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士跑去通知主教的時候,他正在教堂下面的地窖裡,和羅怡等人一起。
那個地窖是古時候就有的,在前任圖爾內斯特主教手裡規模大大擴張了一番(這似乎是他對教堂整體不多的改動之一),在新任主教還是個服侍前任主教的孩童的時候,他曾經從替教堂服役的僕人們那裡聽說地窖裡全都是滿滿的酒桶、乾酪、鹹肉和其他的好東西,而當他接任的時候,這裡面已經空空蕩蕩,不過就留下的一些痕跡來看,當年那些僕人並不是吹牛,只是老主教在走的時候將那些沒有登記在教堂簿子上的財富都搬走了。
在他們查看那些痕跡的時候,在地窖末端還現了一個隱藏的地下室,裡面放著幾具石棺,眾人都以為是古代教堂神職人員的安眠之處,所以不敢驚動,讓那些棺材留在了原地。
新主教接任後,這個地窖一直空著,因為被老主教搬空的不止地下,地上還有許多被搬空的房間,可以盛放男爵夫人送來的東西,取用起來遠比地下室方便,所以他們就讓地窖一直保持著主教接任時候的樣子。
現在教堂已經被四方香客奉獻的供奉塞的滿滿的,又碰上裝修,連市政人員都不得不搬到教堂門口的廣場上去辦公,所以當男爵夫人送來一件新的預備放在還沒建成的後殿的大傢伙的時候,主教就想起了這個空地窖。
這次羅怡送來的不是別的,是全圖爾內斯特教區的立體地圖。
這件立體地圖當然不能與秦始皇地宮裡那個超豪華版本相比,既沒有珍珠做的日月星辰,也沒有水銀做的江河湖海,整件用紅山所產的那種特殊的砂岩捏制,凡是有城鎮、村莊、烽火台或者其他特殊建築的地方都放了木製的小模型。那些模型都很粗糙,因為這是實用的而不是觀賞性的。
地圖之上有挖出河流,並在末端放了木製的小水車,用以控制水流。還有一個門字形的鐵架飛凌其上。上面懸掛著一個小滑輪,滑輪下面繫著一個透明玻璃做的半圓形油燈。
「太陽?」
羅怡點點頭,這個後添加的設施也許不太用得上,不過從漢尼拔那次著名的戰役看來。日照的方向是值得考慮一下的——他們可能都知道,但是加上這麼一個裝置也用不了幾個錢,何必在這方面吝嗇呢?
這地圖是他們預備用來做軍事地圖用的,做得很大,以至於要挪動放在地圖中央的旗子和人馬模型的時候,光是斜身伸手是夠不到的,必須像電影《倫敦上空的鷹》裡那樣,使用類似釣竿的設備。
即便如此,照男爵夫人的話講,也還是最粗糙的模型。因為好幾塊貴族領地至今他們的計道車等工具還進不去,只能靠徒步商販的估算——像解放前秘密在西藏測繪的英國間諜那樣,經過訓練的人,可以精確地走多少步為一里,然後計算步子得出里程——但是羅怡手下暫時還沒有如此才能高超的間諜人才。只能將那些地方塗上其他顏色,表示「尚未精確測繪」。
羅怡歎了口氣,其實他們最需要的恰恰就是這幾個頑固的貴族的領地資料,不過這幅地圖是粗製的,他們還可以繼續修改。
這時候,一個教士跑了進來,告訴主教。他的表哥來了。
羅怡看到主教的眼皮跳了一下,「他叫什麼名字?哪裡地方的人?從什麼地方來的?有人證明麼?」他向著那個教士一口氣問道。
「他叫沃爾夫,就是咱們圖爾內斯特城的人,今天才從碼頭下的船,是和一個傑弗裡會的教士一起來朝拜聖奧布裡的。剛才已經有人認出他了,是您小時候的鄰居。」那個教士恭敬地回答道。
「呵。」主教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他對那個教士說,「請他到我的辦公室去稍等一下,給他所有需用之物,告訴他我這裡還有人,等會見結束後我馬上去迎接他。」
打走那個報信的教士後。主教向後仰了一下,似乎在收拾心,那是遭遇了不愉快又不得不去面對的人的表。
他還有個表哥!——在場的好幾個人都這麼想到。
而且看起來兩人相處得不怎麼愉快——他們隨後想到。
「其他人請先出去,男爵夫人請留步。」主教說道。
當就剩他們兩個的時候,羅怡已經抑制不住她的好奇心了:「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你還有一個表哥!」
「我們都超過十年沒見面了。」
「咦?」
「他是我姨媽的兒子,比我大三歲,」主教沉浸到回憶裡,「他是個遺腹子,沒見過他的父親。我聽鄰居說,他的父親是出海的時候死於風暴,我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家裡的人從來不談和他有關的事。他的母親——我的姨媽,在他六歲的時候過世,然後我的母親將他接到我家撫養。」
他停頓了一下,顯然是想起一些不怎麼愉快的事:「我的母親視他為己出——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他才是我母親的兒子——他很虔誠,是那種我和我的父親從來都想不通的虔誠——比起跟母親念祈禱和參加聖禮,我一直一直更喜歡看我的父親做買賣或是提著刀跟人吵架……我們兩個的道路從一開始就不同……」
諷刺的是,最後卻是他這個一開始就談不上虔誠,後來又把靈魂出賣給魔鬼的投機分子成了高高在上的主教。
「在我的父母死於那次瘟疫的前兩年,他願要終身服侍神,我的母親懇求我的前任給他寫了推薦,本來是準備送他去聖弗雷德修道院進修的,正好一位傑弗裡會的教士要去朝拜聖奧美爾的聖戈裡修道院,需要一個少年隨行服侍,我的前任就說服了我的母親,讓他先跟著那個教士去一趟,試試他的信心——打那以後我就沒見過他。」
bsp;說完了這些以後,他又一次仰頭:「呵,但願來的是個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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