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兆頭啊!」船主望見圖爾內斯特大教堂的銀色圓頂的時候,正好有一群潔白的海鳥鳴叫著從船隻飛過。
他的確有理由這麼說,風和日麗,一路也沒有遇到可怕的異教徒,這真是一趟順風順水的旅程。天氣是那麼地好,船上的旅客們能看到漁船正三三兩兩地分佈在海上作業,偶爾有條船升起旗子,昭告附近的其他船它走了好運,撈了滿網。
也有兩條漁船不是撒網而是垂釣的,旅客們可以看到船舷周圍垂下的釣索,他們用這種辦法捕捉一般漁網不易捕獲的漁獲——美味的鰻魚、章魚、烏賊和龍蝦等。
海岸上也有人在忙著獲取大海的賜予,婦女們背著筐子,在退潮的泥灘上挖掘貝類,捕捉螃蟹和沒來得及隨潮水返回大海的魚蝦。
這些人當中,偶爾有幸運兒會找到真正的財寶:琥珀。
那金色的寶石原是隨著古代的森林一起沉沒到海中的珍寶,大海的波濤又慷慨地將它從海底送回了海岸。
然而在朝聖者們的心目中,只有神聖的圖爾內斯特才能算得上是大海賜予的珍寶。他們對忙碌的漁民和趕海人只是匆匆掃過,一心只伸長了脖子,想早點看到那座神聖的城市,他們的目的地。
這些陌生人都這麼激動,就不用說那位遠離故鄉的遊子了。
自從看到那熟悉的銀色圓頂後,他就把船長的狡猾、開光豬肉和聖徒們都丟到腦後了,現在他滿心想的都是那座經常在他的夢裡出現的城市,他童年漫步過的狹窄街道,母親帶他去打水的圓井,母親提著兩個水罐,他抱著一個,緊緊跟著母親的裙子後面,他也這樣抱著裝了供品的罐子跟著母親的裙子走到那座大教堂裡。他還記得第一次邁進那座黑暗的教堂大殿裡,看到光輝燦爛的祭壇時候的驚訝,以為那就是父母常常說起的天堂。曾經以為已經記不清的鄰居的模糊面容突然又變得清晰了,當船隻進入箭河的時候。他似乎聞到了幼年時期巷子口那家籐器鋪子散發出的氣味。
那家鋪子賣所有編織的東西,從草帽到籐編的座椅,巷子裡的孩童們都會在鋪子的門口一站好幾個小時,看鋪子裡的手藝人是怎麼把植物長長的枝條變成一件件器具的。鋪子裡散發著古怪的好聞的味道,那是哂干的燈心草散發出來的太陽的味道。
有時候,一種更怡人的氣味會瀰漫過來,那是隔壁麵包鋪傳來的香味,
他還記得那家鋪子賣的環形和辮子形的麵包,上面灑著堅果的碎末。
船隻搖晃了一下,他從麵包的香味中猛然驚醒。看到兩岸都是精耕細作綠意盎然的田地,偶爾有一群彷彿白雲似的綿羊在牧羊女的驅趕下在田間走過。他有些疑惑,因為明顯有人在放牧,但是這田地比他見過的莊稼地,甚至隸屬於修道院的莊稼地都齊整。他又不覺得那是牧場。
旁邊其他的朝聖者已經在讚歎了:「這是剛剛被異教徒劫掠和焚燒過的地方嗎?一點兒也不像啊!」他們都是前不久才目睹了茲戈赫一帶慘狀的人們,現在看到這裡如此興旺,人口眾多,土地被開墾,對比之下都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都是仰仗了聖奧布裡的保護嘛!」船主得意地說道,「他們對這裡的破壞不比其他地方少,可是主教在打退他們之後一點也不猶豫。馬上就動手重建這個地方了呢。」
船隻在眾人的讚歎聲中駛進了騰河,停靠在了圖爾內斯特的碼頭。
當他們拋下繩子,碼頭上就有人接過纜繩,繫在碼頭的柱子上。當船隻停好後,就有兩個穿著市政辦事員衣服的人抱著一卷紙爬上了這艘船。
他們一個個登記了船上的每個人的名字,來歷。和他們來圖爾內斯特的目的,和他們是否攜帶了什麼貨物、牲畜以及僕役。
「出了什麼事了?」船主顯得有些驚訝,似乎過去並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辦事員向他解釋說,臨近節日,朝聖者眾多。出於旅舍安排、活動場地、餐飲供應、衛生防疫,城市安全……等等一系列理由,他們要預先登記人員,好及早準備。
這種行為雖然突如其來,但是僅僅做個登記並不苛刻,所以他們都一個個地做了登記。
做完登記後,辦事員們就發給他們卡片,每個人都領到一張卡片,卡片上畫著各不相同的一堆符號。
「這是什麼?」
「你們的身份登記卡片,」辦事員說,「住店、買麵包都要出示,請一定隨身攜帶。」
於是每個人都信服地把卡片貼身放了。
年輕的教士用充滿疑慮的目光地審視了一陣那張畫著奇怪符號的卡片,他沒有把卡片放在身上,而是放到了隨身攜帶的皮箱裡。
不過,其他人都覺得這種登記很方便,因為,通過晃動著的跳板走下船的時候,不用招呼,就有一組腳夫來替他們提行李,大概是辦事員事先報告給他們統計的結果吧,到船上來的腳夫的數量正好夠扛走他們所有的行李。
旁邊還停著一艘船,一組類似修建教堂用的器械正在把石料從船上吊下來,這是一台原始的起重機,主體部分是一個起重桿,桿頭是一個定滑輪,另外一端是個倉鼠輪子似的踏車,工人們踩動踏車,將石料從船上吊起放到岸上。
沒有出過海也沒有看到過修造類似教堂這樣大型建築的人,跟當初看到這種器械的男爵夫人一樣嘖嘖稱奇,他們好奇地凝望了一會兒。
年輕的教士則注意到另外一個方向,「那是什麼?」
他的腳夫告訴他,那是新鋪設的軌道。
因為面
臨著敵人的威脅,所以為了能夠盡快修完城牆,從碼頭到工地修建起了一條木製的軌道,用來運輸修建城牆所用的石料——看起來似乎不是特別的怪異,論起來,還不如起重機複雜。除了這名教士以外的其他人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地上還有一條軌道,他們看了兩眼,很快就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