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神殿上諸般神跡晃動,似乎欲脫落時,那不足忽然起身,強自靠近,而後入得那大殿中。待其入,其接天連地之本初軀體,居然消減如一常人般大小,且有搖搖欲墜之感覺。
「啊也,此主神之詛咒,果然了得!居然將吾陰司之軀體消解,差一點兒便自崩潰也!」
那不足入得大殿中,搖搖欲散,急急坐地錘煉。然其地陽剛,無有一絲兒充滿陰司之天地氣息可以為不足所用者,亦無有一絲兒本初元力為其修補其幾乎消散之軀體者!然一番歇息罷,不足漸漸有些活力,便抬起頭顱四顧。空闊之大殿中,有一座大鼎覆壓。
「啊!此地居然有一座大鼎!那冥冥中之呼喊,莫非來自此物?」
不足一邊微微然笑道,一邊卻起身往此大鼎而來。鼎身上下,淡淡霧靄繚繞,其間或現出者乃是陰司一界之萬般物什,大有活物般鬼物之地,陰沉沉之天地間,有無數魂魄飄蕩,皆若大隊人馬之征程一般,跨過一座寬廣之大橋,而後,有六道莫名之空間,將此等一眾分出六隊,吸納而去。
此往生去也。
然此鼎上確然無有所謂地獄之處所。蓋其為主神由陰司界所化出者,囚禁瀆神者之流處也。
「此地果然人為!非是道則之所生焉!」
那不足念動法訣,欲取了此鼎。待其道訣稍停時,去伸出雙手輕輕兒附在其鼎上。忽然一道莫名之巨力倏忽一聲。居然將其收攏入了那一處巨大之橋上。
「此奈何橋也!」
不足覺察其自家入得此地,便四顧而觀視,一眾身旁紛紜而上者之眾赤條條,無有一絲兒靈識之靈魂,紛紛往其六道處而去,其地宏達無邊,寬廣無盡,幽深而又明亮,唯那似如光柵一般之道途耀目而顯眼。彼等靈魂早已漂洗赤白,再無有一絲靈識。只是似乎每每行走必然有接納之對應六道之空間也。待其入,而後飄飄蕩蕩倏然而逝,不復再見。
不足臨此奈何橋上,觀視一眾靈魂無力自辯。順其自然而往生。不禁太息曰:
「前程往事非天定。歷練修行凡塵間。
雖曰仙神有自在,何須沽名強逆叛。
而今淡然歸幽界,笑看彼岸花正艷。
奈何橋上無奈何。六道往生隨自然。」
語罷,前出,忽然一道大力一吸,其本初大神之軀體晃晃悠悠飛入一道中。方即入,猛可裡便有莫名之天地氣機纏繞,將其一拉,倏然而去。待不足再一次睜了雙目,確然觀視其自家,已然嗷嗷待哺也。
「啊也,某這是往生也!」
其心間如是做想道。
隨即那房舍中一穩婆老年女子道:
「啊也,娃兒睜了眼也!兀那劉家婆姨,生的好俊俏之孩童啊!」
不足感覺軀體沉重,無力將那一顆大腦袋扭轉。只是眨眨眼,便復沉沉睡去。待其覺察有何物碰觸雙唇,便自張了口,一股香甜之乳汁入口。
「啊也,此吾此生之生母也!」
其後忽然懵懵懂懂,似乎往昔漸漸遠去,居然模糊不再有昔日之記憶也!唯神思與幼兒一般,只是困頓,只是飢餓!
三歲時,不足已然弄清晰自家之所在,乃是一凡界紅塵中也。此地小小一座山村,大類前生之凡界俗世也。唯物什有異,禽獸有別也。
「前生?某之前生?怎得儘是一些瑣碎,不復有昔日之記憶也!」
那不足大驚,其前生之情景終是漸漸失去!
其父乃是一小販,經年販運山貨往距此兩百里外之壺口大城去,來去一趟耗時月餘。蓋其畜力牛車,行走遲緩之故也。其母為其父一兩紋銀換來者,模樣不差,身長力大,農事好手也。夫婦辛勞勤苦,家道倒也不錯,餬口尚有餘糧呢!
不足新名乃是豬娃,日裡隨了其母往山上去,那山地收成靠天,風調雨順時,農桑富餘,天候不善,則飢寒交迫也。
「豬娃,莫要去山澗邊玩耍,野狐子來叼了汝去,便無有娘也。」
「曉得了!」
那豬娃應一聲,趕了十數隻羊攀坡而去,身後那條大黑狗哼哼唧唧隨了其前行。
日裡便是這般生機,看看那豬娃已然十歲,一日,正是其父來歸,謂其母曰:
「大娘,豬娃已然十歲,該是隨吾習學商事之時候也。」
「當家的,家中留吾一人,卻是有些害怕哩!」
「怕啥!老子大小亦是行走在外之人,何人敢欺凌於我?」
隨即,過不得幾日,那豬娃便隨了其父出門而去。身居山村中,不得外出,其時聞得去遠方大城,豬娃著實高興,好幾日睡不著覺。同村相好者十數孩童,相聚時,聞得此言,盡皆羨慕非常。
明日便要隨了其父去,那豬娃仔細收拾自家新近收購之山貨,一點點搬上牛車,待其將貨物盡數綁好,亦是午夜之時分。聞得其母謂其父道:
「當家的,再要個孩兒吧!奴家一人著實孤單!」
「不是不要,乃是汝懷不上麼!」
「啊也,豬娃都生下了,怎得便再無有孩兒呢?」
「誰知道!或許豬娃命硬,往生投胎者不肯來也。」
那豬娃聞言,神色大黯,自是去了自家之小窩棚中。那大黑狗嗚嗚行來,伸了大舌頭舔舐其面頰。豬娃歎一口氣,拍拍大黑狗,倒在土炕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靈兒嘻嘻笑著過來,故意惹其嘮叨,又似乎風兒擁了其小小身板,恍然將似乎又非是彼二人,乃是那嫦兒,抱起自家輕輕搖動,似如母親一般,低聲吟唱。
「唔,嫦兒,何時某家才能長大呢?」
「豬娃!豬娃!叫了汝幾聲也,怎得睡得好似豬玀!嗯!快快過來,趕了那邊青牛車駕,隨了吾去。」
「曉得了,爹爹。」
「豬娃,一路上要聽爹的話。不要亂跑,不要睡著在車上,可聽見耶?」
「是,娘親,孩兒曉得!」
「大娘,去吧,甭這般唧唧歪歪,惹人生厭。瞧得別家女人都不見出來,獨汝喋喋不休!」
「他爹,豬娃初次出門,我,我放心不下。」
「屁話,吾又非後爹!」
「劉三哥,甭和女人嘮叨,走也!」
那豬娃上了青牛車駕,隨了其父前行,走得里許,便不自覺回頭,卻見其母依然立村口張望。豬娃忽然覺得心下裡一睹,那淚水便自嘩嘩而下。
「劉三哥,瞧瞧汝一個勁兒打哈欠,夜來怕是無有睡覺,搗鼓到天明吧!」
「三哥婆姨好身板兒,怕是三哥弄不過哩!哈哈哈」
眾大笑。那劉三哥,豬娃之父道:
「爾等休得胡說,孩兒在哩!」
「怕什麼?過得三五年,你家豬娃亦是要做爹的!」
那劉三轉回頭,瞧得豬娃流淚,歎一聲道:
「豬娃,男人大丈夫,天生便是行走在外者,這般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孩兒曉得!」
那豬娃強自忍住,不出聲,只是悄悄兒抹去淚水。
天光大亮時,彼等亦是行走在山道上,漸漸一道道山梁,已然繞出去許多也!那大日之光亮閃耀,映照得群山赤紅一片。
「劉三哥,外山吳家屯之山貨,此次該著汝去收購也。吾等卻不去搶奪也。」
「嗯,如此吾便去也。」
那豬娃之父親駕了車駕,領了豬娃往另一條山路上去了。
「爹爹,怎得不與叔伯們一起?」
「吳家屯有上好山貨,此次輪得吾家去收購也。該是可以好好賺上一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