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谷口三星大陣被破之時,史一非仗仙劍尋到了史一生之子大足。大足正被兩敵修圍殺,危在旦夕。史一飛持劍偷襲得手,與大足擊殺另一修行者,而後兩人合在一處往其父史義處突殺。仗著熟知方位,左逃右遁,好不容易擺脫了截殺之敵修,衝到其父所在之密地,卻被七星大陣破後紛紜而來之敵方修行者圍攻。此隊敵修雖無法力高絕者,然勝在人眾。一陣猛攻之下,大足法力不濟被一眾飛刃洞穿而亡。一非大呼捨命衝殺,然救之不及,自己亦身中數刃,體腔內腹腸外溢,連一臂也被一敵方修行者法器所毀。其修長俊雅之象此刻渾體鮮血淋淋,束髮四散,赤紅雙目怒睜,又少一臂竟顯猙獰之色。
而其時四面八向敵修圍攏而來,其性命亦危。史一非長歎一聲欲自爆法體。正在此時其父史義手握數十張仙符,口念法咒駕雲來救。他將仙符飛出,一時間空中金黃色符紙靈光狂閃,盡數化為刀劍戈戟,火鳥冰柱,更有數張爆裂開後濃霧四起,瀰漫開來,將四圍之物籠罩其內,頓時濃霧之中凡目不能視物。事出突然,當敵方修行者醒悟之後施法破符,一非已被其父帶回密道,向族中大陣密室疾馳而去了。
「盧門主,人不見也!」
一修行者大叫道。
那盧姓門主聞言眉頭一皺,急從身後摸出一物,拋向空中,口念法咒,喝聲「祭」,那物忽化為一小巧金鳥向史義父子逃遁之密道飛去。
「跟上它,追!神主有令,不得放走一人!」
眾修行者一喏,皆往密道飛去。恰在此時,谷中傳來了那誅族大陣爆裂後驚天動地之巨響。眾修行者大駭,都駐足仰望,只見那半座山峰轟然而起爆裂後消失不見,而後萬丈之廣之火團升空飛起,如蘑菇狀直衝九霄雲外。那光亮閃過法力稍弱之修行者皆雙目盡盲,無法視物。便如盧姓門主修為高深者也不經心中大懼。凝神望去,那光團之外一蓮台搖搖欲墜,正是那神主之仙座,座上一人衣物盡失,只露出綠色內甲,看起來傷之不輕。有兩人飛速躍上雲頭,護定神主緩緩入了巨舟之中。
盧姓門主低首一思量,忽沖弟子喝道:
「追!務必全殲之。」
十數位弟子復追蹤而去了。
「爹,一非無能,護佑不力,讓大足歿矣!」
「不要講話,快到密室!」
史義還未轉身,先是密道巨晃,接著巨響傳來。
「啊!大哥呀!兄弟們呀!我史家亡族了嗎!」
史義猛的停住,知道不妙,不經嚎哭出聲。
「爹,你快走,待吾布下一機關法器阻他們一阻。」
史義恍恍惚惚地往回跑,及到密室門戶,猛然醒悟,其子乃是欲捨己也。
「我的兒啊!」
其發瘋般向外衝去。
「一非,我的郎君呀!」
一非之妻亦回身隨公爹向外跑去。
「···啊!啊!啊呀!爹爹,我肚子痛了!」
史一非之妻跑了兩步突然叫道。
史義一頓,突然轉身攜了兒媳柳氏入蟻穴轉移大陣,用護體仙符化罩護定兒媳,發動法陣,那法陣白光大放,晃了幾晃,陣中兩人剎那不見。而後陣上一石,金光一閃,爆炸開來,將這法陣連同密室一起炸毀。
及敵方修行者衝入,密室已半塌。那四五修行者面面相覷,心生懼意。盧門主亦入內,其一語不發,只是仔細觀察此處。毫無徵兆,突然其人打出四五團三味真火沖其手下四五人飛襲而去,此等數人哪裡能躲得過,只慘呼數聲便屍骨無存了。
「不要怨我,若被神主知道了此事,吾亦得與爾等一樣!」
然後其搜尋此史家密道,得數件異寶滿意而出。
百里之外之一山丘半坡處,大片竹子密密麻麻長在坡地之上,林間飛鳥皆無,安安靜靜,也無獸蹤,唯微風輕撫竹葉之裟裟輕響聲。林間一石台處,突然白光閃動,現出兩人。渾身血污之老者正是那史義,粉衣綠帶之孕婦卻是柳氏。柳氏手扶大腹不停呻吟。
「爹爹,我怕是要生了。」
「孩子,要堅持住啊,待爹爹尋一安全的地方,再······」
「啊!啊!啊!···不行了。」
「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史義略一思量,既拿出一仙劍法器在小山丘上開了一個小洞府,做此類開山鑿府之事情於一凝元巔峰修行者自不是何難事。然其大變之後復遇此事,亦是心悸搖曳,居然耗得半日乃成!後取若乾枯竹干葉鋪墊為床,讓柳氏上床靜臥。自己又在洞外用焙煉仙丹妙藥之寶鼎燒水備用。
半日後,洞中一聲啼哭。柳氏對洞外守候之翁爹言道:
「爹爹,是男孩兒呀!」
「啊!好孩子,好孩子,好······」
史義哽咽難語。縱修行之士,翁媳之大防仍不可逾越!然其時那老頭兒哪裡顧得也!
「柳兒呀,水燒好了,很燙,你小心用呀。」
史義穩了穩心神,飛射入半空,四下張望,遠近杳無人煙,最近之人家離此地也不知幾千里路呢!
「必須要快走!柳兒呀,收拾好了嗎?」
「好了,爹!」
柳氏懷抱孩子出來,又是高興,又顯疲憊。
「孩子,苦了汝也!快走吧!」
他們兩人不敢飛遁疾行,因為此地離鬼谷定是不遠。根本逃不出法力強大之人之尋視。
鬼谷內,方舟一方之修行者正清點史家死亡人頭。史家數百代仙家,寶物何止千萬,故清點人頭之修行者一邊點查屍體,一邊搜尋寶物,倒也忙的不亦樂乎。等把史家上了名冊之人頭清點完,連同屍骨無存者,發現少了史家二當家史義和其兒媳柳氏時,眾皆大驚。但時候卻過了一晝夜有餘了。負責清點之門主一上報,高層傳下令來,即刻追殺!於是有八隊數百修行者向四面追蹤而去。
史義和兒媳柳氏帶著孫子順山溝低空御風疾行。這不老山山雖不高,但其廣數萬里,倒也真是不小了。天已黃昏,雲霞鋪滿半個天空,成火燒雲之景。然山溝內谷深峰高,卻早暗了下來。史義兩人哪裡敢停,只是緊催法訣,運動法力盡速前進。到夜半時,他們已逃出數千里之外了。途經了好些山村,但卻絲毫不敢停留。這次第彎月如勾,群星閃爍,風中偶爾傳來凡間村犬之吠聲,安寧靜怡,但喪家如犬之史家二人卻心驚膽寒,草木皆兵。連夜出覓食之凡間禽獸也會嚇得他們心驚肉跳,毛骨悚然。想想其陸地飛仙之本事,此時真是諷刺。天盡黎明時,柳氏懷中那小嬰兒輕啼。
「許是孩子餓了,可我還沒有奶水餵他呀!」
柳氏邊輕抖著孩兒,邊羞怯謂其翁爹道:
「得尋個去處餵飽孩子再走啊!」
「唉!柳兒,停不得呀!再遁出個兩三天之路,方可安全一些。汝先前行,待吾弄些凡俗人之果品給汝與孩子充飢吧!」
言訖就不見了蹤影。修仙者非凝元之境界,便亦如凡俗之眾需以五穀獸肉為食以增其力。功至凝元,則可以天地所生之玄靈神能為食,不食俗世之味,俗家所謂辟榖是也。
下一刻,在一山村之果園內,護院之犬狂吠,一凡俗人從低矮之茅草棚中走出。
「是哪家之賊子呀!」
他左右瞧瞧,哪裡能看清隱去了身形之史義!忽然犬就不叫了,搖著尾巴臥了下來。史義早出園向柳氏飛去了,唯心下愴然。
「想我一修仙者,年齡數百歲,哪裡被人叫做賊子呢!但如今還有什麼法子呢!」
他急趕了一段追上了柳氏,將果物給了柳氏。
「吃吧,多吃點,給孩子也喂些汁水!」
數月後之一午後,正是大日當空時,一山村旁之小道上,一老者拄杖前行,後一婦懷抱嬰兒緊隨而走。至一獨院處老者扣門,一老婦訝然而問曰:
「誰呀?」
遂開門來視。
「乞老人家施口飯食,我兒及小孫子兩三日未食,實實飢餓,走不動也。」
「老人家請進,老頭子,拿點吃的來。」
老婦人邊讓這拄杖老者和那懷抱嬰兒之小婦人入內,邊沖院內喊道。一個上了年紀之莊稼漢老丈走出了堂屋門口,向他們望過來道:
「來,到屋內坐吧。」
「不了,就在院中即可。」遂吃起了鄉村凡家之食。
「老先生高壽?」
那拄杖老者問道。
「七十歲了,你老高壽呀?」
「哦,我癡長三歲,七十又三了。」
「這般歲數了,怎麼······?」
「唉!一言難盡,鄉間大旱,又遭瘟疫,一家老小唯余癡孫與我二人矣,為避疫,只好逃荒了來。」
「先生,可是識書之人?」
「略懂文墨而已。」
「先生可有去處?」
「哪裡有什麼去處,只是避疫逃荒罷了。」
「先生,可願居於此,我等乃是小村落,數十戶人家,無一通文者,而後代子孫實需教導啊!」
「這。」
拄杖老者望了那小婦人一眼,不禁低頭沉吟。
「我乃此地之族長,我等村落俱一姓人家,老漢胡敬齋,先生高姓?」
「我姓石,石頭之石,名義,此乃我兒柳氏。」
柳氏近前向那老者曲膝道了萬福,那老者回了一禮。
「先生住下來,食糧可有我族中人供給,雖無富裕但饑寒無憂矣。」
「這······」
「爹爹,小孩兒近來顛沛,也需要調養了。」
那小婦人望著老丈道。
「好吧,既如此那多謝老哥了。」
於是,那拄杖老者石義等暫住在了這胡家莊上,在一空房中開了村學,教授村中孩童。
小婦人則學養凡禽,農事,侍喂嬰孩。這老丈與小婦人不是別人,正是那遁出不老山十萬里之遙的史義與柳氏。
安頓下來,一切如常了,史義忽然常常臉顯憂色,鬱鬱寡歡,也不修煉。而柳氏卻將心事全放在孩子身上,反倒精神一變,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每天都喜孜孜的。雖有時想起史一非,心中也不經一黯,但想到育著他的骨血,便也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