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永恆之城啊!」少年總主教讚歎道,這座城市無愧「天下第一」之名,各種宏偉的古代帝國時期的建築比比皆是,可以說凡是他所熟悉的圖爾內斯特城裡像點樣子的建築在這裡都能找到它們更大更漂亮的原型,而且往往不是一座是許多座,一個學習建築的人要是到了這裡確實是踏入天國了。
在他身後,弗朗西斯和阿代爾一左一右帶劍持斧,走在街上,同樣為這座偉大的城市而驚歎,他們不管眼睛往哪裡看,都能看到了不起的建築,而這些建築是他們原來夢裡也想像不到的。
只不過在讚歎後,兩人想到的事情不同,一個想到的是他們到永恆之城裡能否達到他們最初的目的,順利拿到總主教披肩,另外一個想到的是這裡的修道院和教堂規模如此巨大,裡頭藏著的金銀財寶是否也和它們的高度相稱?
走在總主教身邊的圖爾庫拉尼則一路試圖把腦袋藏到兩個肩膀下面,無奈他的腦袋又大又圓,臉上的肉也只比肚子上的少一些,要藏到兩個肩膀下面難度太大,所以在旁人看來他只是比平常矮了一點,總主教和他對話的時候他依然無處可逃。
今天早些時候,總主教向被自己的隨從押送過來的圖爾庫拉尼(他堅持認為他的隨從們已經全部倒戈,事實其實也相差無幾)表達了自己要參觀永恆之城順便朝拜各種神聖的遺跡的願望。至於總主教披肩的事兒他則出人意料地提都沒提,彷彿不是為了披肩而來,而是單純地作為一個香客來的。
他的穿著打扮也很是樸素。好像他不是紐斯特裡亞的新任主教,而是一個傑弗裡會的苦修者一般,他沒有佩戴任何顯示他身份的珠寶首飾,只穿了一身簡樸的黑袍,拿著一支手杖。這樣的裝扮在圖爾庫拉尼的隨從當中贏得了普遍的讚歎,都以為他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真正信徒,不過這可騙不了圖爾庫拉尼——他一定是有什麼陰謀詭計才穿成這樣的!
因為自己的主人這樣穿戴。所以弗朗西斯和阿代爾等人也是盡量地簡樸打扮,他們都換上了普通水手的衣服。連劍鞘都是最簡單的那種。
陰謀啊,肯定有陰謀啊,圖爾庫拉尼緊張地想到,但是他怎麼才能告發他們的陰謀呢?就因為他們沒在逛街上香的時候把自己的珍寶都穿在身上?
圖爾庫拉尼覺得就是自己。聽到這種理由怕也是要把自己送進瘋人院吧。
而拒絕總主教陪同遊逛永恆之城的要求,他又不敢,不說別的,他身體上的某個部位還在火辣辣地疼痛,提醒著他,違逆這位看似溫和的總主教的下場,所以雖然按著教廷的指令他應該為此盡可能地拖延——倒不是因為永恆之城有什麼不能給紐斯特裡亞人看的,而是因為之前的計劃他們要盡可能消磨紐斯特裡亞人的耐心好讓對方提高報價——但是他還是違心地同意了總主教的要求,陪同他們去永恆之城參觀朝拜各處神聖的遺跡。
他懷著這樣的心思。一路都拖著沉重的步伐,巴不得自己能立即消失在眾人面前,特別是想到可能會遇到某個昨天目睹了他整場「驅魔儀式」的觀眾之後。這件事肯定會在永恆之城裡傳得沸沸揚揚。總有一天(他估計不會多久),走到街上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指著他的背,說,那就是故事裡的瘋教士,他被當眾剝光。還……
想到這裡,他再一次對少年總主教咬牙切齒。都是他把自己坑成這樣!我一定會猜出你的陰謀詭計,然後提醒教廷,然後我就能恢復名譽並且得到教廷的重用,而你,到時候,哼哼……圖爾庫拉尼就這樣想著,情不自禁地對總主教的方向射去了怨毒的目光。
然後和對方安詳、寧靜,彷彿還有一點因為看到這座偉大城市而興奮喜悅的目光撞個正著。
圖爾庫拉尼的臉一瞬間就好像要燒起來了一樣:「並不是像您想的那樣,大人……」他結結巴巴地替自己解釋。
「嗯?那裡難道不是我們的前前太后曾經奉獻過黃金燭台的那座著名的聖凱瑟琳大教堂麼?」
「啊——是的,是的,就是那裡沒錯。」天氣並不熱,汗珠卻像瀑布一樣從圖爾庫拉尼的圓腦袋上流了下來,總主教卻似乎沒有發現圖爾庫拉尼在剛才那一瞬間受到了何等樣的煎熬,他緩步朝那座神聖的大教堂走去,加入了一隊來朝聖的普通香客當中。
他們一起朝拜了那座教堂裡的許多聖物,圖爾庫拉尼進來的比他們都晚,因為他穿戴得比他們華麗的緣故,門口賣東西的小販都把他作為了糾纏的目標,卻輕輕地放過了樸素的總主教一行。
「這個可憐的傢伙看起來就快精神錯亂了。」站在黑暗的舊式教堂中,阿代爾瞅了門口被小販包圍的聯絡人一眼,輕聲道。
「還不到火候呢,」弗朗西斯老練地判斷道,論起殺人的殘酷性他可能不如阿代爾,但是對如何精細地拷問他是有經驗的,「他還能想著他的職責。」
「那就再拉他一下好了,」總主教拍板決定,他對折磨圖爾庫拉尼並無絲毫內疚,如果這個噁心的豬油桶真的瘋掉,那可不僅僅造福他和三朵花的眼睛,也會使得許多平民少年逃過一劫,「我們繼續。」
他們做了禱告,跟其他朝聖者一起唱著聖歌出來的時候,圖爾庫拉尼剛剛擺脫了小販的糾纏,看到他們過來強撐著笑臉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這傢伙心裡肯定巴不得他們全都下地獄,總主教假裝欣賞遠處另一座教堂的方頂,眼睛的餘光卻不時掃過圖爾庫拉尼,當他以為自己的表情沒人看見的時候,適當地移動步伐,使得他抬頭的時候,目光正好和自己撞在一起。
到了這天晚上,圖爾庫拉尼終於受不住煎熬了,他向總主教告病,覺得自己因為邪魔附體,身體虛弱,實在無法擔任聯絡人一職——再耽下去他真的要瘋啊!
「你身體還虛弱?在
朝拜了這許多神聖的遺跡之後?」總主教的表情認真,眼神清澈,純良得好像剛穿越過來的,他不允許對方告病,「是不是還有未淨的邪魔啊?我可以再替你驅一次的!」
「嗚——饒了我吧!」圖爾庫拉尼幾乎當場就要號哭起來,他沒想到對方比當初的自己還凶殘,「放過我吧!你要多少錢?」
「教廷的要價。」
「什麼?」
「他們要多少錢才肯交出紐斯特裡亞的總主教披肩?告訴我,我就允許你告病,換一個聯絡人來,並且我什麼也不會跟人說。」總主教平靜地微笑著,彷彿賜予對方莫大的恩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