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線後離石林迷宮邊緣里許處,布有兩重防線。文學館第一重是兩排箭手和一排持長兵器的戰士,要正面闖過這重防線殊不容易。何況在這重防線外,插了兩排火炬,在風吹下閃滅不定,若他們從迷宮深處殺出來,會被照得無所遁形。
離第一重千步遠處,是一組組的戰士,每組人圍著一堆篝火取暖,更有人仍在飲水進食。如此這般的情景,出現在眼所能見的每個離開石林的位置上,這樣的佈置當得上密如鐵桶的贊語,一旦給纏死,敵人蜂擁而至,確是十個龍鷹也要沒命。
在第二重防線後數千步,已是石林外的礫石地,仍有疏散分佈的怪巖異石和賁起的土丘,但與迷宮相比等若平坦大道。
在這位置,營賬環布,駱駝和戰馬均集中於此外圍區域,亦是火光觸天,不過豎掛的是風燈,照得整個敵方陣地明如白晝。
對方該是采輪流防守之策,現在營內睡覺者,下半夜便要接替在外面冷得發抖的人。從所見估計,如要將迷宮所有出路封鎖,對方的兵力應接近三萬人。如此實力,可以征服附近較小的國家,想想也感自豪。
龍鷹從小魔女和青枝為他特製的外袍裡,取出折迭弓,蹲下去時右手已靈活地挾出四支長箭。
深吸一口氣,將其中一支箭架在彈開的弓弦上,單膝跪地。
只要能引開現正包圍他的敵人主力,他完全不擔心萬仞雨三人,縱然北面仍有伏兵,絕不可能是眼前的聲勢。且有神鷹在天上幫眼,離阿爾金山山腳的林區又只是兩天的路程,他們該可輕易破關抵達登山的兵馬道。
「嗤!」
勁箭望空射去。取的卻不是前方,而是偏往左方,好製造他從另一位置闖關的假象,來個他奶奶的聲東擊西。
因他的箭是凌空而下,循著火光照不到的路線,忽然從天而降,敵人死了都不曉得箭從何處來。
另三支箭在他迅捷無倫的手法下,幾是連珠射出,若如幾個人同時發射。且剛好似是四個人。
慘叫聲此起彼落。
本用羊皮袍把頭也罩個結實、前後兩重防線和在巖頂放哨的敵人,全體被駭醒過來,前線箭手忙將己箭上弦,高處放哨者立起來四處張望,有些還虛張聲勢的吆喝著。
另四支箭一支追一支的朝左方敵人的前線陣地射去。全是面門被箭貫穿,死得極慘。
不過對方確是訓練有素,驚而不亂,舉起盾牌一類擋箭之物,可惜擋的是前方而非側邊。且因箭矢貫注魔勁,肯定可穿過籐盾,取持盾者之命。
大後方騷動起來。不住有人從帳幕衝出來,惹得駱駝呼嚕怪叫,戰馬嘶鳴。
號角聲起。
龍鷹立即提速,箭矢不住發射。箭無虛發下,不住有人中箭倒斃。
敵人終按捺不住,分出大批人往前推進,正中龍鷹誘敵之計。
龍鷹改朝推前搜索他的敵人發射。此時他完全晉入魔極級的顛峰狀態,專揀持火把者下手。中箭者連人帶火炬東翻西跌,不但寒敵之膽,最厲害的是環境轉暗,使敵進退兩難,終現亂象。
蹄聲響起,數十人馳往左方受襲處,顯然是對方主持的將領。龍鷹曾與突厥人交手,從甲冑裝備認出守這邊的正是他們。
到射光一個箭筒三十支箭,另一個箭筒只剩下七、八支箭時,龍鷹毫不猶豫改以前方岩石頂的哨兵為目標,務要沒人能留在他闖關路線的高處發出預警。
到射出最後一支箭,收起折迭弓,移往石緣,縱身跳下去,落在雪兒馬背上,雪兒喜嘶一聲,卻不愁有人聽見,敵人喧聲震天,號角急響,加上寒風呼嘯,就算大喊大叫,也包保沒人聽得到。
龍鷹一邊催馬而行,繞著怪巖左彎右曲,一邊把搭在馬背上以厚棉布扭卷而成的急就章軟武器,纏捲臂上。兩條各長兩丈許軟鞭似的異器,其盡端均浸過他們僅餘的火油,觸火立可燒起來。
離前方敵陣已不到二百步,龍鷹逐漸提速,驀地一夾雪兒,比龍鷹更好戰的雪兒早有點不耐煩,收到主子的信息,立告狂性大發,剎那間將速度提升至極限,從一塊巨岩陰暗處飆刺而出,前線兩排箭手大吃一驚下倉捽髮射時,人和馬已離他們不到五十步。
雪兒凌空躍過火炬陣,箭矢全落在空處,到他們想射第二輪箭,龍鷹借火炬點燃的棉索,已迎頭照面的掃過來,不但前兩排箭手左歪右倒,第三排的戰士亦前拋後擲,龍鷹人馬到處,方圓五丈的範圍內無人能倖免的非死即傷。
倒地者沒有人能爬起來。
棉索的前端已熊熊烈燒,在他揮動下,人馬表演百戲雜技般,變成重重索影和火焰畫出來的焰光,像個大火球般滾向第二重防線的敵人。
更令敵人意想不到的,是龍鷹以神奇至令人難以置信的靈活「索法」,以棉索捲起沿途的照明火炬,暗器般往敵人投去。敵人不得不左閃右避,難以組織有效的還擊。
本是把守第一線的敵人,發狂的從後方追來,但怎比得上雪兒的速度。
牽一髮而動全身,這一邊的聯軍,陷進混亂中,較遠者更完全摸不清楚情況。令亂勢蔓延開去。
棉索貫注魔勁,兩條火龍般朝前閃電直搗,又左右開展,橫掃兩方往外。
被搗中者往後拋跌,掃中者則朝左右飛墜,沒有人能稍擋他片刻,隨著他的揮動,愈燒愈烈的棉索,送出大量火屑,一蓬蓬的朝更遠處的敵人灑去,使敵人亂上加亂。更令人吃不消者,是龍鷹借長索之便,拂起篝火的火炭,大幅的投往對方,本陣勢完整的敵人,已是潰不成軍,守無可守。
龍鷹像化身為火神烈焰,勢如破竹的闖越第二重防線,代價只是無足道的些許傷勢。
以百計的敵人持盾提矛的在近千步外的營賬和駝馬聚集處殺過來。
龍鷹心忖成功失敗,還看此刻,左右開弓,捲起兩支火炬,目標卻不是前方的敵人,而是投往遠方的營賬和駝馬集中處去。
走不到三百步,已以同樣手法,投出十多支火炬。
短兵相接前,營賬火起,駝馬嘶叫。
前方的敵人忽然停止移動,箭架弦上,長兵器往他指來,結成牢不可破的兵陣,等待他去送死。
龍鷹心叫我命休矣時,驀地敵陣大亂,原來是大批受驚的駱駝和戰馬,從敵陣背後發狂般奔來,敵人駭得躲往兩旁,來不及閃避者左墜右跌,慘被踐踏。
龍鷹叫了聲謝天謝地,揮得火索如漫天烈焰,膽怯的駱駝和馬哪堪驚嚇,跳蹄、掉頭、躲避,加上驚惶失措的敵人,那種瘋狂的混亂,實難以形容其一二。
雪兒顯示出牠超級戰馬的功架,疾奔如風,無隙不覷的左衝右突,加上龍鷹令人畜均避的火索,片刻後已衝破障礙,朝營地奔去。
更多人從營賬撲出來,但已無法組織有效的攔截,因為整個外圍全是狼奔鼠竄的發狂駱駝和戰馬。
在駱駝的巨軀掩護下,龍鷹消失了,再沒有人弄得清楚他的位置。
龍鷹一不做、二不休,趁亂衝進營賬聚集處,見營便燒,見人便殺。
蹄聲轟鳴,號角聲遠有遠響,近有近響,一如龍鷹預料,在其他東、南、西三個方向的敵人,均以為他們四人從北邊的封鎖線突圍,遂全體衝進迷宮,往迷宮北邊殺來。
當龍鷹落荒逃去,以百計的營賬陷入一片火海之內,還不知燒掉他們多少糧貨物資。
敵人必不肯罷休,你追我逃的危險遊戲只是剛開始。
龍鷹仰天怪叫,盡洩心中鬱悶之氣。
龍鷹騎著雪兒,冒著太陽的熱毒,在蜂窩狀的庫姆塔格沙漠狂奔。沒有人力可以抗拒的日光統治了一切,沙浪沙土變成眩目的白光,騰蒸熱力,人馬就像給一個無邊無際的火海烤灼著。雪兒不聽他指揮的依循牠認定的方向全速飛馳,履鬆軟的沙子如平地,龍鷹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坐穩馬背,將消耗至所餘無幾的魔氣送入牠馬體去。
前方出現沙丘起伏的危險地帶,雪兒馱著他毫不猶豫的直奔第一個丘脊,速度不減反增,沒由來的忽然狂風刮起,陣陣沙子迎頭照面,又從任何角度打來,以龍鷹之能,亦沒法不閉上眼睛。沙子無孔不入的鑽進耳內、鼻內和衣服裡去,那種難受怎都沒法說出來,使人曉得主宰這可怕地域的,是烈日和沙粒。
三天前他成功殺出重圍,在天亮前抵達大幽靈的美麗湖泊,大半夜的折騰後,人馬均疲不能興,遂到湖水裡享受險死還生後的歡愉,到天亮之時,他和雪兒仍浸泡在冰涼的水裡。
龍鷹的唯一願望,是泡在這沙漠樂土直至太陽下山,才繼續趕路。
就在此時,荒漠地平處塵頭卷天而起,龍鷹偕雪兒依依不捨的離湖登岸,在樹蔭下觀察來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