所及,恰是自家小正太弟弟那一張可憐巴巴的小臉蛋兒。
    「姐姐,我不要做丹兒的新郎官。」小傢伙委屈的垂著腦袋瓜子,又老不樂意的嘀咕了一句。
    衛長蕖盯著他可憐兮兮的小模樣,有些哭笑不得。
    話說,近親結婚,很容易養出智障兒,缺陷兒,這個問題嘛,還真得認真的考慮考慮……
    衛長羽小盆友不願意當新郎官,小丫頭江孝丹可就撅嘴了。
    小丫頭跺了跺腳,撅著嘴巴,粉撲撲的小臉都誇出水來,「哼,長羽,我不和你玩了。」
    馮氏見自個的女兒又跺腳,又撅嘴,有些鬧小脾氣,板起臉來,輕啐道:「丹兒,不准再胡鬧了,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咋能將嫁人的事情掛在嘴邊,也不怕羞。」
    馮氏一出聲,小丫頭片子立即就蔫氣了,低垂著腦袋,小模樣有些委屈。
    衛長羽小盆友見江孝丹委屈的垂著腦袋,不說話了,便從衛長蕖的懷裡揚起頭來,衝著她吐了吐舌頭,再擠了擠眼睛,做出一副逗人的鬼臉來。
    宅院裡客來人往,眾人圍坐在一起聊天,便不覺得無聊,一日得時間過得飛快。
    翌日,雞才叫第二遍的時候,村口已經聽得見敲鑼打鼓,吹嗩吶的聲音了。
    是蘇家的人,上門迎親了。
    好在,江氏,楊氏一早就知道,蘇家的人定會搶個吉時,早早的上門迎親,是以,昨兒個晚上,大家都沒有怎麼睡著,今兒早上,雞才叫頭遍的時候,便從床上爬起來,幫著衛長鶯梳洗打扮。
    馮氏擔心人手不夠,忙不過來,昨兒晚上讓江雲貴回去看牲口,自個和老爺子,老太太留在了十里村。
    余氏,梅三娘,還有幾個平素和楊氏關係好的女人,一個兩個聽見村口的敲鑼打鼓,吹嗩吶的聲音,也都趕緊從被窩裡爬起來,趕著來新宅院幫忙。
    廂房裡,衛長鶯已經換上了一身大紅色的嫁衣,此刻,她正嬌羞的坐在梳妝台前,任由春桃,春禾姐妹倆在她頭上搗鼓。
    寬大的喜袖下,她雙手緊握在一起,因為緊張,手心都浸出了微微細汗。
    衛長蕖負手站在梳妝台的一側,她挑著一雙清明透徹的眼眸,看著銅鏡中嬌滴滴的新娘子,勾了勾嘴角,微微一笑。
    「長鶯姐,姐夫就要上門了喲。」那嗩吶的聲音是越來越近了。
    衛長鶯自然是聽見了的,那一陣陣敲鑼打鼓,嗩吶吹響的聲音,簡直是傳到了她的心坎上,她心裡是又歡喜,又緊張。
    雖然她與蘇成朝夕相對,但是到了今時今日,她還是免不了緊張,嬌羞。
    「蕖兒……」衛長鶯嘀嘀的嬌嗔了一句,兩個字出口,臉已經緋紅了。
    衛長蕖知道衛長鶯嬌羞得厲害,便不再拿她逗趣。
    這時候,春桃執起梳妝台上的一把桃木梳,握穩當了,順著衛長鶯的髮根,沿著她烏黑油亮的長髮,慢慢的梳下來,梳到發尾處。
    她一邊幫衛長鶯梳理頭髮,一邊嘀咕道。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春桃念叨了一番祝福的話,便開始幫衛長鶯挽髮。
    春禾則在幫衛長鶯準備胭脂水粉,姐妹二人做事勤快,手腳又麻利,僅用了兩盞茶的功夫,就將衛長鶯拾掇得漂漂亮亮的。
    這時候,衛長蓉,衛長娟姐妹倆湊到自己大姐的身旁。
    大姐出嫁,做妹妹的自然是要親眼看大姐上花轎的,親眼看新姐夫將大姐接走。
    衛長娟睜大仍有些睡意朦朧的雙眼,看著一身嫁衣的衛長鶯,忍不住驚呼道:「大姐,你好漂亮喲。」
    聽了ど妹的話,衛長鶯微微轉過身來,她雙手一撈,將衛長娟的小身板摟進了懷中。
    「娟兒,你以後可要聽爹,娘,還有二姐的話,知道嗎?」衛長鶯抱著衛長娟,聲音有些哽咽。
    出嫁是大喜事,可是真當要跨出這道家門了,她心裡卻又是千般萬般的捨不得。
    衛長娟附在衛長鶯的懷裡,很乖巧的點了點頭,「大姐,你放心吧,娟兒一定不會惹爹,娘生氣的,娟兒以後會聽二姐的話。」
    姐妹倆抱了一會兒,衛長鶯才放開衛長娟,然後揚了揚眉,看向一直不說話的衛長蓉,叮囑道:「蓉兒,以後要照顧好小妹,你是姐姐,多讓讓她。」
    「大姐,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衛長蓉道。
    她靜靜的看著一身嫁衣的大姐,一雙眼眶子有些發紅,自個大姐出嫁,她心裡是又高興,又不捨。
    姐妹三人剛說了幾句貼己話,門外,那一陣陣敲鑼打鼓,吹嗩吶的聲音是越發的響亮了,緊接著,一陣辟里啪啦的鞭炮聲響了起來,響了好久。
    迎親退伍已經登門了。
    有人高呼出聲,聲音遠遠傳開,直接傳到了後院廂房,前院裡,站滿了蘇家的人,又抬花轎的轎夫,又媒婆,還有扛嫁妝的粗漢子。
    廂房裡,楊氏聽說迎親退伍上門了,心裡那個著急啊,趕緊拿了鴛鴦戲水的紅蓋頭,邁開腿腳就往梳妝台走去。
    江氏,馮氏,梅三娘等人緊跟在楊氏的身後,江氏手中端著一隻半熟的蘋果,這還是昨日,現從果子嶺摘下來的。
    幸好這個時節,那蘋果也有鴨蛋般大小了,將就用一用也成。
    「蕖兒啊,鶯兒打扮好了嗎?」楊氏走到梳妝台前,看了衛長鶯一眼,然後開口問衛長蕖。
    她出嫁的時候,可沒這般講究,就只換了一身紅布衣裳,這妝容有沒有打點好,她還真有些看不出來。
    衛長蕖見楊氏著急,點了點頭,道:「三嬸,你別著急,長鶯姐已經準備好了,誤不了吉時的。」
    「這就好,這就好。」楊氏聽衛長蕖這般說,這才鬆了一口氣。
    隨即,她拎著那鴛鴦戲水的紅蓋頭,便要罩在衛長鶯的頭上,「花轎上門了,趕緊將這紅蓋頭戴上。」
    「三嫂,還有這蘋果呢。」江氏見楊氏就要幫衛長鶯戴上紅蓋頭,趕緊上前一步,將手裡的蘋果遞到衛長鶯的手中。
    「揣著蘋果出嫁,一輩子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