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時候,羅怡經過思考,已經對說服教士不抱希望了。
教士能夠理解的,只有加稅,就像她的好友能理解的就是戀愛,不管對象是啥一樣,這原是根據他們的認知而來的。羅怡的好友,看慣了她喜愛的那類書,若是點開了一本小說而裡面沒有纏綿悱惻的愛情,便認為這根本不算得小說,連讀的價值都沒有,而教士先生呢?看一看周圍的環境,連農夫們種地都搞得像是搶劫,領主們施行堪稱殺雞取蛋的結婚稅,為了能得一筆現款而放任人口不增長土地荒蕪,哪裡能指望教士明白「磨刀不誤砍柴功」呢?
許多事情,大概就是所謂的「歷史、階級局限性」吧。
但是羅怡沒有想到的是,來了一個預料之外的幫手。
謝普看到那個人走過來的時候,就頓感大事不妙,他這樣想是有理由的,因為這種職業的人,通常被稱為魔鬼的幫手——這人就是主教差遣領他來的那個收稅人,布拉德領地人民的好朋友,「再來一桶」。
「再來一桶」一看到教士,就慇勤地向他走來,同他打招呼,極其親熱地問候他,教人看了都以為教士和他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似得(除了年齡不太對),末了,在幾句未免有些過火的恭維之後,目的來了,他來替主教收取「初熟之果」。
「初熟之果?」謝普驚訝道:「這應該在第二年收取啊。」
「初熟之果?」正好經過的羅怡也驚訝道:「這是什麼?」
她這樣發問,不純粹出於好奇心,而是因為她記得教士一向是以教會的利益為重的(羅怡覺得很自然),多次向她要求加稅以增加給教會的奉獻,甚至以不合作來要挾她,怎麼談到什麼「收取」的時候,他要跟來人談上一談,而且一副十分受不了的樣子呢?
「嗯,唔,這個……」教士還想支吾過去,但是他那個法律上的同伴卻熱情地出賣了他,「夫人,這是要付給教皇的稅,凡有了職位的教士、主教、大主教,第一年的收入都要奉獻給教皇。」
教會居然連自己人的工資都不放過!
羅怡對教會的斂財手段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斂財手段好啊!
怪不得後來教士們帶頭革了教皇的命呢!
現在謝普肯定沒那個膽子和能力去革教皇的命,他的道路只剩下了兩條,一條,沒有給教會足夠的奉獻而讓自己的前途陷入黑暗,另外一條更黑暗,徹底倒向控制男爵夫人的那個魔鬼。
羅怡作為古蛇撒旦的代言人,此刻要做的事情不是引誘或逼迫教士走邪路,而是盡自己最大的自制力把笑容藏起來。
逼迫啦,引誘啦,逼什麼為什麼啦,讓教會來做這些事情吧,大魔王才不做這麼丟分的事情呢。
這世界上啊,強扭的瓜不甜,感受到金幣的溫暖主動長過來的籐上結的瓜才甜呢。
眾所周知,人在窮途末路當中往往會做一些錯誤的選擇,謝普也不例外,在承受主教鄙夷的冷笑與徹底和魔鬼結盟當中,他愚蠢地選擇了後者,並自我安慰說,無論如何,和一個貴族同盟總比激起另一個貴族的怒火好。
不過,這次羅怡並沒有立即拿出錢來,她對收稅人說,剛剛春耕,她需要時間籌錢,嗯,三五天後再來吧。
這三五天的時間,要讓她考驗一下教士的能力。
這個時間和所謂的考驗讓謝普深深地陷入了絕望之中,他的表情讓「再來一桶」滿意地走了,神奇地是,這次他甚至沒要求多添點什麼,大概是因為他雖然領薪水的名字記在教堂的名冊上,論資歷卻早為撒旦默默無聞地工作了許多年的緣故吧——經他的手,由於被逼迫和勒索而走上了歧路的靈魂,為數可著實不少呢!
謝普也正是走上了歧路的靈魂之一。
但是他今天的霉運還沒完呢。
「你就是新來的教士先生?」一個悅耳的聲音帶著愉悅響起,這聲音,光聽是會以為是某個伶俐可愛的少女發出的,可是天哪,聲音的主人是個和善的駝背老太太,她飛快用屠夫看待宰羔羊的眼神上下掃了一眼教士,得出了她認為極其滿意的結論,「好小伙子啊,你怎麼還沒結婚呢?」
「……」
「我給你介紹一個吧,都是好姑娘,洗衣做飯可拿手了……」
「領神職的教士不能結婚呀!」
「瞎說!我老婆子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還沒見過不結婚的教士呢,你要說你是個主教不結婚我還信,這裡,這附近教士的老婆都是我介紹的呢!你老單著,沒人給洗洗縫縫的,不像話呀,趁著年輕快找一個,老來也好做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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