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蕖剛將事情安排妥善,衛長鶯就上新宅院來了。
不多時,兩人就坐了醉香坊的馬車離開。
衛長蕖與衛長鶯前腳剛走,緊接著,楊氏,余氏就與其他三個女人進了新院子。
江氏,春桃,春禾姐妹都還在內院裡忙活計。
楊氏瞧見外院靜悄悄的,便扯開嗓門喊了幾聲。
「老四媳婦,我們來上工吶。」
江氏聽見是楊氏的聲音,趕緊丟了手中的活計出門。
看見楊氏,余氏幾個女人都站在院子裡,江氏道:「三嫂,春蘭妹子,你們都來啦,院子裡風大,涼快得很,別光在院子裡站著了,趕緊進屋暖和暖和。」
江氏一邊說話,一邊隨手將袖管子撈下來。
瞧見江氏手臂上還沾點水珠子,定然是剛才在後院裡洗衣服。
一個婦女打趣道:「長蕖娘,你這都當富家太太了,咋的還做那些家務吶,教給丫鬟做就成了。」
說話的這個女人正是陳族長家的孫媳婦,梅三娘。
梅三娘與江氏說話的語調十分爽朗,臉上還帶著濃濃的喜色,顯然是隨口與江氏說這話的,話裡並沒有半點眼紅嫉妒之意。
江氏素來知道梅三娘的為人,自然知道她說的只是玩笑之言。
「三娘,你快甭這樣取笑我呢,啥富家太太,若不是蕖兒有本事,我咋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過,這日子過好了,可也不能忘了以前的苦日子,蕖兒買了丫鬟,咱也得將丫鬟當人看不是,宅院裡事情本來就多,我自個能做的就自個順手做了,大冬天僵手僵腳的,做事情挺不容易,春桃,春禾姐妹倆和蕖兒年紀差不多,若是將宅院裡的事情都教給那兩個丫頭,那兩丫頭咋承受得住,這不是糟踐人家閨女麼。」
「老四家的,你說得對,」江氏說完,楊氏接過她的話道。
楊氏接連生了三個閨女,因此受盡了老衛家人的唾棄,連同衛長鶯姐妹三人也討不得喜,她這輩子最恨作踐閨女的人。
生閨女咋啦,像長蕖這樣本事的閨女,就算別人生十個小子也比不過,她家長鶯如今跟長蕖學了廚藝,日後也一定是個能幹的。
「不過,這也是春桃,春禾姐妹倆福氣好,遇上了蕖兒這樣的好東家,這若是在大富人家裡做丫鬟,哪裡有這樣的好日子過,」楊氏又接著道。
幾個女人站在院子裡東聊西扯的說了幾句,一陣寒風刮進院子,冰涼刺骨,江氏趕緊將幾個女人都邀進了屋。
江氏將幾個女人領進了後院一間偏房。
這間房就挨著那間存放野果子的小偏房,待會兒做事情比較方便。
「三嫂,春蘭妹子,三娘,你們先坐在屋裡休息一會兒,我去讓春桃,春禾姐妹倆準備做事的傢伙,」江氏道。
江氏話落,余氏接過話,隨口道:「嫂子,你甭管我們,自己去安排吧,快些讓兩個丫頭將做事的傢伙拿過來,我們也能早些開工不是。」
聽余氏說完,江氏這才轉身出了門。
須臾片刻,就見江氏領著春桃,春禾姐妹進屋了。
三人手裡都提了大木盆,大木桶。
江氏,春桃,春禾將木盆啥的都放好,余氏,楊氏幾個女人,便提了木桶子去井邊提水,好在衛長蕖在建宅子的時候,就找人在院子裡挖了一眼水井,索性就在院子裡提水,也不是個累活計。
小片刻時間,就見幾個女人動作麻利的提了幾桶水回來,然後將大木盆子給灌滿了。
提水灌滿了木盆子,幾個女人又趕緊去隔壁屋裡,裝了些野果子過來洗,一個兩個都幹得熱火朝天的。
只見幾個婦人一邊做事,一邊擺著龍門陣,屋子裡好不熱鬧。
余氏,楊氏幾個女人伸手在盆裡搓洗野果子,江氏,春桃,春禾就忙著將洗過的野果子擦乾水,放進簸箕裡裝著,待會兒準備切片。
忙了一會兒,江氏想到衛長蕖專門交待的事情,便問向余氏道:「春蘭妹子,我有件事情要問問你。」
「嫂子,你要問啥事情,只管開口就是,」江氏問完,余氏頭也沒抬,一邊做事,一邊就回道。
江氏道:「哎,也不是啥大事。」
「前陣子不是做傢俱了麼,那些鋸木面都留在了你家裡,我就是想問問,你將那些鋸木面當柴火燒了沒,若是還沒有燒,就留著,蕖兒說有大用呢。」
江氏話落,余氏停下手中的活計,抬起頭來,道:「嫂子,你可說得真及時呢,用那些鋸木面當柴燒,塌在灶膛裡,煙多,我可不喜歡燒那玩意做飯,這不,現在還堆在我家院子裡,這下雨的時候,沖得滿地都是,麻煩死了,我正預備讓我男人挑出去丟了,還好你今天和我說呢,不然真就給丟了。」
「那可千萬別丟了,蕖兒說她有大用,今兒晚上,我就讓李安去你家將那些鋸木面給挑回來,」江氏道。
鋸木面還能有啥大用處,楊氏十分不解。
她看向江氏,就像擺龍門陣一樣,隨口就道:「老四家的,鋸木面能有啥大用處,燒火都塞灶膛呢。」
聽楊氏這麼問及,江氏便道:「三嫂,我也不清楚蕖兒要那些鋸木面做啥,蕖兒只和我說有大用處呢,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蕖兒讓我問問春蘭妹子,我照著做就是了。」
「蕖兒這丫頭本事得很,腦子裡的主意是一茬一茬的,她那些賺錢的想法,我們可是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楊氏笑呵呵道。
忙到快下午的時候,眼見已經洗了一千多斤野果子了。
楊氏,余氏幾個女人已經在忙著切片了,剩下最後一盆果子,江氏一個人洗乾淨就行了。
瞧見活計不忙了,江氏便吩咐春禾,春桃姐妹倆,道:「春桃,春禾,你們去村子裡轉轉,尋幾攏麥草回來,問問誰家裡有,若是人家不肯白給,你們就拿錢,買,」說話間,江氏正準備起身,取一吊銅板子給春桃,春禾。
她來未完全站起來,一旁正做事的梅氏就開口說話了。
梅氏看向江氏,道:「長蕖娘,你要麥草做啥,不用這麼麻煩春桃,春禾姐妹倆,我家裡就還有干麥草呢,今年啊,我家那頭老牛的草口不好,喂麥草就不肯吃,背上瘦得都能現骨頭了,這不,入了冬,都是我去外面割鮮草,剮樹葉子餵它。」
「麥草又不是啥值錢的東西,待會兒啊,你讓春桃,春禾姐妹倆跟著我回家,去我家拖幾攏回來就是了,要多少都成,管拿個夠。」
江氏聽了,心裡十分感激。
「三娘,這可真是感謝你吶。」
「哎,咱們鄰里鄰舍的,這點小事情,有啥好感謝的吶,」梅氏繞了繞手,順帶著濺開幾滴水珠子。
「我爹說,長蕖這丫頭能幹著呢,指不定將來咱們十里村的人都會搭著長蕖享福,鄉鄰鄉親的,這能幫的活兒,咋還不能不幫著點呢。」
麥草的事情有著落了,江氏將最後一盆野果子洗乾淨,便領著春桃,春禾姐妹倆將已經切成片的果子丟進醋缸子裡。
嚴格按照衛長蕖所說的做,丟一成果片,就撒一成冰糖,春桃,春禾姐妹倆也機靈,江氏教了一遍,兩人就能把握好丟放的量了。
一直忙到家家房頂炊煙升起的時候,兩千多斤果醋終於封好了壇口。
瞧著活計幹完了,江氏就按衛長蕖事先定下的工錢,干一天活計,每人三十文錢,當即就數了錢一一發給了楊氏,余氏幾人。
楊氏,余氏幾個婦人拿到工錢之後,臉上全是笑意。
之後,楊氏,余氏,梅氏幾人又幫忙將屋子收拾乾淨了,原本江氏是要留下幾人吃晚飯的,但是幾個女人都推脫,說什麼:家裡沒人做飯,放不下手,硬是不肯留下。
江氏見幾人堅持,便也由了她們。
之後,一個兩個拿了工錢,都笑瞇瞇的回家了。
傍晚,衛長蕖回到家的時候,李安已經去王老實家將鋸木面都挑回來了。
春桃,春禾也隨梅氏去取了干麥草。
衛長蕖走進宅院,就瞧見這兩樣東西都堆放在一起。
春桃,春禾燒了熱水,將浴池灌滿之後,衛長蕖舒舒服服的泡了個熱水澡。
梳洗之後,衛長蕖頓時覺得身心舒爽,她將頭髮擦乾,便往花廳走去。
已經入夜,花廳的燭台上,正點著兩隻大紅蠟燭,昏黃的燭光一晃一晃的,衛長蕖抬步剛走進,就感覺到花廳裡暖烘烘的。
江氏正在沙發椅上埋著頭做針線活。
衛長蕖輕步走近,在她的對面坐下來,道:「娘,怎麼有這麼多針線活,你這都做了多久了,晚上做這樣的細活,十分傷眼睛,以後別做了,缺什麼東西,直接去買鎮上買現成的就是了。」
衛長蕖說話間,就見江氏拉了一針出來。
瞧她那手中的模型,像是在做靴子。
衛長蕖輕輕的話語在耳邊響起,江氏顧著手上的活兒,頭也沒抬就回道:「外面買的,咋有娘親手做的紮實,耐穿,穿著又舒服呢,又暖和呢,蕖兒啊,瞧你和羽兒穿的鞋,都是在鋪子裡買的,這鋪子裡賣的冬鞋,棉花少得很,穿著可不暖和了,過陣子下雪了就更冷了,你整日裡忙裡忙外,可不能凍了腳,娘得趕緊著點,給你們姐弟兩人趕製幾雙新棉鞋出來。」
衛長蕖聽江氏這麼說,垂目像她手中瞧去。
「娘,這靴子是給我做的?」瞧見江氏正在縫著的好像是一雙靴子,衛長蕖便猜問道。
江氏極為細緻的在靴筒上繡了幾朵小梅花,那梅花看上去栩栩如生的,還真別說,江氏的手藝確實好。
衛長蕖問完,江氏笑道:「蕖兒平日裡聰明得很,咋今天就成傻丫頭了呢,娘就你一個閨女,這靴子不是給你做的,難不成娘做還了還自個穿。」
半開玩笑似的說完,江氏就樂呵呵的輕笑了幾聲。
衛長蕖瞧見江氏開心,不禁也跟著微微一笑。
雖然江氏性子溫和,說白了就是懦弱,爛好人,但是衛長蕖知道,她對自己的這份母愛確實實打實的。
還從來未有一個人如此用心,肯一針一線親手給她做東西,包括前世,她缺少什麼東西,都是直接去商場裡買,江氏這般用心,她突然覺得心裡暖暖的,這種感覺很微妙,很令她動容。
正當衛長蕖默默感動的時候,一道嫩嫩的聲音傳入耳中。
「嘻嘻,姐姐是傻姑娘。」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某只玩耍的小蘿蔔頭。
也只有某只小蘿蔔頭,敢說衛長蕖是傻姑娘。
衛長蕖的心神,瞬間就被小蘿蔔頭給拉了回來,她微微側頭,衝著小蘿蔔頭招了招手:「長羽,到姐姐這邊來。」
小蘿蔔頭看見姐姐的召喚的手勢,揚起一張興奮的小臉蛋,撒開小短腿,幾步就跑到了姐姐的面前。
衛長蕖一把將他的小身板撈進懷裡,再抬手輕輕給了他一個香噴噴的栗子吃。
「敢說姐姐是傻姑娘,這一下是懲罰。」
衛長蕖只是輕輕的碰了碰小蘿蔔頭的額頭,根本就沒用絲毫力氣,哪裡會痛。
誰知道,她的話落,小蘿蔔頭不但沒有害怕,反而樂得笑呵呵的。
「姐姐,娘說你是傻姑娘,就算姐姐是傻姑娘,那也是長羽的姐姐,長羽最愛姐姐了。」
衛長蕖盯著小蘿蔔頭那張白白嫩嫩的小臉蛋。
這陣子吃的,喝的都沒短了這小傢伙,這小傢伙倒是長得快,臉蛋兒上的肉比之前更多了,那皮膚嫩得簡直能掐出水,視乎,個子也長高了不少。
衛長蕖用手指,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蛋兒,柔下嗓子道:「你啊,就你會逗姐姐開心,張開小嘴巴讓姐姐看看,看看長羽今晚是不是吃了棗蜜糕。」
衛長蕖話落,就瞧見某只傻傻的小蘿蔔頭真的對著姐姐長大了嘴巴。
「啊!」只聽啊一聲,兩排白白的乳牙就露在了衛長蕖的眼前。
「姐姐,長羽今晚沒吃棗蜜糕呢,真的,不騙姐姐。」
衛長蕖瞬間就被小蘿蔔頭弟弟給逗樂了,她微微笑了笑,伸手點了點小蘿蔔頭的額頭,道:「還說姐姐是傻姑娘,瞧你這傻樣。」
小蘿蔔頭伸手摸了摸被衛長蕖點過的地方,笑嘻嘻道:「姐姐,長羽才不傻呢。」
「好,長羽不傻,很聰明,再過一陣子,等姐姐得空了,就送長羽去私塾唸書,好不好,」衛長蕖道。
衛長蕖說完,見小蘿蔔頭衝著她點頭,道:「嗯,長羽喜歡唸書,姐姐,寶林哥哥也去嗎?」
衛長蕖順手將他抱起來,然後放他在自己身旁坐下。
「長羽念私塾,寶林自然也要跟著去。」
「不過,姐姐想要問長羽一個問題,長羽要好好回答噢。」
「嗯,姐姐,你就問吧,」說話間,小蘿蔔頭揚起一張小臉蛋兒,眼巴巴的盯著姐姐,等著姐姐問他問題。
衛長蕖伸手攬住他的小肩膀,姐弟倆挨得更近了。
她道:「長羽是喜歡去鎮上唸書呢,還是喜歡在村裡唸書,在鎮上唸書呢,回家不方便,長羽就可能要住在私塾裡,若是在村裡唸書呢,就可以天天回家。」
「姐姐,那我要在村裡唸書,」幾乎是想都不想,小蘿蔔頭便做出了選擇。
「長羽不要住在私塾裡,長羽要天天見到娘,見到姐姐。」
見小蘿蔔頭已經做出了選擇,衛長蕖也就隨了他的意思。
在她看來,這個時代學的無非就是一些之乎者也的東西,上鎮上的私塾,與上村裡的私塾又有什麼不同呢,大不了,等小蘿蔔頭再大一些,再給他請一個有名氣的家教,自己也可以時常教他一些東西。
「好,那咱們的長羽就在村裡的私塾唸書,」衛長蕖道。
江氏瞧見衛長蕖姐弟兩人感情極好,也打心眼裡高興。
難得蕖兒這般替羽兒打算。
待衛長蕖與衛長羽說完話,江氏想起果醋的事情,才道:「蕖兒,果醋都已經按你的吩咐,封壇了。」
「嗯,」衛長蕖先點頭,才道:「待會兒,我再去檢查一遍就是。」
之後,衛長蕖又陪小蘿蔔頭玩了一會兒,瞧見他哈欠連天了,這才讓春禾點了油燈,送他和衛寶林回屋去睡覺。
送走了小蘿蔔頭,衛長蕖這才吩咐春桃也點上一盞油燈,隨她去窖藏果醋的那間屋子看一看,檢查一遍。
春桃打著油燈仔細照路,主僕二人很快就到了窖藏果醋的那間屋子。
衛長蕖走到醋缸旁,蹲下身子,揭開一缸細細查看了一番。
江氏做事情還算仔細,都是按照她所說的照做的,衛長蕖查看過後,基本是沒有什麼問題,便將那缸果醋重新封了口,封得嚴嚴實實的。
檢查完果醋,衛長蕖順便吩咐春桃送她回屋。
因為王老實,衛文水,李安三人幹活賣力,總共才花了四天的功夫,三人就將果子嶺的野果子全部摘回了宅院裡存著。
這野果子也摘回宅院存著了,大冬日裡,也沒其他大項目要做了,若有還有一件要緊的事情,那就是料理蘑菇房。
其他的大項目,衛長蕖準備開開心心過完年再行計劃。
釀製好果醋之後,接下來的幾天,衛長蕖便都在料理蘑菇房的土培基。
在菌種入蘑菇房前,必須先將蘑菇房進行殺菌消毒處理。
這個時代,根本就沒有什麼消毒液,消毒靈這類高科技的玩意。
好在前世的時候,衛長蕖總喜歡往農村跑,知道生石灰粉可以起到殺菌,消毒的作用。
當初蓋建宅院的時候,正好還剩了一些石灰粉。
衛長蕖便吩咐李安裝了些生石灰粉,往那菌房裡一陣撒,地上,牆壁四周,每一處地方都撒個遍。
馬棚裡的馬糞,衛長蕖也提前讓李安挖了出來,攤在馬棚前的空地上晾曬了幾天,見見日頭,也可以殺死馬糞裡的寄生蟲。
春桃,春禾按照吩咐,也將干麥草鍘成了小段,鋸木面也晾曬了幾天。
一切都準備好了,衛長蕖才吩咐李安先將牛糞挑進蘑菇房,再往牛糞上鋪一成鋸木面,再將松木菌的菌種接在土培基上,蓋上麥草秸稈進行保暖。
人工種植蘑菇,最講究的就是濕度與溫度。
宅院裡燒著地暖,水分蒸發較快,衛長蕖白日裡又要上醉香坊做事,她害怕蘑菇房會因為缺水而燒壞菌種,便細細叮囑了春桃,春禾姐妹倆,一日要巡查蘑菇房幾次,定點查看,一定要保證土培基的濕度,控制好溫度,若是地暖的溫度低了,就往蘑菇房裡加火盆。
這一晃就已經十日有餘。
已經是十二月底了,已經到年關了。
衛長蕖原先是預備先將小蘿蔔頭送進私塾熟悉幾天,但是這一忙蘑菇房的事情,就耽擱了十多天,眼看就到年關了,想必私塾也放假了,也只有等過了大年之後,再將小蘿蔔頭送去私塾了。
進了年關,這天氣也越來越寒冷了,整日裡都是寒風呼呼的。
新宅院的地暖燒得旺旺的,整個院子裡暖洋洋,與外面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十二月二十五這天早上。
吃過早飯之後,衛長蕖見時間還早,便坐在花窗前算賬。
只見衛長蕖手執一根鵝毛,在本子上圈圈花花的,那潔白的宣紙上,全是些阿拉伯數字。
細細一算,這幾個月,衛長蕖從醉香坊,鳳翔樓獲得的分利竟然有二十萬五千兩白銀,再加上賣果醋還賺了幾百兩銀子。
衛長蕖思摸著,將這些銀票都放在家裡,確實是有些不穩妥,是時候,得找家錢莊存起來,留一萬兩銀子在手上周轉就行了。
盤算好之後,衛長蕖便動手,將自己手上的銀票仔細包了起來,準備待會兒拿去止水鎮存進錢莊。
衛長蕖清點完賬目,不多時,衛長鶯就走進宅院了。
正好,蘇成也駕著馬車來接人了。
只見,衛長鶯前腳剛進宅院,後腳,蘇成就趕著馬車到了宅院門口。
蘇成將馬車停在門外,便跳下了車頭,朝宅院裡走。
衛長鶯站在院子裡,瞧見蘇成越走越近。
她站在原地,瞧見蘇成走近後,溫聲道:「蘇成兄弟,你來了,」衛長鶯說話的聲音溫柔極了,因為一路走來新宅院,受了寒風刮,此時,她的兩邊臉頰有些微微桃紅,看上去整個人嬌滴滴的。
衛長鶯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蘇成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快極了。
「長鶯……姑娘,你也來了,」因為心跳加快,他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結巴了。
就與衛長鶯說了一句話,就見蘇成羞得臉色通紅。
衛長鶯瞧見蘇成兩邊臉頰通紅,都竄紅到了耳根子,心裡有些忍不住想笑。
她還從來沒見過一個男子,像蘇成這般害羞。
衛長鶯以為蘇成是性子內向,與女孩子說話就緊張,就不便再多說。
聽蘇成說話,她只簡單點頭,道:「嗯,勞煩蘇成兄弟在院子裡等一會兒,我這就進屋去叫長蕖出來。」
「好,」蘇成低垂著頭回道。
此時,他自覺得自己兩邊臉頰灼熱的厲害,心裡撲通撲通的跳,不敢在抬頭看衛長鶯一眼。
緊接著,就聽見耳邊響起了細細的腳步聲,待衛長鶯走出幾步之後,他才敢將額頭給抬起來,兩道視線癡癡的盯著衛長鶯離去的背影。
不多時,衛長鶯便邀著衛長蕖走到了前院。
兩人上了馬車之後,蘇成便打著馬車飛快的離開了十里村。
到了止水鎮之後,衛長蕖便讓蘇成將馬車停在了街道口上,自己在街道口就下了馬車。
下了馬車之後,衛長蕖讓衛長鶯先上醉香坊幫於錢。
如今快過年了,醉香坊的生意冷清了一些,加之有於錢與衛長鶯兩人,衛長蕖根本就不用再擔心什麼。
她與衛長鶯招呼了幾句,便揣著懷裡的銀票往止水鎮最大的錢莊,通寶號而去。
走了一小段路,衛長蕖駐足在通寶號門前。
她抬起額頭正好就瞧見通寶號那三個龍飛鳳舞的燙金大字。
此時,通寶號二樓的雅室裡,素風輕步走到凌璟的身邊,稟告道:「爺,是衛姑娘。」
只見凌璟半靠在一張軟榻之上,修長如玉的手中正持著一本書卷,正神色淡淡的翻閱著。
他聽見素風的稟報,才慢慢將手裡的書卷放下,最後落在膝蓋之上,書卷移開,露出他那張溫潤出塵的容顏。
聽素風說衛長蕖上通寶號來了,他的兩邊嘴角,不禁勾起了一彎好看的幅度,那雙古墨般的眸子灼灼異彩。
「去領那丫頭上這裡來,」凌璟也不開素風一眼,就悠悠開口道。
「是,屬下這就去辦。」
素風立即領命離開。
衛長蕖掃了通寶號的燙金招牌一眼,便抬腿跨過門檻,衣抉微揚,孑然走向櫃檯。
衛長蕖走近,瞧見通寶號的掌櫃的正在辟里啪啦的敲打著算盤。
「掌櫃的,存錢,」衛長蕖簡單的說明來意。
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掌櫃的趕緊停了手中的動手,抬起頭來盯著衛長蕖的臉,道:「姑娘是來存錢的?」
說話間,掌櫃的盯著衛長蕖的臉,細細的打量起來。
心道:這小丫頭片子,看上去也就十四五歲的年紀,身上的衣料也一般,頂多能存上幾十兩銀子。
雖然掌櫃的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是臉上卻未顯露出半分半毫輕視的意思。
「不錯,我是來存錢的,」衛長蕖怕那掌櫃的是眼花耳鳴,聽不清楚,看不明白,這次說話的聲音就大了一些。
衛長蕖話落,那掌櫃的就道:「請問這位姑娘準備存多少銀子?」
「掌櫃的,你先別問我存多少,你們這裡的利息是多少分?」衛長蕖淡淡道。
掌櫃的打量她的同時,其實衛長蕖也在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這位通寶號的老掌櫃。
她看一眼,心裡就已經一清二楚,眼前這個老頭子恐怕比狐狸還要狡猾。
衛長蕖說完,只見掌櫃的胡茬子顫了顫,正準備說些什麼,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素風從二樓走了下來。
素風知道衛長蕖是在家世子爺在意的人,定然是不敢對衛長蕖不敬。
她快速幾步走到衛長蕖的面前,恭敬道:「衛姑娘。」
聽到是素風的聲音,衛長蕖轉目看向她。
然後心裡暗暗琢磨著:素風這妞怎麼也在通寶號,莫非,難道,通寶號是凌璟那黑心肝的開的。「
「素風,這錢莊是你家爺的?」心裡想著,衛長蕖便輕輕開口問道。
素風沒有直接回答,只道:「衛姑娘,爺讓你去二樓談。」
「衛姑娘,這邊請,」說完,素風側身站在衛長蕖面前,伸出手做了一個請衛長蕖上樓。
衛長蕖淡掃了素風一眼,便邁開腿,朝二樓而去。
不知道,凌璟這黑心肝的又想耍什麼花樣。
瞧見衛長蕖已經走出了幾步,素風才轉目對掌櫃的道:「年掌櫃,衛姑娘是爺的貴客,往後衛姑娘再上錢莊來,要好好招待,否則爺責怪下來,你可擔待不起,」素風與年掌櫃說了幾句,便趕緊跟上了衛長蕖的腳步。
止水鎮這家通寶號的掌櫃姓年,名叫年江,年江替凌璟管理錢莊多年,為人老奸巨猾,迎來送往的,是個典型的笑面虎。
年江杵在櫃檯前,瞧見素風與衛長蕖上了二樓之後,他才拂袖往額頭上抹了一把冷汗。
他萬萬沒想到,這位年紀輕輕的姑娘,竟然是爺的貴客。
虧他瞧了半輩子的人,今日竟然瞧走眼了。
好在素風來得及時,若是他今日不小心開罪了這位姑娘,不知爺該會如何雷霆震怒,想想都覺得膽顫心驚。
這廂,衛長蕖才走到門路,挑眼就瞧見驚雷,閃電兩人正一左一右的站在門口當門神。
驚雷見素風領著衛長蕖走來,恭敬道:「衛姑娘請進,爺正等著您。」
「嗯,」衛長蕖衝著驚雷點頭,然後衣抉掃過門檻,幾步走進了雅室。
衛長蕖走進,只見雅室的裝點極為簡單大氣,十分符合凌璟淡雅如風的性格。
鏤空香爐裡正焚燒著上等的沉香,裊裊的煙霧從香爐頂上升騰而起,這沉香的味道淺淺淡淡的,倒是極為提神醒腦。
凌璟瞧見衛長蕖緩步走進雅室,動作優雅的從軟榻上立起來,兩步走到八仙桌前,坐下道:「小丫頭,你來了,可是來存錢的?」
衛長蕖淡淡的瞧了凌璟一眼,然後自己挑了個位置,在凌璟的對面坐下。
她不回答凌璟的問話,反問道:「喂,凌大爺,你是這家錢莊的幕後老闆?」說完,衛長蕖一眼不眨的盯著凌璟那張出塵的臉。
兩人一問一答之間,素色風提了熱茶,給二人各自倒上了一杯。
素風倒好茶水之後,凌璟衝她使了個眼色。
素風會意,輕輕叫上驚雷,閃電,谷雨三人出了雅室,再輕手輕腳的將門給帶上,四人靜靜的守在了門外。
衛長蕖瞧見素風等人出了雅室,不以為意,只見她伸手端起桌上的熱茶,微微的抿了一口。
「上等的雲霧茶,嗯,不錯,還是早上雲霧最濃的時候,趁著晨露採摘的,最嫩的茶葉嫩尖兒,」抿完一口,衛長蕖淡淡道。
凌璟盯著她那張巴掌小臉,唇角含笑:「你的舌頭,倒真是很靈。」
接連抿了幾口,衛長蕖將茶杯輕輕放在桌面上,十分驕傲道:「那是自然。」
這句話,凌璟算是說對了,想她前世可是堂堂一名美食評論家,全靠舌頭吃飯,舌頭不靈光,怎麼成。
「喂,你專程叫我上來,難不成就只是為了請我喝茶吧,你有這好心思,我倒還沒那閒情逸致,不如,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我存錢在你的錢莊你,你準備給我幾成利息。」
「我將錢存在你的錢莊你,你便可以用這些錢去做大生意,憑你的手段,翻倍賺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你就別吝嗇那幾分利息了,呃,」衛長蕖說話,撲閃著一雙清明皓月的眸子,盯著凌璟的臉。
凌璟的眼眸微微一轉,正好對上衛長蕖那雙清明皓月般的眸子。
盯著衛長蕖那雙清明皓月的眼眸,不禁間,凌璟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跳得飛快,兩道視線緊緊的盯著衛長蕖的巴掌小臉,想移都移不開。
衛長蕖感覺到凌璟灼灼的視線,才後知後覺的將自己的眼眸移開。
「咳咳,」她假意咳嗽兩聲。
「喂,凌大爺,我正在和你談生意呢,拜託你也用心一點,好不!難道是本姑娘太漂亮了,將你迷花眼了?」衛長蕖十分自戀道。
凌璟沒料到衛長蕖會這樣與他說話,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說些什麼了,只能繼續緊盯著衛長蕖的臉。
衛長蕖感覺到凌璟那兩道灼熱的視線,還未從自己的臉上移開,心裡那個悔恨啦。
娘的,她幹嘛要開那樣的玩笑,此刻,她真是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此刻,雅室裡的氣氛有些尷尬,衛長蕖也不知道說什麼,繼續假裝咳嗽兩聲。
「咳咳,咱們談正事,談正事,啊。」
尼瑪:趕緊談完,趕緊走啊!與凌璟這黑心肝的待在一起,她只覺得全身不舒坦。
凌璟聽到衛長蕖的淺咳聲,這才轉動了一眼眼眸,悠悠道:「我給你幾分利息,得看你存多少銀子。」
衛長蕖瞥了凌璟一眼,心道:都是老熟人了,還這樣斤斤計較,果然不愧是黑心肝的,半點虧都不肯吃。
「我存十九萬兩,你看到底給幾分利息?」衛長蕖直接開門見山道。
「十九萬兩,嗯,這倒是算得上一筆錢,」凌璟悠悠道。
衛長蕖聽了這句話,簡直是恨不得挑起來,猛敲凌璟一記暴栗。
尼瑪,這不是廢話嗎?十九萬兩白銀,這不是一筆錢,那還是她從地上扒起來的樹葉啊。
凌璟就說了一句話,然後就歇口了,瞧見他伸出修長如玉的手,將桌上的茶杯端起來,神色優雅的開始品茶。
衛長蕖瞧見他抿了一口又一口,這明擺著,就是和她耗時間嘛。
凌璟這黑心肝的有閒工夫,可是待會兒,她還得上醉香坊做工呢。
衛長蕖瞧見凌璟那優雅的品茶動作,氣得牙齒磨得咯吱咯吱的響。
「你喝夠了沒,到底給幾分利息,」最後,衛長蕖實在是忍無可忍,磨著牙齒,打牙縫間擠出一句話。
若不是看在通寶號實力雄厚,利息高一點,有保障,若不是為了錢錢,她會這樣忍了又忍的忍受凌璟這黑心肝的,會在這裡陪他喝茶,消磨時間。
凌璟聽見衛長蕖那硬生生的話語,才輕輕的將茶杯放在桌上。
只見他抬起下巴,挑著一雙絕美的鳳目,兩道視線落在衛長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