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笑聲來自密林,有人以字正腔圓的漢語道:「龍鷹果然非是一般尋常之輩,竟能擋得我參師禪的『奪帥飛輪』,令本人大感痛快,異ri有緣,再領教高明。」
聲音不住遠去,到最後一句,已在里許開外,速度驚人。
龍鷹持刀的手仍在發麻,可知參師禪的功力絕不在他之下。
他和萬仞雨交換個眼神,均看出對方心中所想,是世間竟有如此可怕的高手,卻不知他是何方神聖。
只從參師禪突然出現的時間地點、暗襲時刻的拿捏,便知此人智勇兼備,武技驕人。龍鷹要到他擲出圓形飛輪,方察覺到他的存在,可知此人潛蹤匿跡之術如何高明。
飛輪被他以獨家手法擲出,無聲無息,速度幾乎快至肉眼難察,採取的弧度深諳自然之理,確是防不勝防、擋無可擋,換了不是身具魔種的龍鷹,其他人恐怕已身首異處
兩人目光落在嵌入土中的飛輪上,露出的半截在剛破雲而出的太陽下,邊緣處閃爍著鋒銳的芒光。
荒原舞神色凝重的來到兩人身旁,沉聲道:「參師禪是突騎施人,外號『奪帥』,雖效忠於突騎施之主娑葛,卻不受管束,愛獨來獨往,以於千軍萬馬中奪敵帥首級名震西塞,故被名為『奪帥』,今次不惜千里而來,該是看中鷹爺的首級,豈知無功而返。據我所知,他還是首次奪帥失敗。」
兩人都聽得倒抽涼氣。
神鷹軍湧至,把守四方。
萬仞雨將孫萬榮首級交給一個偏將,讓他去處理。歎道:「這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塞外竟有如此人物,有機會定要好好和他親近。」
龍鷹還刀回鞘,從泥土起出飛輪。此殺人利器徑長半尺。邊緣鋒利,中開小圓孔,制工精巧。道:「這種東西,不容易造出來,今次參師禪雖未折兵,卻賠了個夫人出來。哈!」
萬仞雨道:「參師禪是怎樣的一個人?」
荒原舞雙目閃過仇恨,道:「此人年紀不過三十,像鷹爺般善使多種不同類型的兵器,長於潛蹤匿跡之道,又精於易容改裝。輕身功夫稱絕西塞。參師禪殘忍好殺,貪愛女色,遇上美女,便擄之以飽獸慾,事後無情殺害,雖惹起公憤,但因突騎施之主大力維護,加上他來去無蹤,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龍鷹冷笑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終有一天我要他授首伏誅。」
荒原舞道:「我要親手將他碎屍萬段。」
萬仞雨訝道:「少有見荒兄這麼憎恨一個人,他和荒兄有甚麼仇怨?」
荒原舞道:「參師禪是敝國的頭號公敵,曾屢次在敝國境內犯案。」
龍鷹皺眉道:「突騎施在哪裡?實力如何?」
荒原舞回復平靜。道:「突騎施原屬西突厥,是突厥人十姓部落之一,差點被默啜滅掉,到烏質勒興起。攻佔碎葉,以之為牙帳,又佔領伊麗水流域的弓月城。作為小牙,聲勢大盛。烏質勒死後,由長子娑葛繼任,總兵力增至二十萬人,兵力更強,不住侵犯搶掠鄰近各國,人人畏之如虎。」
此時風過庭來了,大笑道:「兄弟們,回神都的時候到哩!」
丘海之戰後,孫萬榮的首級由陸路運返幽州,再以戰船經大運河送往神都。
龍鷹以武曌的身份,率將士三軍到硤石谷祭祀亡魂,並起回骸骨,好送返中土安葬。武器甲冑等早被契丹人搶掠一空,幸好仍能從服飾辨認出包括王孝傑在內十多名將領的身份,又從突厥人從新城搶去,現落入失活手上的物資裡尋回各將領的甲冑武器,連同骸骨送返神都。其他人則在營州附近覓地安葬。
三十多天後聖旨到,召龍鷹、萬仞雨、風過庭、婁師德、張九節和楊玄機回神都,立即起行。方均留守營州,以大將身份當營州都督,與契丹和奚保持良好關係,並有權在必要時出兵助兩國應付突厥人。
郭元振回守幽州,全權重整邊防,加強山海關和長城的防禦力,設立衛城,開展他向武曌提出的屯田計劃。
武曌還將方均、郭元振和大批將領的家小,全送往他們的駐地,讓他們可和家人樂聚天倫,更用心為朝廷辦事。
以前縱使稍有小勝,功勞全歸武氏子弟,哪有像今天的賞罰分明,待遇之隆,與前有天壤之別。皆因報告由龍鷹撰寫,自己的功勞隻字不提,卻將別人的戰功說得天上有地下無,以他倚馬萬言、筆走龍蛇的「說故事」功夫,加上事實擺在眼前,先後送返盡忠和孫萬榮的首級,又粉碎了突厥人的陰謀,令突厥狼軍驟減近五萬,如此戰績,恐怕只唐太宗可與之比擬。武曌遂龍心大慰,賜准龍鷹所有的要求。
龍鷹影響最深遠的一著,是提議以張九節為劍南道節度使,楊玄機為江南西道節度使,掌控巴蜀和洞庭湖。兩人已成他肝膽相照的戰友,日後對付起大江聯,更是得心應手。
至於郭元振和方均,則是他日後應付突厥人的厲害棋子。
眾人先回幽州,再坐船南下。
十二艘水師戰船,旗幟飄揚的凱旋而回。
巨鷹在天上神氣的盤旋著。
龍鷹、萬仞雨、風過庭和荒原舞,立在船首迎著大運河吹來的長風說話。
荒原舞道:「回神都後,我會立即和舍妹動程返龜茲去,恐怕沒有和你們道別的機會。回國後,我會在那裡等候諸位大駕。」
龍鷹訝道:「你不是有王命在身,須尋回失去的國寶嗎?究竟是甚麼東西?我或可央聖上下旨,要藏有貴國國寶者,將失物交出來。」
荒原舞道:「見到參師禪的飛輪後,我改變了想法。」
風過庭訝道:「竟是落在突騎施人的手上?」
荒原舞目注長河,神色沉重,道:「我們被竊去的,是供奉在宗廟的『龜茲樂衣』。所謂樂衣,是在一匹寬五丈長十丈,以天絲織成的白布上,用七色線繡上過千敝國自古以來的樂譜。由於天絲柔軟,摺疊起來只像個三尺見方的包裹。」
萬仞雨道:「但你們怎會認為是我們漢人偷的呢?」
荒原舞道:「由於樂衣失竊之時,正值來自中土的女飛賊肆虐龜茲城,所以我們把賬帳算在你們的頭上去,此亦是我們兄妹肯答應默啜對付你們的另一個原因。樂衣在我族有神聖的地位和意義,即使犧牲性命,我們仍要讓它回歸本國。」
龍鷹道:「樂衣失竊,是否同時有守衛樂衣者被殺害,其傷口是由飛輪造成?」
荒原舞道:「正是如此。」
萬仞雨皺眉道:「參師禪偷樂衣有何用處?」
荒原舞道:「突騎施王娑葛一直垂涎舍妹美色,曾多次向敝王提親,均被敝王拒絕,娑葛含恨在心,指使參師禪來偷東西毫不稀奇,且是娑葛巧取豪奪的一貫作風。」
風過庭道:「強奪樂衣,只會激起你們的憤慨,如何可遂娑葛對秀美的野心?」
荒原舞歎道:「如果娑葛謊稱樂衣是由女飛賊手上奪回來,又願歸還樂衣,唯一的條件是舍妹須委身於他,舍妹會犧牲自己。」
龍鷹大怒道:「這怎麼行?」
三人愕然瞧他。
龍鷹尷尬道:「這叫一支枝鮮花插在牛糞上,小弟分外不能忍受這種事。」
荒原舞道:「我現在對三位信心十足,不論娑葛說甚麼,絕不讓舍妹被他糟蹋,他可以來搶我們的樂衣,我們自可將樂衣搶回來。」
萬仞雨道:「未來的吐蕃之行,變得更有意義。我們不單要取回樂衣,還要幹掉參師禪,讓這樣一個神出鬼沒的人四處作惡,想想也難教人心安。」
龍鷹欣然道:「他既來殺我,老子當然有回報。」
荒原舞坦然道:「我們兄妹肯為突厥人效力,主因是先師有遺命,要我們向突厥人報恩,另一個原因是突厥人答應我們完成諾言後,會保護龜茲,不被突騎施兼併。不過現在有鷹爺為我們做主,我荒原舞甚麼人都不怕了。誰不被鷹爺玩弄於股掌之上?」
龍鷹道:「荒兄和畢玄是甚麼關係?」
荒原舞駭然道:「原來你們早知道了。畢玄是我們兄妹的師公,先師正是得他傳授畢生絕藝。」
龍鷹斷然道:「我們會在三個月內動程到貴國去,不論娑葛有任何要求,定要設法拖延他,待我們來到才採取對付他的行動。」
萬仞雨道:「貴國能戰之兵有多少人?」
荒原舞道:「我離開時,可以作戰的人在二萬人間。守城有餘,退敵則嫌不足。不過默啜絕不容突騎施隨意擴展實力。」
龍鷹苦笑道:「荒兄忘了默啜被我們幹掉了五萬人,又要駐重兵在南疆以應付我們大周皇朝,突騎施苦候的機會,終於來了。」
風過庭笑道:「最怕他們不動手,若動手我們便有收拾娑葛的借口,大周軍再不是和稀泥了。」
荒原舞道:「正是因想動手,但又顧忌鷹爺,才有參師禪刺殺鷹爺一事的發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