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令人窒息的平靜過後,巨大的歡呼聲席捲了整個圖爾內斯特的上空,歡呼聲猶如神話中朱庇特的雷車,歡呼聲猶如傳說中大海的呼嘯,所有的人隨著這歡呼聲分開又團聚,就像海上的漩渦帶著無數的泡沫一會兒分開,
一會兒團聚。
「他沒事,他沒事,噢,他沒事!」人們這樣說道,他們穿著喪服在歡笑,他們在歡笑中流下了淚水。
貴賓席上的貴族們,甚至主教們都鼓起了掌,總主教鼓的格外賣力。
有許多貴重的金銀首飾和貴重織物馬上被主人白嫩的手指取下,貴族侍從打扮的侍童就像穿花蝴蝶一樣從貴賓席奔向神裁地,他們就像蜂蝶帶著花粉奔向鮮花一樣,奉命捧著自己主人的飾品來裝扮主教,轉眼間他就綾羅滿身,比節日盛裝更加華美。
然而最激動的,還要數主教身邊的熟人們。
有好些人事後發誓說,那天看到男爵夫人用力一跳,雙腳都離了地,裙子飛得能看見她苗條的小腿……甚至能看到她的膝蓋!
更不要說騎士,那天他給了主教一個擁抱,力道之大讓兩人都原地轉了一圈。
「哭嘛啊,我都沒事了你還哭。」
不過其實他自己也在流淚,他卻不覺得,他看到這座為他平安無事而歡呼流淚的城市,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遇到惡魔,也不像他之前想的那麼糟糕。
歡樂的人群中只有一個孤零零的身影,誰還注意他呢?誰要看他吃麵包呢?
然而秩序還是漸漸恢復了。
眾人被提醒還有一場神裁要舉行,他們現在離座去慶祝是不合適的,至少也要給這個蹩腳節目一個面子麼,再說,離晚飯還早。
人群再次將目光投向神裁地,這次他們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談論著這結果簡直不可能有第二種的麵包神裁,「但願能噎死他就好了,這老壞蛋!」甚至最害怕教士的農民們也這樣議論。
然而活人被麵包噎死的幾率,這能有多大呢?
所以他們一邊談論,一邊打著哈欠,希望這蹩腳的餘興——倘若看人吃麵包也配叫餘興的話——節目趕緊過去,他們好回家預備慶祝。
當麵包神裁的道具進場的時候才引起了人們的一點興趣。
這麵包未免也太大了一點。
難道……
老若瑟看到這麵包也是一凜,「這什麼意思?」他質問道。
周圍的人都用不屑的目光看著他,連哼都不想哼了,瞧瞧,新主教連火之神裁都過了,這老壞蛋還害怕起一塊麵包來!
「圖爾內斯特的聖事麵包都這麼大!」麵包師挺胸凸肚地激烈聲明,其他在場觀眾也紛紛點頭為麵包師作證。他們才不會說,這塊「聖事麵包」通常是一個人一天的口糧定量。
若是換了一個毛頭熱血小子,肯定會不好意思繼續問下去,但是老若瑟身居高位多年,政治鬥爭經驗豐富,事關身家性命,他可不怕丟臉!
「你能保證這麵包裡沒毒嗎?」
「神明在上!我吃一塊給您看,這是我親手做的麵包,放毒,天哪,您怎麼會想到這種地方!」這次,不光麵包師的肚子,連他的眼睛都要凸出來了。
「那就吃一塊。」老若瑟對麵包師的賭咒發誓毫不在意。
噓聲四起,麵包師憤憤地啐了一聲,拿了一把麵包刀,在那塊用來神裁的麵包上切了一片。
「把麵包切開,從中間切一塊。」
麵包師的臉色之精彩,簡直無法形容,他罵罵咧咧地照著前主教的要求做了——他嚼吧嚼吧地把麵包下了肚。
所有的人都再一次聚精會神了——這次的餘興節目似乎不像他們想像的那樣無聊。
麵包師很快吃完了麵包。
啥事兒都沒有!
烏爾裡希公爵不耐煩地掰著自己的手指,前半生還是個北方異教野蠻人的公爵喜歡神教華麗的祭儀和美觀的教堂,更喜歡教堂和修道院裡豐富的財寶,對於那些教士他就不那麼喜歡了——從他和他們打交道的過程中,他有充分的理由不喜歡他們。
前面的那位小主教是個好樣的,他跟他故鄉的那位大薩滿一樣有本事!剛才,他也為他鼓了掌。
而現在的這個,是個什麼東西?
「叫他快一點。」公爵吩咐道。
「公爵問你什麼時候能結束。」傳令兵大大咧咧地衝著前主教說,「他還要趕晚禱呢。」
比起性命來,公爵的侮辱和其他人的噓聲一樣不足道,老若瑟慎重地等了很久,那個麵包師還活蹦亂跳——他已經為等得不耐煩開始很不恭敬地衝著前主教的方位扭屁股了。
也許自己真是多心了,他們就指望著用這塊麵包的份量撐死自己,不過,他不會叫他們得逞的,他要慢慢地吃,一塊麵包吃兩個鐘點。
老若瑟終於捧起了麵包,觀眾們都長舒了一口氣,這餘興節目也太長了,早知道該讓他先神裁嘛!
麵包吃起來,和普通的白麵包差不多,就是硬了點,大概烤好以後等神裁時間長了沒重新熱過吧。
不管他吃得多麼慢——的程度簡直讓在場的所有淑女都自愧不如——麵包還是隨著老若瑟的動作漸漸縮小了,眼看就剩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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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不到手指頭大的一塊了。
總算快完了,現場還沒睡著的觀眾都這樣想,他們哈欠連天地看著前主教最後的動作。
最後的……
因為老主教忽然張大了嘴,他似乎想嚷嚷什麼,可是就在那時候最後的一塊麵包卻順著他大張的嘴滾進了喉嚨,把他的氣管給不偏不倚地堵了個結結實實——事後,人們是這樣推測事情經過的。
當時,他們只是萬分震驚地看著前任主教烏青著臉在地上打滾。這個貪婪而傲慢的凡人哪,他那像巫婆一般皮包骨的手一會兒伸向天,一會兒又伸向地,不停地亂抓,似乎想把天與地都一起帶到他的墳墓裡去。
然而他最終得到的,只有他自己的脖子和冰冷無情的死亡。
「神罰!」不知道是誰先喊了這一句。
「神罰!神罰!可不就是神罰麼!」看到先試吃麵包的麵包師這會兒還一點事都沒有,更多的男人們呼喊起來了,而女人們竊竊私語,在場的教士們都驚訝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啊,啊。」總主教歎息了一聲,雙手交叉撫摸他自己的牧杖和權戒,「神啊,願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神明在上!」烏爾裡希公爵剛被呼喊驚醒,等他弄明白出了什麼事,他的雙眼瞪得溜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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