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神咒非常厲害,作為拚命招數來說,要比錢道人的「人為財死」厲害得多。而通常人要得到比自己原本實力強大得多的實力反饋,那肯定對身體的消耗就是巨大無比的——「人為財死」使用之後減十年道行,修為也會衰退,但是這比起酒神咒來講,看起來又不算什麼了。
酒劍仙此刻正在亂石堆之中調息,李青找到他的時候,他看起來仍舊是虛弱無比的,毫無還手之力。
但是作為對半神對手的尊重——換句話說,作為對自己生命的尊重,李青仍舊是遠遠的觀望之後,就拉開弓撐起了箭矢,準備在比較遠的距離去射殺他,而不是傻兮兮的真的走到他面前看看他的虛脫是真是假。
「臨死之前,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酒劍仙藏在這處,已經觀摩了剛才的大戰,也看到了自己師兄的身死,但是此刻他仍舊一腔醉意,似乎整個人世紅塵對他來說,只是一場醉酒之後的美夢。
「你們從哪裡來,為什麼要殺了我們。」李青沒有應酒劍仙的話,他就自顧自的問到。
「從別的世界來,我也不知道無數要殺了你們,別人說,我們不得不做。」李青弓箭撐開,使用穿刺箭,隨後鬆開了食指,「所以,對不起。」
「哈哈哈哈哈……」聽了李青的話之後,酒劍仙大笑隨後一支箭射入了他的胸口,但是即便真元耗盡身體衰竭,酒劍仙作為半神也不是李青隨隨便便一箭能夠射死的,但是由於沒了還手的力氣,在李青詛咒之力的作用下,他的身體很快會變得脆弱不堪,死亡只是時間問題。
在這最後時刻,酒劍仙沒有繼續追問李青的來意,也沒有對自己師兄死亡的憤怒,更沒有叫囂報復之言,竟然豪情的唱起了一首歌,眼中滿是歸去之意。
「……說那滾滾紅塵如同一場夢……」
「……還有多少往事在其中……」
「……就勸君跟我將酒盡一杯……」
「……喜怒哀樂盡在其中……」
「……啊,盡在其中……」
「……其中,咳咳咳……」最後一句歌調,酒劍仙噴出了一口鮮血。
「……哈哈哈,貧道先行一步了」
而最後一箭,李青貫穿了酒劍仙的頭部,嚥下一口生澀的吐沫之後,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比起劍聖,李青其實挺起喜歡酒劍仙這個人,生性灑脫,萬事萬物隨緣而來隨緣而去,性子起了可以隨便收一個鄉下小子作為真傳弟子,性子走了一口酒看遍紅塵萬物。
但是喜歡歸喜歡,成年人不按自己喜好做事,李青不會因為欣賞酒劍仙就會在這關鍵時刻放他離去,他如果回了蜀山,告知別人這件事之後,那小隊將會面臨想像不到的危險。而且就算沒蜀山的關係,就酒劍仙這個人,也是極度危險的,等他回復過來,李青可不想嘗試第二次「酒神咒」的威力。
所以,李青只能再次當了壞人,果斷而堅決的射殺了這個潛在的危險。
而隨著酒劍仙的一同死亡,這場任務才算真正結束,李青的腕表之內收入了打進來的點數——酒劍仙死了才打點數,很顯然,任務原本的計劃之中,就有酒劍仙的存在。也就是說,不管李青怎樣設計,他倆都很有可能一同出現。
點數106萬,本身應該是按照貢獻均分給6個人,但是看到自己腕表中的點數之後——李青慌了
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慌了,他竟然收到了57萬點,本來他因為落寶金錢復活的關係,前後兩次滿狀態參加戰鬥,加上神技的作用,他理應點數分配的很多,但是根據他的計算,絕對多不到57萬,而收到額外的點數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那只能說明一件事,別人的點數分到了他這裡。
「難不成有人死了？」李青心裡大驚,小隊剩下四個人,哪個不是他親人,哪個死了,對他來說都是失去至親的疼痛。
心驚之下再也沒心思想酒劍仙的事情,漫天煙塵之中,李青抽動鼻翼就要找同伴的下落。
空中仍舊涔涔落著石粉——火山爆發之後,有的火山灰能落上數天,而此時山谷被掀翻,整座山都被削平,那粉塵能落上一個星期都不會徹底消散。在這種環境之下找人是很艱難的,眼睛能看到的東西有限,而且鼻子一吸就是一鼻子灰,嚴重影響李青的嗅覺。
但是心急之下李青也管不了那麼多的了,任由灰塵泥土吸進自己的肺中,也要尋找其他兩人的下落。
在剩下的四個人中,枝枝遠在山谷之外,應該沒事,而丁坤雖然重傷垂死,但只要他沒死透,憑借他的體質和能力肯定能回復過來,也不是他。
那剩下的只有兩人——張勤梁和陳思,他們都是被酒神咒炸了之後就沒再露面的人,比起張勤梁的身體特性,李青更為擔憂的是陳思。
她雖然攻擊凌厲,但是說起體質還有身體防護手段,真的是一個不小的短板——甚至還不如李青。在剛才那種爆炸狀態之下,細細想來她還真是很有可能死掉。
李青焦急之下滿山谷的尋覓著,先是在各種石頭縫中找到了張勤梁的爛肉,這些東西被酒神咒正面擊中之後,失去了絕大部分活性,甚至有一些肉塊都失去了聚合的能力,剩下的一些爛肉也似乎喝醉了一般,在原地蠕動著——很顯然也是被酒神真意所影響了。
這些爛肉塊的一看就知道是張勤梁的,這一塊那一塊的,有的在山谷這頭,有的在山谷那頭,在剛才的爆炸之中真正被捲了個四分五裂滿地都是。李青好不容易才算收集完畢,雖然有些已經氣化缺損,但是好歹拼湊出來了一個不完整的人體份量,把它們放在了一起,慢慢仍舊能夠聚合。
「思姐呢？」在李青遍尋張勤梁和陳思身影的時候,枝枝這邊也趕到了,她在滿是狼藉的山谷中
找到李青,然後就看到了一地爛肉,眼中透著焦急,「她怎麼樣了？」
「不知道,找找看吧。」李青搖了搖頭,任由那些爛肉自己恢復著,隨後如同獵犬一樣地毯式的搜索著陳思的氣味痕跡。
二十多分鐘之後,他在一處亂石之下聞到了陳思的氣味,隨後扒開亂石,挖開一條地底隧道,找到了陳思的屍體
是的,屍體。
找到陳思的時候這個漂亮高挑的姑娘已經死了,內臟骨骼受到巨大的衝擊,李青探尋的時候知道裡面應該已經稀爛了——大腦和身體內部的徹底受損,陳思沒有復原能力,這種傷勢鐵定是死了的。
屍體還算完整,很顯然陳思在酒神咒爆炸的時刻,利用手裡的土靈珠想遁入地底躲避,但是爆炸衝擊太大,地面被翻騰壓平,表層地底也如同壓路機下的海綿一樣承受了巨大的壓力,整個地面上層翻騰下層卻都晶化了,如果不是陳思還有「護身天使」估計剛才那下要被壓成碎肉。
但是即使有護身天使,即使有土靈珠,她仍舊逃避不了死亡的命運。
畢竟土靈珠的遁地能力很緩慢,陳思遁不進更深的地方。
最終,還是死了人。
當得知陳思的死訊的時候,枝枝「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站在原地抱著陳思的屍體,哭得像個三歲的小孩。隨著時間的過去,丁坤和張勤梁也先後回復,丁坤走到這裡看到這樣的情景,有的只是沉默再沉默,低沉得如同一塊鐵。而張勤梁竟然和枝枝一樣,在那哭了起來。
李青哭不出來,但是喉嚨裡如同被塞進了一顆石頭一樣哽得難受——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善於宣洩感情的人,這跟性格有關,6歲那年的事情他只哭過一次,而現在同樣難過,但就是找不到宣洩的途徑。喉嚨裡堵得厲害,心裡再次抑制不住洗手的衝動,他萬萬想不到的是,小隊裡第一個真正意義上死亡的人,竟然是她。
「走吧,這裡打成這樣,爆炸的聲音百公里外的人都能聽到,皇城和蜀山都會來人查看的。」任務之中哀悼的時間都不能太長,李青作為小隊裡最成熟的人,強忍住悲痛拍了拍丁坤的肩膀,示意他去把劍聖和酒劍仙掉落的東西撿起屍體處理一下,而自己這邊抱起枝枝和陳思的屍體,示意張勤梁一同離開。
漫天的煙塵仍舊落下,砂石雨中,小隊眾人緩緩離去。
一路上張勤梁少有的閉了嘴,而枝枝就一直雙眼無神,路上一直同陳思的屍體說一句話。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李青知道她的「對不起」是什麼意思,這個善良的小姑娘,把陳思的死因歸到了自己身上。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小隊的拖油瓶,如果不是自己太弱,陳思不一定會死,如果自己不讓陳思一路走來扶著拉著,陳思也許不會死,如果自己很強,陳思不會死,她在自責,自責幫不上忙,自責無法替同伴分擔死亡。
小隊的氣氛前所未有的沉重,和丁坤上次死亡不同,陳思這次死掉之後,就回不來了。
漫漫列車路途,看不清終點,兩千年只有一人超脫的事實讓眾人知道——陳思這次死了,可能就真的死了。
早有預料,但是當同伴死在自己眼前的時候,李青幾人心中仍舊是,不敢相信。
這大概就是死亡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