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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集 文 / 往生老魔

    聽潮城乃是臨海一座大城,修、凡雜居,然修眾從不現了形跡駭人不安。聽潮閣乃聽潮城一大名勝,文人、騷客、豪富、雅士來此俱喜登閣聽潮,賦詩作詞以為雅趣。側近不遠處有數家豪華客棧,每每八月客滿爆棚。不足與靈兒、風兒三修,此時正居住一室雅間。

    「哥哥,何不今夜登台聽潮,賦詩彈琴,亦好留得人間一段佳話也。」

    靈兒自聞得客棧中客子道那聽潮閣之名,知道乃是此聽潮城一大名勝,便嚷嚷要去,吃不足力阻,不得前去,氣悶不已。此時天亦是滿天星斗,月上三竿之時,靈兒哪裡等得住,起勁兒鼓臊。不足無奈何唯應其前去。

    客棧距聽潮閣不過隔了三條街之路程,抬抬腳卻便到了。及街到盡頭,豁然開朗。一片沙石灘地銀白之色澤,與那獨立一塊巨岩上聽潮閣之赤色相互映照,格外醒目,震撼人心。一條赤色石巖鋪就之通道,直從此腳下往那石巖高台去了。

    「哇,好美一座聽潮閣也!」

    風兒亦是忽然現了女兒家情懷,張開雙手,虛空擁抱。

    「嗨嗨!汝二人乃是書僮!」

    不足提醒道。

    「哥哥,怎得這般大煞風景耶?」

    那靈兒心下不喜,嘟囔道。

    「靈兒,史家哥哥說得是,吾等還是小心一些,切莫要出餡兒才好。」

    「嗯,姐姐這般言語,大是有理。吾只是不喜相公之這般老爺做派,是故臭臭他罷了。」

    「呃?」

    不足無奈轉過頭顱,向前行去。

    「哥哥,等一等靈兒。」

    那靈兒悄然傳音道。

    待得三人登台,見那銀色獨巖上一座赤色方磚鋪就一片大平台,長幾百丈,闊三五十丈,台上據北往南建一座三層高閣,十數丈高大,四角飛簷,雕欄畫棟,那閣俱赤紅血色,醒目驚人!閣之兩側各有樓梯向上。正面二層樓眉,一匾銀白,其上鑲嵌三顆鎏金大字,乃是「聽潮閣」三字。

    「哇,當真好去處。哥哥,吾等上閣聽潮去也。」

    靈兒、風兒催促不足道。

    不足觀之亦是胸間豪勇頓生。攜二女上聽潮閣上下三層遊玩,而後於三層上覓得一地佳處,面海而坐。問那小二點了幾份點心、水果,一壺美酒,卻便聽潮。

    「不過是海浪拍擊礁石罷了,哪裡便有坊間流言之甚也。」

    那靈兒邊食水果,邊無聊歎息。便是風兒亦是不解。

    「史家哥哥,難道此聽潮閣徒有其名麼?」

    「爾等何太心焦耶?便是等得幾時再聽之便是。若非有傳聞那般妙處,便自回可也。等閒無此心情,亦無此機緣容吾三人閒散,今日便當休心可乎?」

    「善!」

    二女皆點頭道。於是重又興高采烈,熱絡糾葛,飲酒論詩。

    「哥哥,彈一曲助興可好。」

    那靈兒道。風兒亦是眼望著不足,蓋其自隨了不足,從未有機緣聞聽其彈奏古琴。不足聞言,看看二女,便微微一笑,自取琴,置案几上,微微晗目,伸手輕撥琴弦。一串兒連音過處,忽然一聲脆響悠然。便如一片星辰灑下萬道螢光,引出皓月之神輝萬端,映照八極萬里晶瑩瀰漫。輕飄飄絲絃顫顫,宛如一獨然麗人倚高樓憂思。又是揉弦冉冉,其間輕輕彈跳出幾聲波動異響,彷彿心扉稍開,情思纏繞散發於縹緲無盡處。此一弦撥出,那思緒便自無盡悠長,茫茫然匯入太虛,似斷似連。直至一聲絕響,似乎投石擊破水中天,那麗人恍然若醒,長歎無絕。

    「哥哥是念及嫦兒姐姐麼?」

    靈兒低眉,不忍聲張,怕攪了不足一場清夢。

    便是此時,那遙遠處,一道白浪湧來,先是嗡然如蜂來去,其後那聲息便漸漸大漲,及末了便猶若萬頭鬥牛齊吼,轟轟然震耳欲聾。然便在此巨響中一陣清靈響起,漸漸高亢激越。

    「當是那海濤擊打衝入其下萬般洞孔,激發出此音也。」

    臨座一儒生道。

    果然,隨巨浪起湧、回落,那鳴響亦或激越、或悠長、或宏大、或極微。似是人間百般甘苦,亦如人生萬般境遇。低沉時如墜深淵,高亢時如凌波直上,平緩處恰似凡常之生活,激揚處如駕長風直上九天,奮勇時如劈波斬浪,雷霆萬里不懈。

    不足微微瞇離了雙眼,暗暗將一絲兒神能運起,突兀一聲弦隨浪起,琴弦滾滾竟然如此間浪湧鳴響。兩相相和,絕無凌亂混雜之感。悠然若天籟,相和若佳侶。當真是浪似狂暴擊萬里,琴似柔風載不動。

    靈兒、風兒二女垂目聆聽,只覺萬般柔情盡付一江愁緒,悠悠然然,無可承載。便是聽潮閣上下,遷客騷人、僧俗修眾,亦盡數隨琴起伏,思緒萬載。或感夫傷懷不能自已,流下清淚兩行;或壯懷激烈,拔劍起舞,欲擊萬里成就不世功業;或三杯兩盞淡酒,化去無盡愁思,萬古寂寥悲苦。便人縱有千般情思,盡數其間;世縱有萬般酸苦,皆付一琴也。嗟夫,余之追,何人可知······

    待得浪波不起,鳴響不再,那一聲長吟亦是裊裊而散。其時,已然是夜半時分也。

    「靈兒、風兒,今夜聽潮閣上修行者甚眾,快快走吧。」

    二女聞言,輕拭雙眸,微紅了眼隨其下聽潮閣遠去。

    或是人去好半時,忽一人道:

    「琴音如是,道盡人間千喜萬苦,神人也。」

    「道兄此言得之。此吾中人也,且上樓一唔。」

    有數修登樓,然那操琴者早已渺渺。

    座中一修,乃野修也,其時聞音悲苦,居然情不自禁,抽搐哭泣。

    「喂,我說朱兄,聽潮已罷,卻不許這般丟人也。」

    有博聞強記之修就手記了其曲譜,不過兩三日罷了,那曲調便在聽潮城妓院舞姬中演奏悅客也。

    「哥哥,那兩曲兒何名?怎得從未見哥哥演奏耶?」

    「其一乃是《月下》,其一是《聽潮》。月下成曲久矣,乃是嫦兒親作,久不彈,手法略顯生澀也。聽潮此曲,乃是某家有感新作罷了。汝自是無曾有聞。」

    「哥哥,當日一曲無所思令靈兒感懷。哥哥,須得教我才是。」

    「史家哥哥,何時才能與你弄琴共舞呢?」

    「哦喲,風姐姐想什麼呢?咯咯咯······」

    「臭妮子,老是這般羞人也。」

    二女嬉笑玩鬧,不足樂呵呵瞧視二人。便是這般嬉笑間,忽然不足雙眉一縮,起身道:

    「吾等不要露了行跡,那三教之眾已是及此。」

    「哦,難道確然有大算師這般神機妙算?連吾等之行藏已是可測麼」

    風兒道。

    「此凡間大算師哪裡有這般神通耶?」

    靈兒亦是迷惑道。

    「是了!定是仙修地,甚或神界之修使壞,傳了此界大算師神通。」

    「等一等,上界如何?怎得這般亂象也。」

    不足訝然問曰。

    「史家哥哥,此中牽扯深遠,非是一言半語可以說得清楚。再說,以汝之心境修為,目下尚未到可以得悉之時機。若用強,恐禍及史家哥哥,則妾身之罪過大焉。」

    「也罷,非到時機,某家便這般昏昏然罷了。」

    不足苦笑道。

    「哥哥,此事言不得。出口便是洩露天機,定然為有心者獲知,則風姐姐連同吾二人皆有性命之憂也。」

    「某家省得,風兒莫在意便了。」

    觀諸風兒歉然之神情,不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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