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昭聽到前面一句話,桃花目輕佻,雙目灼灼有神,嘴角上揚,正準備賞給衛長蕖一個大大的笑臉。
    只是笑容剛才浮出嘴角,聽到衛長蕖後面補充的那句話,瞬間就僵住了。
    廣袖一揮,啪嗒一聲收攏了手中的玉骨折扇,垂著一雙桃花目,兩道視線緊盯著衛長蕖那張明麗的巴掌小臉,幾分抱怨道:「小丫頭,你也忒不地道了,說句好聽的話與本公子聽聽,你會少塊肉嗎?本公子聽說,你前幾日遭到黑衣人刺殺,十分擔心,這才一大早趕來十里村看你。」
    素風,谷雨見顧惜昭僵著一張俊臉,想笑卻笑不出,皆抿著唇瓣偷笑。
    難怪世子爺會如此喜歡小姐,小姐的個性與世子爺的個性,相似得很吶,同類中人,惺惺相惜呀。
    顧三公子在世子爺手上討不到好處,遇上小姐,同樣只有吃癟的份兒。
    顧惜昭辟里啪啦抱怨了半天,衛長蕖默不作聲,很難得的,一字一句聽完。
    貌似,人家出於好意上門來看她,而她剛才說的話,好像確實是有些不太地道。
    瞅了顧惜昭一眼,含了幾絲笑容道:「那個,剛才的話我收回,我沒什麼事情,多謝關心。」
    話音落下,顧惜昭睜大一雙桃花眼,像盯怪物一樣盯著衛長蕖,看了半天。
    不由自主的抬頭望望天空,今日太陽是打西邊出來嗎?這丫頭竟然對他說了軟話。
    盯著衛長蕖看了半響之後,才道:「算了,我與你計較什麼,你這丫頭的嘴巴,素來厲害,與你計較,我計較得完嗎。」
    衛長蕖揚眉望著顧惜昭,抿唇莞爾露出一笑。
    「顧公子大人大量,不與我計較是好事情。」想起一件事情,語氣頓了頓,望著顧惜昭,接著問道:「對了,你將果醋帶到尚京,行情如何?賣得怎樣?」
    顧惜昭右手持著扇柄,扇尖兒一拍一拍,十分有節奏感的敲打在左手的手心上,待衛長蕖說完,接過話道:「小丫頭,我正要將此事告知你。」
    「你釀製的那果醋,在尚京賣得很好,十分受歡迎,本公子想再要一些,送去尚京。」
    提到果醋的事情,顧惜昭就眉目飛揚,一雙桃花目灼灼耀眼。
    衛長蕖瞥了他一眼,看樣子,這傢伙應該是賺了不少錢吧,不然,怎會如此高興。
    「想再要一些,可以?我手上正好有現貨。」
    顧惜昭見衛長蕖爽口答應,心下一高興,一隻手搭在衛長蕖的肩膀上,做出一副哥倆好的模樣,笑道:「還是小丫頭說話,做事痛快,那麼,本公子今日就將果醋拉走。」
    「顧公子,果醋可以給你,但是。」含笑望著顧惜昭,語氣犀利一轉,接著道:「你是否先將上一次的分利給結算了,先給錢,再給果醋,嗯。」
    說罷,伸出一隻手,將手板攤在顧惜昭的面前。
    顧惜昭垂著一雙桃花目,兩道視線落在衛長蕖五根纖纖玉指之上,凝視了幾秒鐘。
    這丫頭和錢是一天生得吧。
    「小丫頭,你這麼著急做什麼,本公子又不會少了你的銀子。」
    就知道,這丫頭見了他,第一時間,一准管他要銀子,所以出門的時候,他已經將錢都準備好了。
    話畢,一雙桃花目微側,淡掃了樂青一眼,吩咐道:「樂青,將銀票拿給衛姑娘。」
    「是,公子爺。」樂青應聲,然後上前兩步,掏出了幾張銀票,遞到衛長蕖的手中。
    衛長蕖滿意的接過銀票,抿唇笑了笑,手腳利落的清點了一番:一共是四千多兩銀子。
    單是,她到手的就有四千多兩銀子,這人,到底是將果醋炒到了怎樣的天價。
    顧大公子,果然是奸商。
    顧惜昭見衛長蕖捏著手裡的銀票,有些發愣,勾了勾唇角,滿意的笑了笑,道:「小丫頭,上次那八百斤果醋,我一共賣了八千兩銀子,一百兩銀子一瓶。」
    一百兩一瓶,一斤果醋,簡直暴利啊。
    在止水鎮,她定下十兩銀子一瓶的價格,已經算是天價了,沒想到,這顧大公子的魄力夠大,直接定了一百兩一瓶的價格,竟然還賣出去了,竟然還暢銷。
    再一次瞅了顧惜昭一眼,這人不愧是涼國的經商奇才,厲害,果真是厲害。
    「小丫頭,是不是覺得本公子很厲害?」顧惜昭搭著衛長蕖的肩膀,將頭湊近一些,在衛長蕖耳邊不遠處,十分得瑟的道。
    不待衛長蕖作答,又接著自賣自吹道:「是不是覺得,本公子比黑心肝的厲害?」
    「本公子芝蘭玉樹,人品好,待你又好,又會賺錢,小丫頭,你是不是覺得,選擇黑心肝的,放棄了本公子這麼好的人,是不是覺得有些虧本……」
    衛長蕖聽得,忍不住抬手扶額。
    這位顧大公子,還真不是一般的自戀,已經自戀到了一種境界——自我陶醉,自我欣賞。
    衛長蕖有種,不知該如何接話的感覺,這廂,她還未發話,卻聽見谷雨小妞,十分不給面子的堵了顧惜昭一鼻子。
    「顧公子,你是不是皮癢了?」
    光天白日,朗朗乾坤,顧大公子竟然當作她與素風的面,公然挖世子爺的牆腳跟,小姐是世子爺心尖兒上的人,這若是讓世子爺知道了,估計真得給顧大公子鬆鬆皮子。
    顧惜昭瞬間語哽,微微轉動一雙桃花目,視線瞟向谷雨小妞,瞪了她一眼。
    「小丫頭片子,多嘴,你家小姐都還未說話,你倒是先插嘴了。」
    谷雨的性子較為衝動,板著一張花容月貌,半點不示弱的盯著顧惜昭。
    素風見谷雨板著一張臉,害怕她一時衝動惹得衛長蕖不高興,畢竟顧公子是小姐與世子爺的朋友。
    想到此,便趕緊悄悄的伸手拽了拽她,壓著嗓子,低聲提醒道:「谷雨,小姐還沒說話,你少說一句。」
    素風的聲音很小,但是還是足夠顧惜昭與衛長蕖聽見。
    顧惜昭將視線移到素風的身上,拍著手中的玉骨折扇,勾唇笑道:「還是素風丫頭懂事。」
    谷雨聽了素風的提醒,咬了咬唇,憤憤然的瞪了顧惜昭一眼,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衛長蕖自然知道,此刻,谷雨心中在想些什麼,抿唇笑了笑,裝作不知,看向顧惜昭,淡聲而道:「顧公子,我現在要上山一趟,很快回來,你先進宅院去休息一下,果醋的事情,咱們待會兒再談。」
    聽了衛長蕖的話,顧惜昭轉動了眼眸,視線落到衛長蕖手中的竹簍之上。
    下一秒,出乎衛長蕖的意料之外,顧大公子拍著手中的玉骨折扇,竟然很乾脆道:「上山是吧,小丫頭,本公子陪你去。」
    「你出門辦事,我待在這院子裡也無甚趣味,索性便陪你一道上山去玩玩。」
    衛長蕖挑著一雙清明皓月般的眼眸,眸光微轉,將顧惜昭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一襲素白飛鶴錦袍,腳下還蹬著一雙同樣素白的雲靴,這貨,從頭到腳,白得耀眼,穿成這樣,竟然說要陪她上山。
    打量了顧惜昭一番,衛長蕖也不多說什麼,很乾脆道:「既然顧公子雅興正濃,那咱們就趕緊走吧。」
    山路難行,崎嶇蜿蜒,昨日剛下過一場暴雨,估計地上還有泥濘,她倒是很有興致,想看看顧惜昭芝蘭玉樹般進去,待會再出山的時候,會變成什麼模樣。
    樂青將馬車牽進宅院之後,幾人便向果子嶺的方向而去。
    果然不出衛長蕖所料,進了山,山道上確實是泥濘不堪,一腳踩下去,鞋底上沾滿了黃泥巴,道路兩旁的草叢上,還結滿了水珠子,衣袍擦上路邊的草叢,瞬間就沾了水漬。
    剛走了一段山路,顧惜昭腳下那雙白色雲靴已經被黃泥巴染得不成樣了,袍子上也沾染了不少水漬。
    衛長蕖走在最前面,走著,突然扭頭往顧惜昭身上瞟了一眼,嘴角含著笑問道:「怎麼樣,顧公子,這山裡好玩嗎?」
    說話的語氣裡,夾帶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
    聽了衛長蕖幸災樂禍的話,顧惜昭一時沒忍住,臉上的表情微微抽了抽,再垂著一雙桃花目,往自己身上瞧看了幾眼,良久才道:「好玩,十分好玩,此處,山清水秀,空氣清晰,提神醒腦,本公子甚是喜歡。」語氣很是勉強。
    衛長蕖一邊顧著腳下的路,一邊與顧惜昭淡淡而道:「既然顧公子雅興好,那便快些跟上來,前方的風景更是好。」
    兩人身後,素風,谷雨一路都抿著唇瓣,偷笑。
    小姐與世子爺一樣,還真是會捉弄人。
    樂青走在最後,他一腳接一腳的踩過泥濘的山道,一腳留下一個腳印,隔了些距離,瞧著顧惜昭白袍染泥,委實是有些狼狽。
    公子爺,你這不是自找罪受嗎?
    今時今日,他家公子爺怎麼就還不明白,衛姑娘與璟世子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主兒,這兩人能走到一起,完全是臭味相投,惺惺相惜,倒頭來,吃虧的,受罪的,還是公子爺。
    道路剛被暴雨沖刷過,有些不好走,花了兩柱香的時間,幾人才穿過了一遍雜木林,走到果樹林。
    索性經過果子林,衛長蕖駐足,站在果樹下,準備查看一番。
    初夏時節,果樹上的果子已經有拳頭般大小,雖未成熟,但是一串一串的掛在枝頭上,壓得樹枝彎了腰,也甚是喜眼。
    顧惜昭見衛長蕖停了下來,兩三步走上前,靠在她身邊,停下。
    隨即,也學衛長蕖仰頭朝果樹上看去。此時,太陽已經升起老高,幾縷光線穿透茂密的枝葉,映照在樹林子中,仰頭間,有些刺目。
    啪嗒一聲輕響,顧惜昭將手裡的玉骨折扇打開,然後持扇移至額前,將刺目的光線遮擋住,盯著成串的果實瞧了半響,側目,與衛長蕖道:「小丫頭,這片果林是你的?」
    「不僅這片果林是我的,這座山都是我的。」衛長蕖一邊查看果樹的情況,一邊與顧惜昭說話。
    頭揚得有些久了,脖子有些發酸,顧惜昭垂下頭,收了扇子。
    轉目看向衛長蕖,勾唇含笑道:「小丫頭,你這片果林不錯啊,待果子成熟,記得給本公子送一些果子去。」
    「顧公子,你是沒吃過果子嗎?讓我大老遠給你送去?」衛長蕖接過話,很不客氣回道。
    果子還沒成熟,又讓這貨給惦記上了。
    顧惜昭不甚在意衛長蕖的語氣,拍著折扇,嬉笑道:「小丫頭種的果子,本公子還真沒吃過。」
    「別這樣小氣,本公子只不過是要幾個果子而已。」
    「要吃,到時候,自己爬樹去摘。」衛長蕖隨口道。
    說完,便只顧著查看果樹的情況,將顧惜昭涼在了一旁。
    衛長蕖在果林裡四處走走瞧瞧,粗略的查看了一番,見沒有落果、裂果、僵果等病害,這才邀著顧惜昭,素風,谷雨,樂青繼續朝林子深處走。
    蘑菇多喜歡生長在潮濕,腐葉較多,土壤較為肥沃的地方,進了林子深處,衛長蕖便帶著顧惜昭幾人往地勢低窪,落葉較多的地方去。
    顧惜昭見衛長蕖手持一根木棍,仔細的扒開腳下的野草,神色極為認真,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便也不說話,不聲不響的跟在她的身後。
    幾人在林子裡兜兜轉轉,晃蕩了一會兒之後,衛長蕖見前方不遠處,橫著倒了一根大腿般粗細的朽木,定神,仔細一看,看見那根朽木上長了些白色的菌朵。
    隔了些距離,瞧見那菌朵長得一簇一簇的,白白嫩嫩的。
    平菇?若是她沒看錯,那朽木上生長的菌朵,應該就是平菇了。
    在林子裡兜轉了半天,總算是有點收穫了,心下一高興,衛長蕖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健步如飛般朝前方那根朽木奔去。
    顧惜昭見衛長蕖加快了腳步,隨即也跟著追了上去。
    走近,見衛長蕖蹲在地上,盯著那一簇一簇白色的蘑菇朵,正一個勁兒的抿唇輕笑,笑得很是開心。
    顧惜昭見衛長蕖笑得開心,心下好奇得當緊,桃花目一轉,將視線移到那些白色菌朵上,問道:「小丫頭,你進山就是為了尋這玩意?」這白色的蘑菇朵,他從未見過,也從未吃過。
    見是個稀罕玩意,顧惜昭心裡更是起了幾分興致,接著問道:「這玩意可以入菜?」
    「嗯,自然是可以。」衛長蕖點頭應聲。
    「這種蘑菇不但可以入菜,還可以煲湯,燙火鍋,味道十分鮮美。」
    確定是平菇之後,衛長蕖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泥巴,然後挑著一雙清明皓月般的眼眸,有些不懷好意的盯著顧惜昭。
    顧惜昭垂著一雙桃花目,目光正好與衛長蕖的視線交織在了一起,瞧出衛長蕖眼底那抹算計的神色,他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小丫頭,不要用這種眼神盯著本公子。」
    每當這丫頭露出這樣的神情,一準是沒什麼好事情。
    衛長蕖戳了戳手,訕訕的笑了笑,開口道:「顧公子,你也看見了,這根朽木太過粗壯,我想放進竹簍,也不行啊,就勞煩你……」
    顧惜昭聽得眼皮子抽抽幾下,虧這丫頭敢開口,竟然想讓他幫忙扛一棵朽木。
    衛長蕖的話還未說話,直接被顧惜昭半道截住。
    顧惜昭側頭,眼眸一轉,兩道犀利的視線移到樂青的身上。
    樂青敏銳的覺察到顧惜昭的目光,心裡頓時咯登一下,直覺壞事將近,接著便聽顧惜昭爽聲道:「樂青,你去扛那棵樹。」說罷,還持著玉骨折扇,指了指地上的朽木棒子。
    「是,公子爺。」樂青一臉苦逼的應聲,然後幾步走上前,彎下身子,將地上的朽木抬起來,放在肩頭上。
    衛長蕖見他粗手粗腳,趕緊叮囑道:「小心些,這棵爛朽木很是珍貴,你家公子爺能不能發大財,這棵朽木起著很大的作用。」
    朽木容易積水,昨日剛被暴雨沖刷過,整個摸著濕噠噠,滑不溜丟的。
    一些水漬溢出來,順著腐爛的樹皮往下滴,滴答滴答的落在樂青的肩頭上,將他身上的袍子染濕一大塊。
    樂青聞著濃濃的腐木味,感覺肩上濕噠噠一片,心裡膈應得慌,不禁皺了皺眉頭。
    衛姑娘還真是刁鑽,可惡得很。
    尋到了平菇菌種,衛長蕖的心情很是愉快,行走在山路間,腳步都輕盈了不少,心裡高興,一路上還哼了幾聲歌調。
    顧惜昭晃著手中的玉骨折扇,緊步跟在衛長蕖的身後,素風,谷雨兩妞默默無聲,樂青扛著一根大朽木,最苦逼的押後。
    之後,衛長蕖又帶著幾人在林子裡晃蕩了一個多時辰。
    索性,正如衛長蕖所預料,果子嶺能長出松木菌,必然也能生出其他蘑菇菌種,整整一上午的時間,帶著顧惜昭,素風,谷雨,樂青幾人,差不多逛遍了整座山林,一番逛下來,還頗有收穫,尋到了香菇,金針菇,杏袍菇的菌種。
    接近午時,衛長蕖瞧見顧惜昭一襲飛鶴白袍已經不成樣了,腳下一雙白色雲靴已經沾滿了黃泥巴,瞧著顧惜昭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在心底偷偷樂了幾番,這才提議下山。
    下山不費力氣,僅用了兩柱香的時間,一行人便從叢林深處走了出來。
    一腳剛踏出山林,顧惜昭就加快了步伐,迫不及待的往新宅院的方向而去,晃眼的功夫,就超過了衛長蕖。
    衛長蕖跟在他身後,抿著唇瓣偷笑。
    挑著一雙清明皓月般的眼眸,兩道視線落在顧惜昭沾了黃泥,染了草汁的背影之上,見他難得如此狼狽,便追上他的腳步,挑趣道:「顧公子,那山裡的風景可還美好,可還山清水秀,可還空氣清新?」
    靴底沾了不少黃泥,顧惜昭只覺得腳上一雙雲靴重了好幾斤,聽了衛長蕖的話,狠狠抽了抽嘴角,一時太過大意,腳下一晃,險些摔了個踉蹌。
    這丫頭,夠沒心沒肺,夠刁鑽,可惡。
    衛長蕖一邊打趣顧惜昭,腳下的步子卻未慢半分,不多時,幾人便回到了新宅院。
    進了院子,衛長蕖便將竹簍裡的菌種交給春桃打理,然後讓樂青將長了平菇的朽木扛去陰涼處,暫時放好。
    雖是初夏,但是日頭卻毒辣厲害,若是將菌種放在太陽底下暴曬久了,恐不能成活。
    春禾,秋香見衛長蕖,顧惜昭身上染了黃泥,草汁,趕緊去打了熱水,讓兩人洗手,擦臉。
    衛長蕖清洗一番之後,向顧惜昭招呼了一聲,回屋去換了一身衣裳。
    好在,顧惜昭出行時,馬車裡隨時都備著乾淨的衣裳,清洗一番之後,趕緊找了身乾淨的袍子換上,不然,依照顧大公子講究的脾性,習慣,若是整日穿一身染了黃泥的袍子,心裡還不得膈應死。
    兩人換了乾淨的衣袍,春桃,春禾已經將飯菜擺上了桌。
    顧惜昭自來熟,不用衛長蕖費心招待,自己便熟門熟路的往花廳而去,衛長蕖這個主人,倒是跟在了顧大公子的身後。
    江氏坐在花廳裡,等著衛長蕖,顧惜昭兩人用午膳。
    顧惜昭見江氏坐在沙發椅上,幾步走到她的身前,笑得如沫春風,道:「顧惜昭又來打攪伯母了。」
    江氏站起身子,望著顧惜昭如沐春風的笑臉,亦跟著笑了笑,道:「顧公子客氣了,有啥好打攪的,只是家常便飯,顧公子吃得習慣就好。」
    衛長蕖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一個笑得如沫春風,一個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心道:這顧惜昭的情商還真是高啊,隨便遇上一個人,都能酣暢淋漓的聊一場,難怪會成為涼國經商界的奇才。
    兩人聊得眉開眼笑的時候,衛長蕖突然輕哼了一聲,打斷二人間的談話,挑著一雙清明皓月般的眼眸,盯著江氏,道:「娘,先吃飯吧,不然飯菜該涼了。」
    「哎喲,瞧娘光顧著與顧公子說話了。」江氏笑著拍了拍大腿,再望著顧惜昭,道:「顧公子,招待不周,別介意,先吃飯,有啥事情,吃了飯再與蕖兒商量。」
    說罷,便笑容滿面的邀了顧惜昭上桌。
    顧惜昭也不見外,對著江氏勾唇笑了笑,然後晃著手中的玉骨折扇,便隨著衛長蕖往八仙桌走去,再撩開膝前的袍子,一屁股坐在了衛長蕖的身旁。
    江氏見顧惜昭傾下身坐在了衛長蕖的身旁,卻也不好說啥。
    這位顧公子,看似形骸放蕩,言語不羈,但實則並不是什麼品行敗壞之人,又是凌公子的朋友,應該不會對蕖兒做出什麼越禮的事情,如此一想,江氏便也不甚介意了。
    在三人正準備動筷子之際,素風輕步走到了衛長蕖的身邊。
    靠近衛長蕖一些,附身在她耳邊輕聲道:「小姐,爺來了。」
    凌璟未刻意隱藏身上的氣息,他走至花廳不遠處的時候,素風便已經覺察到了,是以趕緊告知衛長蕖一聲。
    若是讓爺走進來,看見小姐與顧公子靠得如此這般近,依照爺的個性,恐怕又得吃一罈子飛醋。
    凌璟來了?衛長蕖頗有些意外。
    她身子半點未挪動,看得素風心裡那個焦急啊:小姐啊,你趕快與顧公子保持一些距離吧,不然爺又該吃醋了。
    這廂,衛長蕖還未曾想到要與顧惜昭拉開一些距離,就見著門口,出現了一襲月錦銀袍。
    凌璟走進花廳,挑著一雙絕美的鳳目,兩道視線第一時間落在了衛長蕖的身上,在衛長蕖的身上略停了兩秒鐘,再稍許移動,最後,視線落在顧惜昭的身上。
    見顧惜昭緊挨在衛長蕖的身旁,一雙桃花目正盯著衛長蕖的臉,笑得無比的風騷,燦爛。
    頓時之間,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醋酸味,那雙古墨色的眼眸微凝,蹙起好看的眉頭,腳下帶風,幾步走到衛長蕖的身邊。
    素風趕緊退到一邊去,心道:糟了,糟了,爺又吃醋了,看來,她的警惕性還是不夠高啊,若是爺剛踏進院子,她就能察覺,就能及時的提醒小姐了。
    見凌璟朝自己走來,衛長蕖挑著一雙皓月般清明的眼眸,望著他,隨口道:「凌璟,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璟爺醋意正濃,臉上表情淡淡的,沒有笑容,當著江氏的面,回答得直接,乾脆,明瞭。
    與衛長蕖說完,轉目看向江氏,不忘招呼一聲:「伯母。」
    江氏瞧了衛長蕖一眼,再將視線移到凌璟的身上,瞧著凌璟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對勁,笑了笑,道:「凌公子,來了,吃過飯沒?」
    「沒吃。」簡單兩個字,惜字如金。
    「沒吃,便趕緊坐下來,我們也剛動筷子呢。」江氏道,她話音剛落下,凌璟點了點頭,挑了衛長蕖右手邊第二個位置坐下來。
    傾身坐落之後,修長如玉的手輕輕拍了怕身旁的空位置,挑著鳳目對衛長蕖道:「坐到這裡來。」
    衛長蕖垂目,視線落在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上,瞧看著他的動作,愣了一兩秒鐘。
    想了想,揚眉,將視線移到凌璟的臉上,瞧清楚他此刻正微微的蹙著眉頭,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人,莫不是又吃醋了。
    江氏見插不進話,便看向春桃,吩咐道:「添一副碗筷來。」
    「是,夫人。」春桃應了一聲,小跑著就出了花廳。
    衛長蕖良久未動,凌璟挑著鳳目,一直盯著她看,手也不收回來。
    「黑心肝的,我說,你也忒霸道了,小丫頭愛坐哪裡便坐哪裡。」顧惜昭盯著兩人看了半響,忍不住開口道。
    待顧惜昭話落,凌璟側目,略掃了他一眼,悠悠道:「桌菜的飯菜還堵不住三公子的嘴嗎?」
    話畢,視線重新移到衛長蕖的臉上。
    衛長蕖感覺到他目光灼灼,盯得她頭皮發緊。
    若是她今日不換一個位置,恐怕璟爺心裡會膈應死,會醋死。雖然他吃醋,就證明他很在意她,但是璟爺這醋吧!也吃得忒沒有道理了些。
    想罷,衛長蕖挪了挪身子,乾脆遂了璟爺的意思,換了一個位置,與顧惜昭拉開了一些距離。
    說時遲,那時快,待衛長蕖起身之際,顧惜昭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挑眉道:「小丫頭,你也忒聽黑心肝的話了。」
    「你不用怕,若是黑心肝的欺負你,我與你一道就是。」
    衛長蕖感到袖子被拽緊,順著袖子看下去,視線落在顧惜昭的手上,「顧大公子,你先放開,呃!放開。」
    江氏看看凌璟,再看看顧惜昭,瞧著自個的女兒被二人夾在中間,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啥,只道:「凌公子,顧公子,先吃飯。」
    「好的,伯母。」江氏的話落,顧惜昭扭頭,衝著江氏笑了笑。
    凌璟也對著江氏點頭「嗯」了一聲。
    答應歸答應,只是兩人卻還在較勁,顧惜昭死拽著衛長蕖的袖子就是不放,十分得瑟,加挑釁的盯著凌璟。
    他算是徹徹底底的看明白了,小丫頭就是黑心肝的致命弱點,黑心肝的中了小丫頭的毒,只要是關乎小丫頭的事情,黑心肝的一準會計較。
    既然有這等難得的好機會,就得抓住了,好好利用一番,好好的氣氣黑心肝的,將他往年受得氣,一下子討回來。
    凌璟沉著一張絕世出塵的臉,突然間,修長的手臂從衛長蕖的身後繞過,修長骨節分明的手落在衛長蕖的水袖之上,再不聲不響的提起丹田處的內息,一股強大的氣流自丹田處湧出,流過經脈,像一股洪流一般,朝著手臂流去,最後匯聚在指尖。
    顧惜昭見凌璟沉著一張臉,良久不不說話,一時,心中不解。
    這黑心肝的想幹什麼?不聲不響,這不太像他的作風。
    不待顧惜昭想明白,凌璟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尖,凝聚著一股強大的氣流,下一秒,雙指利落一切,嘩刺一聲,直接截斷了衛長蕖那一小截袖子。
    緊接著,手臂一捲,將衛長蕖拉到了自己身邊坐下。
    衛長蕖的袖子突然被截斷,顧惜昭觸不及防,手臂猛墜一下,然後捏著一塊碎布,手臂僵持了半響。
    待回過神來,不禁狠狠的抽了抽嘴角。
    這種損招,虧得黑心肝的也能想得出來。
    衛長蕖盯著自己被截斷的袖子,側目,瞪著凌璟,道:「凌璟……」
    剩下的話還未出口,凌璟微微側身,挑著一雙絕美的鳳目,目光稍微柔和的盯著衛長蕖那張明麗的巴掌小臉,道:「衣服壞了便壞了,我再幫你做便是。」
    衛長蕖垂目,再看一眼自己被截斷的袖子,此時,她很是無語。
    雖然凌璟的行為舉止霸道了一些,但是與衛長蕖說話時,素來都是溫聲如玉,眼眸柔和,是以,剛才鬧的那一出,江氏也不甚在意。
    她作為過來人,自然懂得一些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最是清楚,凌公子這是吃醋了。
    凌璟如此在意衛長蕖,她做娘的,反倒很是高興。
    這時候,春桃拿了碗筷過來,恭敬的放到凌璟的手邊,然後再輕手輕腳的退至了一旁。
    衛長蕖很是鬱悶,不理凌璟,也不理顧惜昭,只顧埋著頭吃飯,夾菜。
    她覺得,她今日真是受了無妄之災。
    江氏見氣氛有些不太對勁,笑了笑,道:「顧公子,凌公子,別客氣,吃菜,當是自個家一樣。」
    顧惜昭自然是不客氣,與江氏客套兩句,伸長筷子就夾菜。
    將衛長蕖拽到了自己身邊,璟爺的心情立即就多雲見晴了,竟也陪著江氏說了幾句話,時而還往衛長蕖的碗裡夾菜,與之前那個沉著臉的人,判若兩人。
    用完午膳食之後,衛長蕖與顧惜昭談了果醋的事情。
    想著,現下已經入了六月,再過上兩三個月的時間,便可以出新果子,如今,果醋在尚京行市大好,衛長蕖便將手上剩餘兩千斤果醋全給了顧惜昭。
    索性還剩了些野果,再釀上一茬,足夠支撐到出新果。
    果醋的事情談妥之後,當天下午,衛長蕖便吩咐李安將那兩千斤果醋給顧惜昭送到止水鎮去。
    尚京,驃騎大將軍府。
    驃騎大將軍竇威一身華服,面容威嚴的端坐在一張黑木書案前,他手持一支毫筆,神色嚴肅,似正在處理要緊事務。
    武將的書房內,少了幾分雅致,多了幾分沉重之感。
    離書案不遠處,豎立著一套銀色的鎧甲,那鎧甲泛著銀色的光芒,銀光冰冷刺目,即使是在書房內,也見稍許戰場的廝殺之氣。
    鎧甲旁邊的牆壁上,掛著一柄沉重的鐵劍。
    這時候,門外響起輕輕的叩門聲,緊接著,一道嬌柔的女聲響起,「父親,女兒可以進來嗎?女兒特意煮了參茶給您送來。」
    門外之人,正是娉婷郡主竇清婉。
    嬌柔的聲音傳入竇威的耳中,竇威放下手中的毫筆,揚起頭對著門外道:「婉兒來了,趕緊進來。」
    竇威的話音剛落下,書房的門嘎吱一聲被推開,緊接著,便見著竇清婉蓮步婷婷的走入書房之內。
    丫鬟芍葯緊步跟在她的身後,手裡端著一隻精美的茶盞。
    兩人行至書案前,竇清婉轉身,從芍葯的手裡接過茶盞,然後將茶盞遞到竇威的面前,嬌柔道:「父親,這是女兒親手為您煮的參茶,您趕緊趁熱喝。」
    竇威接過茶盞,望著竇清婉,笑容滿面道:「婉兒真是爹的好女兒。」說罷,揭開茶盞,吹了吹嘴角的胡茬子,飲了兩口。
    一碗參茶還未品完,便有竇府的侍衛抱了一隻木匣子走至書房外。
    「將軍。」那侍衛站在門外,扣了扣門,恭敬的叫了聲將軍。
    竇威放下手中的茶盞,揚眉望向門外,道:「何事?進來說。」
    侍衛抱著木匣,推門而入,幾步走到竇威的書案前,恭敬的地上手裡的木匣子,道:「稟將軍,有神秘人送了件東西到將軍府,說是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
    聽了那侍衛的話,竇威將視線移到那木匣子之上,凝視一秒鐘之後,道:「放下吧。」
    「是,將軍。」侍衛上前一步,將懷中的木匣子放在竇威的書案上。
    神秘人?至關重要的東西?竇威稍作凝思,卻是想不透這神秘人究竟是誰,又是何至關重要的東西。
    稍作凝思之後,便見他伸手撕了木匣之上的封條,然後將木匣打開。
    竇清婉站在竇威的身旁,只見她垂著一雙杏花美目,兩道視線正盯著書案上的木匣子,眉眼間隱隱有些好奇。
    木匣子剛被掀開一隻角,緊接著,便聽得竇清婉一聲尖叫,瞬時之間,又見她花容失色,臉色慘白如紙,伸手抓住竇威的肩膀,身子哆嗦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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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後台有些抽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