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軒帝微蹙著眉,批閱著奏章。
萬全輕手輕腳的走進昆諭殿,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芙禾女回宮了。
當初皇上回宮,內史記下,玉真氏重病,帝遣其宮外休養。
萬全也曾以為芙禾女對於皇上是不同的。
可是皇上去年夏天負傷回京後,也不曾有什麼異樣,只是大家很有默契的不敢在龍軒帝面前提起有關芙禾女的任何事情。
靜妃雖然小產,但皇上還是封了她淑妃,尊過蘭賢妃,成為後宮名副其實的掌權人物。
舞昭儀雖然產下了皇子,卻沒有晉封,皇上看著小皇子,彷彿並不高興。萬全最後都不得不懷疑皇上不喜歡小孩了。
蘭賢妃和舞妃雖然費盡心思想打壓凌淑妃,可是皇上偏偏獨愛她一人,任她在後宮呼風喚雨,作威作福,可謂是寵冠三宮。
今年春天的選秀,皇上留了十五名秀女,其中獨寵有五分貌似豫王妃的向筱薇,進宮不足半年,從從七品選侍青雲直上的躍居從一品的華薇夫人。成為後宮唯一能與凌淑妃抗衡的另一股力量。也難怪下面都愛挑選些貌似,神似豫王妃的女子進宮,如此才能得獲聖寵。
華薇夫人出身並不顯赫,父親不過是一名五品官員,論容貌才情雖然不差,但是比之傾國傾城的凌淑妃還是有很大的距離,可只是因為她貌似豫王妃,所以就如同以前的燕昭儀一般青雲直上,但她又彷彿比燕昭儀更得皇上的心,所以一躍而為從一品的夫人。
宮裡還有一名不得不提的玉妃,芙禾女的起起落落絲毫不影響她這個做姐姐的,皇上回宮不僅不對她如先前的冷落,反而照顧臨幸有佳。
不過還有一件不得不提之事,正是因為這樣,所以萬全很是不能確定芙禾女對於皇上是個怎樣的地位。
這次留下的十五名秀女中,有一女名為玉紫珊,容貌可說與芙禾女有八成相似,當初皇上初見她時的表情,如同被魚刺噎住一般難看。
留為從八品更衣,更幸運的成為蝶幸的女子,成為新晉秀女中第一個侍寢的妃嬪。只是當晚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彤史並沒有記載玉更衣侍寢的事情。沒過多久,她就成為了後宮爭鬥致其中一名更衣重傷瞎眼事件的犧牲者。凌淑妃藉機打壓當時處於隆寵的向選侍,想用她以儆傚尤,可惜偏偏皇上挑選了無辜的紫更衣承擔罪名,笞死。
就此,芙禾女彷彿也成為了宮中禁忌的話題。蘭賢妃搭上向選侍,豫王妃一派氣勢高漲,向選侍不降反升,成為了今日的華薇夫人。
對於這些萬全絲毫不覺得驚奇,至於皇上,後宮的女人沒有是與非,只有感興趣和不感興趣的。
紫更衣成為向選侍的替罪羊,萬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是那張臉,讓萬全總有些不忍,不知皇上是對芙禾女憎恨而遷怒紫更衣,還是紫更衣自己惹怒了皇上。不過憑萬全識人的眼光,溫柔善良的紫更衣沒有道理會惹怒皇上的,並不是什麼人都能激出皇上的怒氣。
後宮風雲變幻,萬全也不知道皇上的心裡想的什麼。
不過伺候皇上起居的事情,萬全卻是知道的。
以前的皇上,面無表情,如今卻時時蹙著眉頭。
以前的龍軒帝也不好伺候,可是如今經過整宮人的一致同意,他更難伺候了。他對待宮人的態度並沒多大變化,一樣的賞罰分明,無情漠視,只是散發在他周圍的氣勢,越來越冰凍人的心,下面的人越來越怕他,更有甚者,一名伺候了龍軒帝一年的宮女,最後居然給嚇得小禁失常。
對於自己,皇上還是如往常的信任,寬遇,可是萬全還是能感覺到壓抑,陰鬱,難以捉摸,難以伺候。
例如上午喜歡巴山雀舌,下午就改了惠明翠片,喜好無常。
萬全看著眼前的龍軒帝,不知道時間恰不恰當稟報芙禾女回宮的事。實在不願承受龍軒帝怒而不發的虐人心的壓力。為了今兒個整個乾元殿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宮人能夠有個舒坦的日子,萬全躊躇不前,直覺龍軒帝肯定不會高興。
最後一封邊關來的奏折總算解開了龍軒帝微蹙的眉頭,萬全緊抓時機的上前,期待芙禾女回宮的影響不要大過這封討喜的奏折。
「皇上,芙小主在外求見。」
萬全看著皇上頓筆,筆尖的墨汁滴下,污了奏折。
「你說誰?」龍軒帝抬起頭。
「瑞真宮芙小主求見聖上。」萬全的心如貓爪一般。
等了許久,才等來龍軒帝的回話。
「讓她在偏殿候著。」
萬全呼了口氣,皇上向來平靜的聲音帶出了壓制的沙啞,多年來伺候龍軒帝的萬全,很明白那表示什麼。皇上正在努力壓制自己的怒氣。萬全甚至感覺,那種壓制,彷彿是為了更大的爆發。
芙洛在昆諭宮偏殿苦苦等候著龍軒帝。
從正午到黃昏,除了偶爾進來端茶送水的宮女,整個偏殿寂靜得下人。芙洛不耐的走近大殿,聽著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聲音來了去,去了來,一群大臣在裡面嘀嘀咕咕。
餓,對付餓,芙洛總結出了很好的經驗,那就是睡覺。想著剛剛進來的一匹大臣,想必龍軒帝短時間是不會召見自己了。
蜷起腿,芙洛用手支這臉頰,靠在椅子上睡去,迷迷糊糊的警告自己要jing醒,可惜不知道是因為太過緊張而疲憊,還是旅程行苦而疲憊。
龍軒帝走進偏殿的時候,芙洛並沒有發現。不過後來芙洛反省,認為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他走得無聲無息,來不及防備。
龍軒帝陰沉著臉,望著眼前這個正睡得香甜的女人。
不見憔悴,睡姿呈現故作的風致優雅,一身的虛偽。
龍軒帝的眉頭蹙得緊緊的。
龍軒帝走近,大約是感覺到了氣流的變化,芙洛猛然醒了,猝然見到龍軒帝,一時手足無措,還好那半年不是白訓練的。
芙洛很快整理好了情緒,做出對著鏡子不知練習了多少遍的抿發的動作,優美迷人,「臣妾參見皇上。」
龍軒帝轉身,緩緩走向正中的椅子,悠悠的坐下,不見開口。
芙洛端直著身子,半蹲在空中,努力控制平衡,心裡詛咒著龍軒帝的故意。
「在宮外,倒把禮儀學好了。」龍軒帝扯出一句不鹹不淡的話。
芙洛明白他的意思。對於宮中的行禮,芙洛在穿月樓下過苦心訓練,無比要做到最美最媚,哪怕一個姿勢也要顫動男人的心。
可惜面對的是龍軒帝,看來這一招並不見效,自己真不知道該欣賞他的於美色坐懷不亂,還是憎惡他的不受美*惑。
芙洛實在撐不下去,也不見他有平身的意思,只好自己端直了身子,站了起來。
龍軒帝也不見絲毫不悅,彷彿她這樣的動作理所當然,彷彿她從來就不需要他的一聲「平身」一般。想想原先的自己,好像真的每次都是無法堅持那高難度的半蹲動作,總是不到位的輕輕一俯,就起身。
「朕讓你回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