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蕖瞟了谷雨幾眼之後,無所謂的聳聳雙肩,表情還極為無辜。
她看向谷雨淡淡道:「前些日子我從河水裡將你們主子撈起來的時候,他本來就是滿臉膿包模樣,你們主子又不自報家門,我總歸不能喂,喂!這樣稱呼吧,所以了,我只記得他那張膿包臉,便只能這樣將就著叫了。」
凌璟聽得表情僵著,他不知是該怒呢,還該惱呢,隨即兩道視線落在衛長蕖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
他心想:時隔這麼久沒見,眼前這只瘦猴子的德性是半點沒變化,還是那麼嘴厲古怪,還是那麼刁鑽精靈,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瘦猴子就是瘦猴子。
說著,衛長蕖話語一轉,繼續道:「你一個小姑娘家的,動不動就拔劍,火氣不要那麼旺盛,我又不是要吃了你家主子,淡定,淡定啊,怒易傷肝,經常發怒的人容易老得快,小心會嫁不出去。」
衛長蕖話落,只聽得顧惜昭又笑得前俯後仰。
素風瞧出衛長蕖並沒有惡意,況且還是世子爺的救命恩人,所以她便伸手拉了拉谷雨,示意谷雨不要衝動。
只是谷雨聽了衛長蕖的話,簡直是氣得想要跺腳。
在她看來,衛長蕖頂多十四五歲的樣子,比自己的年齡還小,居然稱呼她為小姑娘,這真是……咋聽著有些怪異的感覺。
放眼整個天下,恐怕也只有衛長蕖敢直接稱呼瑞親王府的雨護衛為小姑娘吧。
谷雨握著劍,氣鼓鼓的立在凌璟的身後。
雖然眼前這丫頭救過自家世子爺的命,她身為瑞親王府的四大護衛之一,十分感激,但是這丫頭稱呼她為小姑娘,她就十分不樂意接受了。
「谷雨,你真是長本事了,呃!越來越會自做主張了,」突然,凌璟呵斥一聲,他說話的語調很輕很淺,但是卻帶著令人不容置疑的威嚴。
谷雨的一顆心猛顫一下,瞬間驚了神。
她趕緊道:「屬下知錯,請爺責罰。」
凌璟背對著她,淡淡道:「若是下次再敢自作主張,往後就不必跟著我了,這次且饒了你,退下吧。」
凌璟的話落,一旁的素風鬆了口氣,她趕緊伸手拉了拉谷雨,示意她以後不要再這般衝動了。
要知道,作為爺身邊的護衛,最忌的便是衝動,易怒,處事不穩重。
谷雨將劍收起來,對凌璟恭敬道:「屬下謝過爺網開一面,」說完,她便退下去,站在了素風的身旁。
這時候,衛長蕖又想起了錢的事情。
她直接伸出手掌,將手掌攤在凌璟的眼前,理所當然的要錢,道:「趕緊的,拿來?」
凌璟面色淡淡,垂下一雙古墨般的眸子,溫潤的視線輕輕落在衛長蕖的指尖。
只見他薄唇微微一動,問道:「拿什麼?」
我楞個去,衛長蕖內心微惱,這貨是真不明白她說什麼,在跟她裝傻充愣呢。
將手板掂了掂,繼續道:「拿什麼,當然是拿錢了,」不然以為她是討要什麼。
「喂,膿包臉,你吃也吃也,見也見了,是時候該數錢了吧,是誰說的,只要我上雅間來走這麼一遭,便給一萬兩銀子,如今我人也來了,還陪你們說了這麼半天的話,不該給點辛苦費嗎?要知道本姑娘的出場費是很高的,趕緊的,將那一萬兩銀子拿來,我今天心情好,給你們打個折,只要給了那一萬兩銀子,這桌菜的錢就免了。」
衛長蕖說完,驚雷,閃電二人的表情齊齊抽了抽,他們家世子爺這是遇上女土匪了,見上一面就要敲詐一萬兩銀子,這面子也忒麼的廣闊無垠了些。
相較於驚雷,閃電兩人,各自臉上的表情都抽了,而一旁的素風則是靜靜的盯著衛長蕖的臉,眼神裡帶著淡淡的探究意味。
她發現,眼前這位姑娘還真有點意思,要知道,一般的女子是近不了自家世子爺身的,而眼前這位姑娘卻可以肆無忌憚的與自家世子爺同桌,並且世子爺並沒有惱怒,這真是太難得了。
凌璟將視線從衛長蕖的手上移到她的臉上,道:「那麼,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給我打了折扣呢?」
「呃!」衛長蕖語氣停頓了一下,隨即擺了擺手,才道:「這倒是不必了,況且你那些感謝的話又不值錢,我要了何用,我只要那一萬兩銀子,爽快點,給錢。」
一旁,顧惜昭一邊十分享受的吃著菜,一邊饒有興致的看著兩人鬥嘴。
衛長蕖說完,他放下手中的竹筷,突然爽朗的笑了兩聲,再看向衛長蕖道:「你還真是掉到錢眼裡去了,你真的很缺錢嗎?要不,你還是跟隨本公子去尚京吧,本公子其他的東西不多,就是金子,銀子多,保準亮閃你的雙眼。」
說來也奇怪,以往遇上那等愛慕錢財的女子,他顧惜朝是非常厭惡的,可是今日瞧見衛長蕖滿腦子都是錢,甚至還逼著凌璟討債,但卻覺得一點也生不出厭惡的感覺,反而覺得眼前的丫頭很可愛。
衛長蕖眉目一轉,視線落在顧惜昭的臉上,毫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
她道:「那是你的錢,與我有何干係,我現在討要的是屬於我的錢。」
「有意思,真有意思,那你繼續追債吧,我倒是想看看你今天能不能追到債,」說著話,顧惜昭又拿起了眼前的筷子,動作優雅的伸向盤子裡,擺明了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衛長蕖瞧著他吃個飯,還如此賣弄風騷。
心裡嘀咕一句:有意思,有意思你妹啊,若不是為了那一萬兩銀子,她才懶得與這兩人在雅間裡磨磨唧唧,浪費時間。
萬來福默默站在一旁,他瞧著衛長蕖向凌璟逼債,額頭上的汗珠子更是一滴一滴往下掉。
他心道:長蕖這丫頭,膽兒也太大了點。
雖然他很擔心衛長蕖將凌璟給惹惱了,但是卻也說不上半句話,只能默默站在一旁,瞧著乾著急。
凌璟瞧著衛長蕖談到錢,兩眼放光的模樣,心裡有些想笑,雖然心裡想笑,但是他臉上的神色卻半點未變。
這丫頭如此愛錢,見了銀票,恐怕比見到親娘還激動,既然這丫頭愛錢,他就偏偏不給。
視線重新落回到衛長蕖的手上,凌璟道:「誰給你說,只要你上雅間來見我們一面,便給你一萬兩銀子,你覺得你的面子有這麼值錢嗎?要身材沒身材,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活生生一隻瘦猴子的模樣,難道你認為在我面前耍幾把猴戲,就可以賺一萬兩了?」
想想在山神廟的日子,這臭丫頭不但讓他修補牆壁,還讓他搭建灶台,簡直是將他當成免費的勞動力。
好不容易逮到這樣的機會,他就是要狠狠的氣氣這臭丫頭片子。
其實凌璟的形容倒是很貼切,如今衛長蕖這具身體原本就只有十四歲,相貌身體都還沒完全長開,的確是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
聽了凌璟的形容,顧惜昭的特意揚起眉目,朝衛長蕖的身上打量了一番。
衛長蕖敏感的撲捉到顧惜昭打量的眼神,她惱怒道:「看什麼看,就算是本姑娘沒身材,沒胸,沒屁股,那也是貨真價實的女人。」
她算是明白了,這兩貨今日上醉香坊來,是專程來找茬的。
衛長蕖惱怒的說完,凌璟卻端起面前的茶杯,優雅的飲了一口茶水,半分半毫都沒有感到意外。
眼前這只潑猴子就是非人類,這樣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完全不用感到意外,更意外的事情,他都已經見識過了。
可是顧惜昭聽了衛長蕖的話之後,卻驚愣了,噗!驚愣之後,他噗笑出聲,差點沒將口中的東西被噴出來。
凌璟說的那些話,若是尋常女子聽了,一早臉都紅了。
可是這丫頭不但不臉紅,不羞澀,反而還這麼語出驚人的回答,這是女子能說得出口的話嗎?他發現這丫頭簡直是太有趣了,簡直就是一個活寶。
雅間裡的其他人,聽了衛長蕖的話之後,早愣在當場了,個個神色怪異,特別是素風,谷雨兩個女子,雖然她們是冷血的死侍暗衛,但是女子該有的矜持她們還是有的,眼前這姑娘,簡直是太過離經叛道,太過於特別了。
惱完了顧惜昭之後,衛長蕖再次轉過眉目來看向凌璟。
她咬著牙問道:「膿包臉,看來你今日是吃飽了閒得蛋疼,故意找上醉香坊來,拿我尋開心的,呃。」
膿包臉——聽到這三個字,凌璟俊美的額頭微微蹙緊,他挑起一雙鳳目,往衛長蕖的臉上盯了片刻,才道:「我不叫膿包臉。」
「哦!」衛長蕖哦了一聲,兩道視線凝聚在凌璟那張俊美無瑕的臉上。
眼前這張人神共憤的俊臉,用膿包兩個字的形容,貌似,的確有些不妥,不過,他們現在討論的是給不給錢的事,敢情這貨抓不住話裡的重點。
「我管你叫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你叫什麼名字與我有何干係,我只管要我的錢,要到了錢,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老死不相往來,」衛長蕖道。
凌璟的眉頭蹙得更深,甚至隱隱被衛長蕖挑起了絲絲惱意。
這丫頭絕對有氣死人的本事,可是偏偏他每次都會因為她的話,生惱,生怒,簡直是可惡。
他道:「我若是不給呢。」
不給——衛長蕖的視線又在凌璟的臉上凝聚了片刻。
她心想道:不給,不給難道她還能牽條麻子蛇去咬這個說話不算數的混蛋嗎?瞧那四大金剛一樣的護衛,她是打也打不過,若是打得過人家,她還可以一拳敲昏了,搶了錢就跑路。
想到這裡,衛長蕖只覺得心裡堵著難受。
啪,一聲響,她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桌面上,氣憤的咬牙切齒道:「算你狠。」
凌璟瞧見衛長蕖吃癟,居然難得的好心情。
只見他唇角微微挑起來,展露如沐春風般的淺笑,然後他盯著衛長蕖憤憤的小臉蛋,淺淺道:「彼此彼此,這一遭我勝出。」
衛長蕖瞧著凌璟那張絕美出塵的容顏,絕美到挑不出一絲遐思,就連一個小小的鬢角都生得如此完美。
這人明明是一頭狼,卻披著一張人畜無害的羊羔皮。
瞧著凌璟玉潤如風的淺笑,她道:「笑,你就笑吧,笑死你,」說完,她便收回了自己的手。
隨即,她心裡腹誹道:媽蛋,這一巴掌啪下去,手掌可真疼。
待微微平息了心裡的那股火氣,衛長蕖站起身子,側頭對萬來福,道:「來福叔,咱們走,」錢都要不到,難道還杵在這裡陪這兩位爺耍猴戲麼。
說完,她便自己先邁出了幾步。
萬來福瞧見衛長蕖離開,他便衝著凌璟,顧惜昭兩人尷尬的笑了兩聲,客氣道:「兩位公子請慢用,」著完,他趕緊跟了上去。
顧惜昭懶得理會萬來福,懶懶的衝著他揮了揮手。
瞧見衛長蕖已經走到了門口,他大聲喊住她:「衛姑娘,我們合作的事情還沒談好呢,你若是想通了,隨時可以上鳳翔樓去找我。」
衛長蕖將顧惜昭的話聽入耳中,只是她頭也沒回一下,繼續往前走。
還合作,合作個屁,都被那臭屁的傢伙給氣得七竅生煙了,她敢說,雅間裡那兩貨絕對是一路貨色,誰也不是好相與的主。
雖然衛長蕖並沒有將顧惜昭的話放在心上,可是萬來福聽到之後,卻心急了。
畢竟人家是尚京來的貴公子,財大氣粗的,且是醉香坊能夠相媲美的,如今人家特地邀請長蕖去尚京酒樓裡做事,的確是天上掉下來的美差,某些人一輩子都求不來的福氣。
萬來福想到此處,心裡是焦亂如麻。
一方面,他不想阻攔衛長蕖追逐大好的前程,另一方面,他確實又是捨不得放衛長蕖離開醉香坊。
雅間裡,凌璟看著衛長蕖起身離開,他一邊動作優雅的轉動著手中的茶杯,同時間挑起一雙鳳目,兩道清冷的視線落在衛長蕖的身後的三千青絲之上,一直到衛長蕖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
這時候,他才不著痕跡的撤回自己的視線,就連他自己也不曾發現,不知從何時起,他看向衛長蕖的眸色之中,多了一些淡淡的興趣意味。
顧惜昭發覺他的眼神中有絲絲細微的變化,便笑著問道:「黑心肝的,難道你對那小丫頭有意思。」
「你覺得呢?」凌璟抿唇溫潤一笑,不答反問。
「不說就算了,」問了也白問,顧惜昭自覺沒趣,只拿了筷子趕緊的吃東西,只是剛夾了兩筷子菊花重陽面,又聽他自言自語道:「不過,我覺得那小丫頭挺有意思的,比尚京那些大家閨秀可要有趣多了,你若是不喜歡那小丫頭,我倒是挺喜歡的。」
顧惜昭話音剛落,就聽見凌璟冷聲道:「你敢去招惹她?」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口吻竟然加重了許多。
只覺得凌璟冷冷的話語在頭頂上響起,顧惜昭也絲毫不畏懼,只見他依然悠閒的夾了幾筷子菜入口,才慢悠然的抬起頭來。
他的視線落在凌璟的臉上,發現此刻,凌璟的臉色竟然是陰沉沉的,還帶點醋酸味兒。
他心道:這小子明明對那小丫頭有些意思,卻死了鴨子嘴殼子硬,不承認沒關係,這不,詐一詐,不就詐出真相了麼。
「喂,黑心肝的,你不要用這種幽怨的眼神看著我,搞得我像是搶了你媳婦一樣,你就放一百顆心,啊,既然你對那小丫頭有意思,兄弟我怎麼會和你搶呢,開個玩笑罷了,不要這麼較真。」
聽完顧惜昭的話,凌璟未說半個字,卻陷入了沉思。
他會喜歡那猴精一樣的臭丫頭,那丫頭不但刁鑽,而且狡詐,脾氣不好,粗俗無比,滿口髒話,還喜歡錢,他會喜歡這樣的人?
可是,此時此刻他竟然還恍然不知,他已經將衛長蕖身上所有的特點全都總結出來了,若不是因為喜歡,若不是因為對人家有意思,他又怎麼會如此注意一個人。
沉思片刻,他隱藏了臉上所有的情緒,看向顧惜昭道:「三公子不是向來喜歡美食麼,怎麼,今日美食都堵不上你的嘴麼。」
這廂,衛長蕖與萬來福出了雅間之後。
兩人下了二樓,萬來福趕緊加快腳步,幾步趕上衛長蕖。
衛長蕖瞧見萬來福神色有異,便問道:「來福叔,你怎麼了?是不是被樓上那兩位給嚇到了,用不用去休息一下。」
「叔沒事,不用休息,」萬來福輕輕擺了擺手,思前想後片刻,最後才揚起眉目對衛長蕖道:「長蕖啊,那位公子特地邀請你去尚京大酒樓裡做事,這的確是份美差,你不用考慮叔,考慮醉香坊,你若是想去,就儘管放心的去,叔不會怪你的。」
出了雅間之後,他便已經想通了,他老了,守著醉香坊養老便成了,可是長蕖還年輕,又有真本事在手,他不應該自私自利的將這樣好的姑娘強留在醉香坊。
衛長蕖聽萬來福語重心長的說完,她還以為萬來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呢,原來竟是為了說這些。
她衝著萬來福輕鬆的笑了笑,才道:「來福叔,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是你選擇相信了我,你對我有知遇之情,況且如今醉香坊的生意這麼好,我怎麼捨得離開,尚京這麼遠,我必須得背井離鄉,千里迢迢的趕赴過去,這對我來說,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你就別再想這件事了,我是不會離開醉香坊,也不會離開止水鎮的。」
雖然心裡想著讓衛長蕖離開,但是此刻聽見衛長蕖說出這樣的話,萬來福心裡實則是十分高興。
人都是有私心,他巴不得衛長蕖不要離開呢。
萬來福看著衛長蕖,臉上展露出笑意,道:「既然如此,叔就不再多說什麼了,既然長蕖願意留在叔的酒樓,叔往後定然不會虧待你。」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話之後,才各自去忙了。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凌璟,顧惜昭用完午膳,只見兩人出了雅間,衣抉翩翩的從二樓走下來。
兩人並排著走下樓梯,驚雷,閃電,素風,谷雨,樂青五人緊緊跟隨在兩人的身後。
一行七人,除了凌璟,顧惜昭二人驚為天人之外,驚雷,閃電,樂青三人的長相也是百里挑一的英俊少年,素風,谷雨更是冷艷逼人。
七人下了樓梯,大廳裡又是一陣雅雀無聲,眾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了凌璟,與顧惜昭二人的臉上,不分男女老少,全被二人的風姿所折服。
萬來福瞧見這兩尊大神總算是要準備離開了,心裡瞬間輕鬆了不少,接著悠悠舒了一口氣。
醉香坊廟小,供不起這兩尊大神,早走早好啊,否則他那顆老心肝喲,可真受不得刺激了。
此時,他瞧著顧惜昭手搖著玉骨折扇走過來,臉上還帶著炫目的笑容,看上去心情好像唄不錯,便問道:「兩位公子可吃好了。」
顧惜昭微微點頭,簡單道:「還算不錯。」
他說完,側頭看了一眼樂青,樂青即刻會意走向櫃檯,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遞給萬來福道:「掌櫃的結賬。」
萬來福接過銀票,定神一看,是一張面額一千兩的銀票。
吃一頓飯而已,醉香坊最貴的菜品是十兩銀子一道,那一桌子十多道菜,頂多只要一百多兩銀子,此刻定然是要找零的。
萬來福正準備拿起算盤算賬,準備找零,可是他再抬頭一看,凌璟,顧惜昭等人已經快要跨出門檻了。
他趕緊放下算盤,追趕出去,大聲喊住顧惜昭,道:「公子請留步,還沒找您錢呢。」
樂青聽到萬來福的喊聲,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對他道:「我家公子說了,這頓飯他吃得很滿意,所以不用找了。」
樂青幾句話說完,還沒等到萬來福開口說半個字,便已轉身走了。
萬來福手裡捏著那張銀票,微微的晃了晃腦袋。
他心歎道:這些有錢人,可真是花錢如流水啊,一擲千金,這一千兩銀子都快頂上醉香坊一日的收入了。
送走了那兩尊神,吃過中午飯之後,衛長蕖瞧著上酒樓的客人漸漸的少了,大夥兒慢慢的都清閒下來。
想到家裡的鍋碗盤碟,今早都被王東來砸得稀巴爛,全都不能用了,衛長蕖便準備趁中午這檔子空閒時間去街上逛一逛,好買套新餐具的回去。
逛了半個時辰,衛長蕖買了一套碗,一套盤子,還有一口新鍋,另外又上肉攤子割兩塊豬肉,再去菜攤買了幾斤大白菜,外加一袋白麵粉。
豬肉,和那幾斤大白菜比較輕,她自個能提著走,便當即付了錢,拿著東西離開小販的攤子。
至於鍋碗盤蝶,還有一大袋白麵粉啥的,因為太重了,就只付了些定金,讓店舖的夥計幫忙直接送到醉香坊去。
如今醉香坊在止水鎮出了名,店舖的老闆聽說是往醉香坊送東西,半點也沒猶豫,高高興興的就答應了。
買齊東西之後,衛長蕖正準備回醉香坊,然而就在這時她卻被一雙怨毒的眼睛給盯上了。
盯著衛長蕖的不是別人,正是老衛家的二姑子衛文繡。
自打王東來父子三人被押解著離開十里村之後,萬氏,衛文繡母女倆便急著找到了衛老爺子,然後拉上衛老爺子,當即就趕著家裡的牛車上了止水鎮,準備去衙門給王東來父子三人求求情。
因為醉香坊離縣衙很近,而且均處在集市中心地帶,宋煬為官清廉,處事剛正不阿,沒有市井流氓敢在縣衙門前的大街上生事,所以許多小攤販都喜歡將攤位設在縣衙前的那條大街上,而此時,衛長蕖正好就在縣衙門前的那條街上採買東西,趕巧就冤家路窄,碰著了。
老衛家那三口人趕到縣衙之後,完全是一群鄉巴佬進城,完全不懂規矩,他們一不擂鼓喊冤,二不祈求衙役進內堂先通報一聲,便直接堵在縣衙門口撒潑大鬧。
特別是衛文繡,更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她發了瘋的與衙役廝扯,嚎哭大鬧,把自個弄得蓬頭垢面,鼻涕眼淚一股腦兒往下流,甚至衝著衙役大喊大叫,說什麼老衛家是出過縣太爺的,是官宦人家,宋煬都得靠邊站,說什麼王東來父子三人是官宦人家的女婿,金貴著呢,宋煬不能將他們關押入大牢。
守門的衙役瞧見她像個潑婦一樣又吵又鬧,當即便將她轟出了縣衙,並將她趕出去遠遠的。
萬氏瞧見自個的女兒被衙役轟出來,趕緊上前去攙扶著。
之後,衛老爺子又上前去求情。
可是因為之前衛文繡大嚎大鬧,扯著衙役又抓又打,那些衙役們早就不耐煩了,便連同衛老爺子也一併給轟了出來。
衛老爺子覺得自己的老臉都被丟盡了,便背著手憤憤的準備離開。
老衛家三人專程前來縣衙替王東來父子三人求情,愣是連縣衙的大門都未得踏進去。
當三人一臉憤憤準備打道回十里村之時,趕巧了,衛文繡就剛好瞧見正在街上採買東西的衛長蕖。
「娘,那不是老四房那賤骨頭麼?」她一隻手拉了拉萬氏的胳膊,另一隻手指著衛長蕖所在的方向道。
萬氏聽她這麼一說,便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繡,你沒瞧錯,那不就是老四房那賤骨頭嗎?這殺千刀的賤骨頭,害得自己的二姑丈進了大牢,自己卻在這裡逛街,良心都讓狗吃沒了,娘要是早知道這殺千刀的賤骨頭如此能禍害人,當年老四死的時候,就該將她一併給活埋了。」
衛文繡瞧見衛長蕖手裡提著兩大塊豬肉,還有幾斤大白菜,頓時一股熊熊的火氣從胸口升騰起來,直接燃燒到腦門。
她男人,還有兩個孩子此刻正在衙門的大牢裡蹲著,這殺千刀的賤骨頭倒是過得快活自在。
想到這裡,衛文繡遠遠的刮了衛長蕖幾眼,她真狠不得立馬撲過去咬衛長蕖幾口解氣。
扒開萬氏的手,只見她怒氣沖沖的就朝衛長蕖的方向走去。
這廂自個的女婿,還有兩個外孫還蹲在大牢裡的,萬氏深怕自個的女兒再搭進去。
要知道,老四房那賤骨頭的手上可是有進出縣衙的令牌子。
萬氏瞧著衛文繡已經走出了好幾步,她趕緊喚住衛文繡,道:「繡,你這是要幹嘛去?」
「娘,你先甭管,我自有主張,」衛文繡氣瘋了,她簡單回了萬氏一句,頭也不回繼續向衛長蕖走去。
萬氏更加著急了,她扭頭瞧著衛敬山道:「孩子爹,這可咋辦呀,你趕緊的想想辦法呀,這裡離縣衙這麼近,老四房那賤骨頭手裡有縣衙的牌子,繡去與她鬧,肯定會吃虧的喲。」
衛敬山瞪了自個的老婆娘一樣。
他那個二女兒,從小時起,就被這老婆娘給慣壞了,不但個性強,脾氣還壞,若不是她主動上門挑事,怎麼會害得自個的男人,孩子都蹲了衙門的大牢。
「哎,真是作孽啊,」衛敬山深深的歎了口氣。
萬氏瞧見他只歎氣,半句話不說,心裡便有些發惱。
她抓住衛老爺子的衣袖,哭啜道:「哎呦,死頭子啊,那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喲,如今你女兒就要被那賤骨頭作踐了,你居然半點不吭氣,你咋當爹的,你這個沒良心的呀,若是繡出了個啥好歹,我也不活啦。」
萬氏當街拉著衛老爺子哭啜,雖然她的聲氣嚎得比較低,但是周圍的人還是聽見了。
一些路人瞧見兩個老不死的都這把年紀了,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也不知道害臊,老沒羞的,便有幾人瞬間就圍了過來,並對著萬氏與衛敬山指指點點。
瞧著路人指指點點,衛敬山用力的甩開萬氏的手爪子。
此刻,他心裡對萬氏簡直是厭棄極了。
心道:今日他這張老臉,都被這母女倆給丟盡了。
衛敬山的胳膊用力一甩,萬氏腳下未站穩,摔了個趔趄,整個人就差點栽倒在了地上。
她怒目盯著衛敬山,道:「好啊,老頭子,你竟然敢甩我,我為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老了老了還要被你嫌棄,哎喲,我的命咋這麼苦吶。」
身處大街之上,當著幾個路人的面,她竟然越嚎越厲害。
萬氏尖酸的嚎聲入耳,衛敬山是忍無可忍,衝著萬氏便怒吼幾聲。
「你這老婆娘,就知道嚎,嚎個啥,你當這裡是老衛家嗎?當街哭嚎,你是嫌咱老衛家的臉面還沒被你丟光嗎?再嚎,再嚎便給老子滾回娘家去。」
衛敬山幾句吼完,萬氏嚇得身子發抖,若是這把年紀了還被趕回娘家,豈不是臊皮死了。
看來老頭子是真發火了,她可不敢再胡亂哭嚎半句了。
萬氏遂閉了嘴,只見她擼起袖子,兩把擦乾自己臉上的老淚,軟下語氣對衛敬山,道:「老頭子,你甭吼我,我這不是擔心繡嗎?」
「你擔心個啥,繡都已經走遠了,」說完,衛老爺子趕緊的,朝著衛文繡,衛長蕖所在方向追去。
萬氏也邁開腿腳,趕緊的追上衛老爺子。
這時候,衛長蕖正在一個攤前看東西,衛文繡怒吼著朝她衝過來。
「小賤骨頭,是你害得我男人,孩子蹲了大牢,今兒我非得跟你拼了,」吼完,她便預備撲向衛長蕖。
衛長蕖那可能站著不動,等著她來撲。
只見她雙腳滑過地面,身形一扭,輕輕鬆鬆便躲過了衛文繡的那一撲。
「好啊,賤骨頭,你還敢躲,我讓你躲,」一撲不著,只見衛文繡張牙舞爪再次朝衛長蕖撲身過來。
衛長蕖繼續躲,衛文繡撲得累死了,卻連她的衣角邊走沾不到。
萬氏,衛老爺子站在一旁看著,心裡乾著急。
這時候,萬氏甚至忘記了這條街就在縣衙大門前,只聽得她衝著衛文繡道:「繡,那賤骨頭狡猾得很,你抓不住她,你便用東西狠狠的砸她,狠狠的砸死她。」
衛文繡累得喘了好幾口粗氣,聽了自個老娘的話之後,她心一沉,氣憤憤的咬著牙。
心道:這的確是個好辦法,她就不相信,今兒個收拾不了這賤骨頭。
瞧見街邊攤面上擺著的小東西,衛文繡想也沒想,一把抓起來,不管是什麼東西,一股腦兒全都衝著衛長蕖的身上砸去。
衛長蕖瞧著迎頭飛來的東西,她左閃右躲,倒是沒有傷到半分半毫。
可是那些杯杯罐罐的小東西,落地之後便摔了個粉碎,乒叮嗙當發出一陣摔碎時的脆響。
這衛文繡還真是氣瘋了,連小販的攤上的商品,都敢胡亂抓了用來砸自己,也不怕那些攤販事後找她算賬。
想到這裡,衛長蕖唇角微微勾起,她想啊,待會兒可有好戲看了。
衛文繡正砸得起勁,只聽得她一邊抓東西砸衛長蕖,還一邊咒罵道。
「我砸死你個賤骨頭,我砸死你個害人精。」
周圍的人瞧著衛文繡如此的瘋狂舉動,不管是那些折了東西的小商販,還是上街趕集的人,都紛紛衝著衛文繡指指點點。
只聽得有人道:「這婆娘還真是惡毒啊,對這麼個小姑娘又打又罵。」
那人說完,另外又有人道:「若是這婆娘是我家的,我非將她拖回去,吊在家裡的柱頭上狠狠的抽上幾十鞭子,再餓她三頓飯,收拾得她老老實實的。」
街上熱鬧非凡,而止水鎮最大的錢莊,通寶號二樓的雅室裡卻是悄悄然,一派寧靜。
通寶號正對著那條街道,此時此刻,凌璟正玉樹臨風般站在花窗前,只見他挑著一雙鳳目,兩道幽深的視線飄遠,輕輕落在那鬧事的街上,注視著那道纖細的身影。
他瞧著街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左躲右躲,像是再陪那婦人遊戲一般,不自覺的竟然挑唇一笑。
別人或許不清楚那丫頭的鬼心思,他確是一清二楚的。
那丫頭分明是故意引誘那發瘋的婦人去摔砸那些小商販攤子上的東西,真是有些意思。
素風靜靜的站在自家主子的身旁,她的目光隨著自家主子視線的方向瞧去,正好瞧見街上那鬧哄哄的情景,不由得蹙緊冷厲的眉頭。
她心道:街上那姑娘,不正是今日在醉香坊所遇見的那位大廚麼,怎麼會惹上那等蠻混不通道理的潑婦。
「世子爺,是今天咱們遇見的那位姑娘,需要屬下下樓去處理一下嗎?」素風淡淡道。
凌璟抬起如玉般的手,輕輕擺了擺,對素風道:「不用,若是她連這點小事情都解決不了,又怎能讓原本快要關門的酒樓重新火爆起來,要知道,那家醉香坊所面對的勁敵可是鳳翔樓,顧三公子堪稱是做生意的奇才,你有聽說過他何時做生意虧過本嗎?整個涼國十幾家鳳翔樓,單單就止水鎮這家鳳翔樓虧本了,若非那丫頭有真本事,又怎麼能擠垮顧府三公子名下的產業,區區一個潑婦而已,她還未放在心上。」
------題外話------
感謝給票票的妹子,麼麼噠
推薦:《帝王寵之卿本妖嬈》/顧南西
打家劫舍,坑蒙拐騙,偷香竊玉,這是他?不,這是她。
魅顏謫骨,絕代風華,傾蠱塵世,這是她?不,這是他。
小劇場:
某夜,撲到進行時。
「現在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好。」
「一經收貨,概不退不換,終生保修。」
嗯,趁熱打鐵。
「好。」
「以後我打家劫舍,你就得為虎作倀。」
嗯,得寸進尺,
「好。」
「以後,你的人是我的,心是我的,還有錢,都是我的。當然,我是你的。」
嗯,霸王條款。
「好。」
「成交,蓋章。」說完,湊上去,直接親!
嗯,終於可以名正言順耍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