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庭道:「過庭怎會如此沒有分寸?除聖上外,你是唯一有資格參與此事的人,亦有必要讓龍兄曉得,因為過庭極需一個如龍兄般超卓的援手,其他人只會礙手礙腳。」
龍鷹不好意思的道:「給公子贊到小弟臉紅哩!只要是公子的事,小弟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風過庭向他眨眨眼,笑道:「不是聖上的事嗎?」
此人風度之佳,絕不下於萬仞雨,但灑脫則猶有過之,令龍鷹與他相處如沐春風。
苦笑道:「可以不答這個嗎?」
風過庭朝大殿方向瞧去,道:「趁還有些時間,讓過庭向龍兄做一個精簡的報告。那天離開龍兄的山谷後,沒有返京而是到了大江去,由揚州沿江西行,過三峽入蜀,為的是奉聖上密令,查探大江聯的虛實。」
龍鷹訝道:「大江聯是甚麼東西?聖上若不高興,一聲令下,他們怎還有命?」
風過庭道:「我原本也有這個想法,但愈知得多,愈感大江聯不簡單,且差點沒命回來,否則何用勞煩龍兄?」
龍鷹大感興趣道:「願聞其詳!天下竟有人能差點取公子之命。」
風過庭道:「大江聯有過百年歷史,起始時是個鬆散的組織,總攬了幾乎在長江一帶活動的百餘個大小幫會。不過近十年來開始變質,從一個行會式的組織,變成一個結構嚴密,等若割地稱霸的大幫會,聲勢逐漸凌駕竹花幫之上,兼且竹花幫在揚州一役折損甚巨、元氣大傷。大江聯隱然有取而代之之勢,只因大江聯非常克制,把勢力抑壓在長江流域。最高明的是旗下幫會仍各自保留名號和結構,令人不曉得哪個幫會為主,哪個幫會為副。究竟誰在主事。如果要掃蕩大江聯,恐怕殺十多萬人仍未能徹底清剿。」
龍鷹咋舌道:「竟有這麼多人?」
風過庭道:「現在龍兄該明白聖上為何重視此事。大江聯令人懷疑其意圖處不勝枚舉,首先是大舉收買人心,一切按江湖本子辦事,遇有天災**。傾全力救災濟民,不過在做盡好事的表面下,牽涉到多宗刺殺,被殺的不乏地方幫會的領袖和朝廷命官。如果過庭所查無誤,還牽涉到從事販賣人口、放高利貸、接贓等可賺大錢卻人神共憤的勾當。他娘的!我敢肯定他們在海外不遠處有個秘密基地,而主事者大有可能是外來人,意圖覷機分裂中土。以利外族大舉入侵。」
龍鷹心都癢起來,又聽風過庭如此文質彬彬、斯文秀氣的劍士忍不住地說粗話,頓感雙方距離大幅拉近。歎道:「如此對手,天下難尋。他奶奶的,我們何時去把他娘的甚麼大江聯挑了。」
風過庭笑道:「再告訴龍兄一件事。其他留待明天再說。回京前過庭到海南島去,觀察船隻的出入和航向,竟忽然被襲,人人掩去面目,武技強橫,我竭力傷他們數人後。逃離海南島,過程驚險萬狀,令我再不敢小覷對方。哈!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與龍兄的交談卻是愈說興致愈高。可惜時間無多,必須於聖上和主賓抵達前入殿,否則便要蛇行鼠伏的摸往席位去。」
龍鷹欣然道:「風公子原來是這麼有趣的人,能與公子並肩作戰,人生快事也。」
風過庭應道:「彼此彼此!」
並肩朝大殿舉步。
兩人離登殿玉階尚有百許步距離,一輛馬車急馳而至。該是聖駕抵達前最遲來的賓客。
車子在前方駛過,直抵玉階。
龍鷹見車廂式樣華麗。卻有太極標誌,頗不協調,訝道:「誰人的車子?」
風過庭道:「當然是洛陽最著名女冠外號『天女』閔玄清的坐駕。看!」
仍聚集在玉階下的十多人中,有七、八人迎上馬車,看來此女極受公卿大臣的歡迎。
風過庭湊到龍鷹耳邊道:「每次閔玄清在她的三清觀論道,總是座無虛席,不過九成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要以為道門清規戒律森嚴,像閔玄清般便交遊廣闊,出入豪門,逢雅集必到,酒醉後放浪形骸,戲謔談笑,無所不至,其中妙趣,龍兄試過便知。」
龍鷹不由想起來俊臣提起過的女觀。不過閔玄清當然是另一種身份地位,且得到朝臣士子的認許,否則不可能受邀參加國宴。
閔玄清步下馬車,在眾人簇擁下登殿,由於視線受阻,看不真切,只隱約看到她一身冠服,身段極美,走起路來婀娜多姿,難怪風過庭說起她時,津津樂道。
兩人並肩走上石階,大部分賓客已入殿,突然間後方砰砰彭彭轟然響起,回頭一望,炮塔點燃,火光煙花沖天而起,令人歎為觀止。
風過庭道:「聖駕剛抵主殿門!」
觀風殿的外觀固是宏偉,但要到入殿,方曉得其真正的規模。
到目前為止,龍鷹見過最大的府堂,是昨夜與橫空牧野比武的易府大堂,但比起觀風殿,卻是小巫見大巫,觀風殿比易府大堂最少大上一倍,左右各十六根撐起殿梁飾雲龍彩繪的巨木柱,兩邊各開二十四窗,殿旁設半廊,連接中進和後進的麗chun台、耀掌亭和九洲亭等建築物。
國宴依古禮設坐席。
儀仗樂隊置殿門兩邊,前後兩排坐席分設左右,每席二人,超過二百席。龍鷹踏足殿堂,頗有錯進巨人國度的感覺,風過庭拍拍他肩頭,一聲告罪,駕輕就熟的自行找位去了,不用伺候的太監引路。
龍鷹暗罵風過庭不夠義氣,有人大聲傳唱道:「大周國賓龍鷹龍先生到!」
龍鷹大吃一驚,差點掉頭開溜,胖公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道:「只有正一品大官以上又或封王封公者方有被傳唱的資格。」
大殿倏地靜下來,大官小官、美女名士,目光全往他投來,令他變成眾矢之的,尷尬得叫救命。
胖公公嘻嘻笑道:「甚麼事總有第一次,望慣了很快會失去感覺。來!讓公公親自領你入席,這是聖上始有的榮幸。我的天!振作點,你現在這副模樣怎去見人,別忘記你是誰。」
龍鷹想起看他的人中有「天女」閔玄清,如果他一副窩囊相,日後有機會相遇還如何戲謔不禁,飲酒調笑。猛下決心,魔種上身,登時變得不可一世,就像那晚在千萬人前斬殺薛懷義的氣魄模樣。
胖公公倒吸一口涼氣道:「太過火哩!」
龍鷹改而臉露笑容,變得氣定神閒,親切自然。
胖公公道:「隨我來!」
領先舉步。
龍鷹從容不迫的跟在他身後,自然而然隱具一代邪帝的風度氣勢,還左顧右盼,含笑回應眾人目光,一邊望只設兩席的大殿另一端走去。眾人見胖公公親自領龍鷹入席,均感他身份特殊,非比尋常。
近主席兩邊的坐席尚未有人入座,該是留給皇族和主賓的坐席。
胖公公停下來,到龍鷹來到身旁,繼續舉步,道:「你坐的是左邊的首席。」
龍鷹大吃一驚,差點魔心失守。
胖公公道:「這是橫空牧野的請求,要問去問他好了。」
龍鷹見左方席位坐得最近主席者赫然是狄仁傑和另一大官,與他的一席竟隔了六席,心中喚娘,自己這勞什子國賓被捧得實在太高。
狄仁傑向他使個眼色,著他過去說話。
胖公公眉jing眼企,道:「去!記著是前排首席第一個席位,不要坐錯。我還要去迎接聖上。」
在這種環境裡,見到熟人如見親人,龍鷹移到狄仁傑席側坐下,狄仁傑依例為他引見附近幾個大官,龍鷹早魔心失守,又無心裝載,連他說過甚麼都糊里糊塗的。
狄仁傑湊到他耳旁低聲道:「龍小兄怨怪老夫嗎?」
龍鷹正搜索閔玄清,聞言道:「為何要怨怪國老?」
狄仁傑道:「那老夫真的冤枉了你,原來你對藕仙沒有意思。」
龍鷹找不到閔玄清的倩影,回過神來,忙道:「當然不是如此,小弟不但喜歡見藕仙小姐,還深感與她鬥來鬥去樂趣無窮。不過國老既然有此顧慮,小子當然諒解。又想到藕仙小姐遲早來找小子晦氣,她來找我該不算違諾,所以真的沒有怨怪國老。」
狄仁傑苦笑道:「真有你的。龍小兄到神都不過三天,所做之事件件轟動,神都似被你翻轉過來,你這般的一個人,怎可能以前從沒有人聽過你的名字?」
龍鷹把心一橫,道:「以國老的精明厲害,怎會猜不到我因何事到神都來,又天天到御書房辦公。至於沒人聽過小子的名字,皆因龍鷹是新改的。」
狄仁傑雙目精芒閃閃,盯著他沉聲道:「果如仞雨所猜的,你就是那個叫小樸的傢伙。」
龍鷹道:「小子正是活著的道心種魔**,本來被杜傲視作爐鼎之用。小子是道心,由他種魔奪魔,置我於死。豈知路轉峰回,最後反給我修成**。」
狄仁傑容se不變道:「為甚麼忽然又肯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