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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出這個風之後,政府軍當然就知道該怎麼做了。皇上都已經打算好來旅遊了,他們要做的,自然是要擺正這片地方的絕對安全。怎麼算絕對安全呢?就是耿尚兩家,除卻在京的兩位額駙,以及孤身在雲南的耿昭忠,其他人全部就地處死,連坐。
雲南各部族除了明確效忠大清的,其他一律不客氣,夷滅。進入雲南的大部隊除三位親王的親兵以外,滿漢各留三分之一的兵力鎮守雲南全境,其餘三分之二迅掃蕩整個西南邊陲,一期在一年內完成肅清。
這一下,盤踞在兩廣和福建的鄭氏集團興奮了。康熙皇帝要來雲南了?這可是天賜良機啊!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目的宣佈的這個消息,君無戲言,他肯定是會來的。這可是結果他性命最好的機會了。
這麼長時間以來,鄭氏集團一直被玄燁選擇性無視了。他們卻以為朝廷是無暇打理他們,一直都以為自己很隱蔽,藏得很好。但實際上,怎麼可能視而不見呢?
三藩收拾完了,就輪到你們了,養養肥,宰起來才痛快!托玄燁的福,那些留守雲貴的部隊,此後一直留守在那裡,成為大清第一支邊防部隊。同時,也開啟了清朝新的軍事變革。這是赫捨裡怎麼也想不到的。
康熙二十年六月,政府軍攻陷大理,尚之敬被亂軍分屍,耿精忠服毒自盡,耿昭忠親自開城門。迎接康親王和安親王入城。
耿昭忠求安親王看在哥哥是自盡,並沒有正面與兩位王爺為敵的面子上,留哥哥一個全屍。可是,安親王板了臉:「皇上有命,除非見著耿尚二人的人頭。否則這仗不算完!兩家的家眷也要一併進囚車,押往京城,由皇上處置。」
耿昭忠無奈,流著淚求見嫂子,撞進去一看,卻見耿夫人已經懸樑自盡,大哥的長子被一劍戳穿了胸膛,倒在地上。只留一雙幼女縮在一起瑟瑟抖,幾乎癡傻了。
再到尚之敬屋裡一看,更慘,妻妾全部被殺,兒女一個都沒能逃過。耿昭忠一介書生,哪裡見過如此慘烈的場景,掩面而走。泣不成聲。
安親王和康親王進來一看,也是一聲歎息。當真是狠呢!再看耿氏的一雙幼女,大的七歲,小的三歲。沒說的,姐妹倆都被押上了囚車,算是這場戰爭中的兩個俘虜。
玄燁看見了捷報,和耿尚二人的級,眉頭也皺了起來。死的兩個,不心疼,讓人拿去處理了。活著的兩個卻不好處理。而且安親王這個人。果然是靠不住的,為了自己的一份功勳,他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不過,皇帝就是皇帝,玄燁很好地把對安親王的厭惡藏進心底,面上和顏悅色,把他和康親王傑書好好誇獎了一番。並下旨許下承諾。日後一定好好封賞兩人。
於是,康熙二十年八月,兩位王爺帶著大軍壓著囚車抵達京城,玄燁攜一班文武親自出城迎接了他們,給足了兩人面子。
進宮之後,又是好一番的讚賞,兩位親王紅光滿面,神采飛揚,其中,安親王表現得更突出,幾乎手舞足蹈了。玄燁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表面上一點兒都不顯露。
他不但賞了兩位親王雙王俸,更是在中和殿開了慶功宴,歡鬧了整整一天。赫捨裡也很配合地把兩位王妃和世子招進宮來好好接待了一番。
小姑姑摟著兒子各種高興,心思活絡的她已經為自己的兒子瞄準了佟國維的小女兒,懿貴妃的堂妹佟婉如。赫捨裡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的神采飛揚,心說小姑姑啊,你真是嫁了人管了家,就以為自己威風八面,是人上人了。
雖說你卻實是位貴小姐,有資本仰著頭拿鼻孔看人。但是這樣看人,會讓你看漏很多可能會讓你跌落泥潭的人。
如果小姑姑夫妻兩一直是這樣的心態,安親王府也許不用經過兩代,就會敗落了。不過,小姑姑不會輪到吃苦罷了。
赫捨裡笑容滿面地與她們說話,聊著天下太平後對未來的美好期望。她們則一臉艷羨地對著她各種奉承,生下小兒子之後,中宮皇后的地位然。
其實赫捨裡本身並不在意地位不地位的,她只是習慣成自然了。玄燁在她懷孕期間作出的許多保證她都沒放在心上,之後也沒有再提醒他。反倒是玄燁以為她回了坤寧宮,兩人不能像在暢春園時那麼形影不離,有點兒小怨念。
祖母不在了,後期那些指揮著他到哪兒哪兒睡的命令沒有了。寧壽宮的那位皇額娘從來不與自己親近,自己將她挪出來給她裝修房子已經算對她好了。
雖然實際上整修寧壽宮的提議是赫捨裡提出的,她是想把六阿哥挪出去,和六公主一起,就住在寧壽宮裡,一來太后會希望自己宮裡熱鬧點兒。
二來此例一開,將來蘇麻領養的小兒子也可以不用和哥哥們住在一起,而是與蘇嘛拉姑作伴。這樣的話,他就會像歷史上的五阿哥胤祺一樣,長壽又安逸。
承瑞的未來是暴風雨前沿,承琬也可能會被搭進去。她覺得自己的後半輩子會為了阻止兒子和丈夫間的高調競爭而焦頭爛額。
玄燁現在覺得承瑞什麼都好,就是膽子太小,尤其見了我這個當媽的。經常說我沒事嚇唬他,害他心理上對我產生條件反射的恐懼。
若是將來瑞兒長大了,玄燁現他過了自己的掌控,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因此,赫捨裡現在能做多少是多少,按照自己的思路盡量避免生未來的那種狀況。
至於孝順皇太后,那是沒有的事情。赫捨裡固執地認為。孝順了她,烏雅氏就會藉機爬到自己都上去,而她的兒子,昭嬪名下的那個小七就會有爬到瑞兒頭上的危險。堅決不能這樣。
因此,這段時間玄燁十天裡有七天留宿坤寧宮。只有偶爾老婆嫌他煩了。或是和孩子們交流感情累了,早早地熄了燈。他才會去其他人宮裡。
當然,他也會去看望昭嬪,看她氣色好不好。不過,通常都是看過,坐下喝杯茶,起身就走。老婆說過,不能背著她對別的女人好。
九月。佟國綱和索額圖帶著彼得一世的親筆信和已經簽好的《尼布楚條約》回京。玄燁在乾清宮接見了他們,大加讚賞。
經過赫捨裡的提醒,和軍機處的深入分析,玄燁認識到,這次戰鬥,大清邊境大約可以太平二十年,朝廷有了這二十年的時間緩衝。就能想辦法加強與邊境地區的消息通聯以及邊防部署。
大家都是做皇帝的,將心比心。若是自己吃了這麼大的虧,能不處心積慮地想報復嗎?絕對嚥不下去這口氣的。通過這次的較量,讓玄燁意識到,自己身邊還是要有一些夷人存在。
不是要通過他們瞭解天主教什麼的,那個太傻了。通過他們瞭解一下不同的國情還是有必要的。而且,貌似沙俄那邊也是信奉天主教的。
這個該死的天主教,玄燁恨恨地想著。信奉天主的人,都是又固執又暴躁,不好溝通。想要引進夷人來大清。又不想他們帶來天主的信仰,玄燁很矛盾。
很矛盾怎麼辦呢?找老婆解決問題。赫捨裡一聽他彆扭的想法之後除了驚奇還是驚奇,歷史上的康熙皇帝不是提倡閉關鎖國的麼?這才第一次教難生沒幾年的吧?怎麼和外國人打了一仗之後反而念起外國人的好來?這孩子沒燒吧?
一問之下才知道,玄燁這是被彼得一世給鄙視了。那封親筆信上說,邊界問題自古就是談不清楚必須要靠打的,這一回合大家平手,我們略吃小虧。沒關係,下次再「談」過,直到談清楚為止。
這位彼得一世真是霸氣側漏,真不愧是和玄燁齊名的偉大君主之一,帶著俄國走上軍國主義道路一去不復返的人物啊!打仗說得像追姑娘,這一回合我輸了,姑娘跟了你,下一回合我一定搶回來。這什麼心態啊!
所以,玄燁果斷地毛了,這個番邦皇帝好不講道理,我已經寬仁大度,沒要你年年進貢歲歲來朝了,只要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就成,沒想到你還囂張起來了!早知道就該和你打,直到把你打趴下為止!
存了這樣的心思,玄燁開始想念大火力高攻擊的武器了。大炮什麼的,多來幾尊就好了。有了大炮,怕他什麼騎兵衝鋒!
可惜,這東西目前只有夷人會造,也只有夷人會修,所以玄燁想要引進更多的外國人才。但骨子裡不想給馬吃草的性格又作了。只想撈好處,不想付出,怎麼可能呢?人家又不是傻子。
現在,西方工業革命啥的還沒影兒,生產力和我們一樣低下。來我們這兒也不會是為了傾銷產品,不能輸出產品,只能輸出信仰了。你這兒什麼都不收,他們怎麼會高興來呢?
因此,赫捨裡歎了一聲:「皇上啊,這釣魚還得有餌呢!您勾上什麼都沒有,魚兒又為什麼要上您的勾呢?」「我不可能讓他們宣揚天主教的!」玄燁一口咬死了。
「皇上,那些夷人大多信教,他們來了,即便不傳教,自己也要維持日常生活啊!現在京城郊外就剩一座教堂,還是貼了御筆封條的,您說讓他們來了,住哪兒啊?再說南懷仁老先生對朝廷的意見可大了去了,您也得替他老人家想想,他也不容易的。」
「不行,我說什麼也不會讓他們傳教的。」玄燁一根筋了。「那這生意就沒法談了,有來有往才有生意,您這有來無往的,換做是臣妾,也不來啊!」
「就沒有別的辦法麼?」玄燁的表情落了下來。「皇上怎麼忘了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了。您得讓他們覺得大清值得來,他們才會遠渡重洋來這裡。您不是一直都想畫一幅全國地圖的麼?沒有他們幫忙,就得花成倍的功夫去了。」
一番好言相勸之後。玄燁終於鬆動了。下旨撕了天津天主教堂的封條。給欽天監和畫院裡遺留的夷人重新蓋起了宿舍,對他們言明,朝廷現在默許他們的行為了,小打小鬧的沒關係,朝廷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允許他們在郊區建教堂。默許老百姓以自願的形式信奉天主,並且有言在先,如果再次生民間衝突,後果絕對比教難嚴重一百倍。
就這麼著,南懷仁守得雲開見月明,天主教在經歷了一個殘酷的冬天之後,終於又迎來了明媚的春天。不過,玄燁希望的人才濟濟的狀況卻沒有馬上出現。而是等了兩年多之後。才有新一批的外籍人士來到大清。當然,這是後面的事情了。
康熙二十年十月下旬,馬佳氏也給玄燁添了一個兒子。和他幾個親生哥哥一樣瘦弱,哭聲也是斷斷續續的,看得玄燁雙眉緊皺。
這個孩子給誰帶成了問題,馬佳氏帶,玄燁一百個不放心。生怕一不留神又死了。蘇嘛拉姑身邊名額也滿了,插不進去。最後。玄燁選擇了惠嬪。
惠嬪的小兒子交給了太后撫養,自己帶著手下常在生的一個女兒。之後一直都沒機會懷上孩子,不如就把這個小孩給了她做補償。
這個時候,玄燁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就是現在內宮的配置好像缺了點什麼。嬪的位置只有兩個人,孩子都不夠分。
四次選秀,除了佟佳氏選進來就是妃以外,其他都是貴人,常在和答應。眼看後面的常在答應都擠成一堆了。前面的兩個嬪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不合理。
只是,大封後,宮需要一個由頭,還要和老婆商量並通過太后點頭。太后那裡不會有問題,但老婆這邊就不一定那麼好說話了。
因為如果要升,烏雅氏就要跟著進一步。做嬪,老婆會答應麼?玄燁想到這裡,靈機一動,宣佈由於昭嬪產後體弱,需要靜養,原本寄養在她名下的七阿哥轉交給翊坤宮郭貴人。
烏雅氏滿心盼望這一次兒子能回來,結果卻大大的失望。心裡各種不平,以前兒子分給昭嬪,我沒得爭,人家是皇上的老情人。現在昭嬪自身難保了,我以為孩子能回來了,結果卻給了郭絡羅氏!
郭絡羅氏進宮這麼長時間了,連蛋都沒生下一個,她怎麼可能會帶孩子!而且,她是什麼時候入了皇上的眼,怎麼一點兒風聲都沒有?難道是走了皇后娘娘的後門?
赫捨裡無辜躺槍,她得知玄燁把七阿哥給了郭絡羅氏之後也很驚訝。但玄燁接下去的話卻讓她沉默了:「自從表妹故去之後,內廷的位置,許久沒有動過了。我這裡有戰功彪炳,你那裡也需要一個寬仁慈和的摸樣。」
「皇上想說什麼就說,想做什麼就做,無需向臣妾解釋什麼!」赫捨裡偏頭不理他。鼻子裡轉氣。玄燁板過她的身軀,和她面對面:「不解釋,就由著你亂吃飛醋?雖然我喜歡看你這個樣子,卻不忍見你不高興。」
赫捨裡頭還偏著,依然不肯看他。「我答應你,這次封了後宮之後,我會宣佈,將選秀的規矩改一改。不再是三年一選。變成若要選,則提前一年通知下去。」
「你說什麼?」聽到這句話,赫捨裡連稱呼都變了:「什麼叫做提一年通知下去?」「傻瓜,再過兩年,瑞兒就該娶媳婦了。」玄燁笑瞇瞇地說。
「皇上的意思是……」赫捨裡驚了,她不確定地看著玄燁,他難道是想說,今後都不選秀了?若要選,就是為選兒媳婦?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玄燁故意不明說:「我知道我們總能想到一塊兒去的。」「所以皇上才要在這個時候選擇大封後宮……讓烏雅氏上位,給皇額娘面子……」
「我沒說要讓烏雅氏上位,不過,既然皇后有這個意思,那就照皇后的意思辦吧!」玄燁笑了出來。赫捨裡白了他一眼:「皇上沒想過?真沒想過?」
「好啦,我想過,不過理由你也想到了。就照這個思路,今年就算了。明年皇額娘千秋的時候,我們正好已經從雲南回來了,到時候這般宣佈就好。」玄燁把具體日期都定下了,赫捨裡還能說不好麼?
時間轉瞬即逝,一轉眼。康熙二十年的尾巴也已經溜過。到了康熙而是一年的二月,內務府已經開始大包小包地整理帝后出遊需要的行李物品。
從沒出過遠門的他執著地認為什麼東西都是京城裡的好,紫禁城裡的當然是最好的。吃穿住行所有用得上用不上的物件都要從宮裡帶出去。
如此一來,恨不得連吃的菜,喝的水都要帶。偏偏歷史上的玄燁就做過這個事,把玉泉山的水一路帶著下江南。
只是赫捨裡在這兒,又怎麼會容他這般奢侈胡鬧?凡是生鮮的,都不帶。沿途走哪兒吃哪兒才是王道。人多帶幾個無所謂,你要帶上廚子也行。最多讓廚子們隨身帶點兒調味料啥的。
衣服要帶幾套,正裝要帶,便服也要帶,而且越往南越熱,換洗更勤快些,自然要多帶些。吃穿住行都不擔心了。剩下的頭等大事就是安全問題。
這才一年的功夫,雲南那邊不見得就太平了。還有蠢蠢欲動的鄭氏家族。以及江南那些零散的反清勢力。這一路南下,說得不好聽點兒,他們就是招蒼蠅的鹹肉,不知怎麼被人惦記呢!
偏偏玄燁小子猴急,非得這個時候去,路線都還沒擬好,話就先放出去了。赫捨裡搖頭苦笑,還以為他多長進呢,結果還是一調皮孩子沒長大。
不過。這也只是表面上用來嘲笑他的理由。誰都知道,玄燁此次南下,是給江南百姓的一個強烈信號,君臨天下的信號。北邊是國土,南邊也是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以前不來,是給三藩面子。現在三藩沒了。朝廷已經初步做到北靠山南臨海的格局了。既然如此,皇上到此一遊,當然是興之所至,隨心而行的。
這是為未來盛世太平吹響號角,赫捨裡嘴上埋汰他,心裡卻也贊同他的想法。看著他把事情越搞越大,幾乎全天下都知道皇上要帶著皇后陽春三月出門踏青了。
內務府,戶部,禮部,兵部,工部,理藩院……為了這次南巡,玄燁幾乎調動了整個國家機器。預計場面聲勢浩大。赫捨裡看在眼裡,默不作聲。
她不話,太后卻擔心鬧得太大,會招來禍事,朝廷一向節儉慣了,突然鋪張浪費了,這個要不得。開口對玄燁聲音,玄燁回了四個字:「我知道了。」
找皇后說,想想皇后端架子的功夫,和那張千年不變的微笑臉。她有覺得沒底氣。不過,最終她還是鼓起勇氣給皇上提了,這一路上,他需要人照顧,只帶皇后一人是不行的。
玄燁眼睛一瞇:「這次出巡,兒子不是去玩兒的,皇額娘的擔心兒子省的,兒子會安排妥當的,皇額娘就放心吧!」
開玩笑,他只想和赫捨裡兩個人出遊,子女都不想帶,更別說嬪妃了。他想和她過兩人世界的。這些話,當然不能和太后明說。也不能和赫捨裡明說,赫捨裡的心思,是要帶上幾個小的,來一次家庭游的。
赫捨裡的確在憧憬家庭游,和孩子們在一起,輕鬆歡樂的家庭游。因此,她十分關注這次南巡的安全保障問題。反覆向玄燁提問,玄燁只說要她放一百二十個心,什麼都別操心,跟著他走就毀了。
結果,臨出前一周,玄燁才她坦白,這次出行,就他們兩個,孩子一個都不帶。赫捨裡的表情馬上落下來了:「皇上是故意的麼?哄著臣妾玩兒。」
「我從來都沒說過要帶他們去,是你自己異想天開來的,你明知道,現在外頭說是太平,實際並不太平,只你和我出去就夠了,孩子們還小,以後有的是機會。」玄燁如此解釋著。
得,家庭游泡湯了。赫捨裡只得認命。誰讓人家是皇帝,說的話是聖旨呢?兩個人就兩個人吧!玄燁有句話是對的,孩子還小,以後有的是機會。玄燁則很滿意,老婆現在越來越好哄了,實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就這麼著,康熙二十一年三月,玄燁帶著赫捨裡和浩浩蕩蕩的行禮車隊。啟程南下了。裕親王福全,康親王傑書,索額圖,佟國維和一班軍機處文武都留在了京裡。
玄燁身邊帶了佟國綱,曹寅。明珠父子,姚啟聖,熊賜履,還有新近收入上書房的李光地,周培公。要南巡身邊當然要帶漢人臣子,才有誠意,有些漢人的風俗也只有漢人才能解釋清楚。因此,索額圖和佟國維都被排斥在了名單之外。
隊伍一路南下。過山東的時候,赫捨裡饒有興致地去了現代聲名鵲起的大明湖。玄燁還有些不情願,賭氣說要找個地方挖個比大明湖更大的湖,起名叫大清湖,把赫捨裡逗樂了。
這一路,玄燁看到很多以前在宮裡只能靠想像的市井民情,官場百態。也充分認識到。漢人官員在滿人官場上生存的艱難。
赫捨裡一路跟著他走,他去哪兒。她都跟著。看到小縣衙因年久失修而四處漏風。也看到裝修得富麗堂皇專門為迎合皇上而建的行宮。
田間地頭的百姓想的是今年會不會風調雨順,大豐收,除掉田租和地丁稅,還能剩下多少。玄燁聽在鄂耳裡,也終於理解四輔臣時期盛行的圈地運動,究竟富了誰。
土地都讓滿人圈去了,漢人百姓既要交國稅,又要納田租,辛辛苦苦一年。卻落得口糧都難保的境地。但是如果,把旗人手裡的田都收歸國有,旗人不能經商,有爵位的人不能科舉,他們又靠什麼生活?
就每月領的那點口糧怎麼夠?這也是問題。江南富庶,富在商業達,魚米之鄉。可是現行制度正從方方面面束縛著第一和第三產業的展。人民沒錢。國家就更沒錢了,這個道理,玄燁當然懂。因此,這次考察回去,必定就是改革了。
趁戰爭剛剛結束,官員還算鮮嫩,沒熬成油子的時候,把該做的事情佈置下去。真正做到大亂之後是大治,才是這次南巡的真正意義。
當然,這些與赫捨裡都沒關係。她是純碎玩兒來了。兩江三省大小城鎮商業達。最能討女人的歡心,逛街喝茶聽地方戲看風景。來了這個時代的江南,處處是古跡。拖著老公逛大街什麼的最有愛了。
當然,最理想的是帶著女兒們逛街,但是退而求其次也是能夠接受的。玄燁很樂意被赫捨裡差遣。當然,付錢和拎包的事情,皇上是不做的。有納蘭和曹寅兩個跟班呢!
一路南行,赫捨裡還真沒感覺出來有什麼安全危機。電視裡那些動不動就會出現的刺殺埋伏什麼的,一直都沒生。開玩笑,帝后出門踏青,得是多大的事兒?恐怕夫妻倆每到一處,街上的行人都是群眾演員假扮的,生人勿近。
赫捨裡不是沒看出來,她是不會去想。這個時代不像現代,想去哪兒交通便利,二十四小時內可以全球通了。這一次下江南回去後,天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來一趟,開心是最重要的,其他細枝末節的事情,就不去想它了。
不過,她還是見到了江寧織造曹奎,玄燁在江南安插的特務頭子。也見到了陳夢雷和一群書生摸樣的「特務」。和歷史上不一樣的是,陳夢雷並沒有一心求官想要出人頭地。他倒是很喜歡自己現在的生活,多面人的生活。
有些人天生適合做偵查員,做臥底。享受遊走在正與邪光與影之間的刺激。幸好通過營救孔四貞這件事,玄燁意識到了他們的作用,現在他們這批人,也算是各得其所了。
到了蘇杭,游西湖逛園子當然是保留節目了。雖然赫捨裡心心唸唸的,是雲南的洱海,但這個時代的西湖沒有現代人工雕琢的痕跡,美得淳樸,也讓她流連忘返。
兩人泛舟西湖之上,佟國綱做了艄公。赫捨裡遠眺湖水與天相接,渾然一色的景致,忽然想起欲將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詩句來。
一不留神脫口而出,邊上玄燁聽見了,起身來到她背後,伸手攬住她的腰:「比什麼西子,你比它好看多了。」
赫捨裡輕笑了一下:「你覺得,我比這裡的景致好看?」出來之後,兩人便改了自稱赫捨裡用回了本名盧莎。玄燁用回了當年考試時用的龍季葉的名字。兩人出門時便以你我相稱。
「這用得著比較麼?你好看多了。你瞧我幾時看過什麼景致?」玄燁討好地將老婆抱了個滿懷:「不帶孩子出來,你就是我一個人的。」
離了杭州再往南。又看見貧瘠和荒涼。交通不便帶來的各種弊端一一顯露。玄燁的目標是雲南,這才走了三分之二不到的路,已經六月初了。十月是太后萬壽節,理論上是無論如何都要趕回去的。
因此後半段路就沒有剛開始時那麼閒庭信步了,基本上是馬不停蹄直奔昆明。終於在七月中旬到達了目的地。
到了雲南。耿昭忠當然是第一時間出面迎接了玄燁。他的身邊還有耿精忠的小女兒。玄燁把她交給了耿昭忠,並且命他接任監察使,留在雲南。
耿精忠的大女兒則送入敬事房學習,這輩子就是老嬤嬤的命了。即便是這樣,玄燁都覺得自己太過仁慈了。一切都看在柔嘉姐姐的面子上,既然耿精忠最後服毒自盡,並絕了家裡的男丁,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耿昭忠對玄燁把小侄女還給他感恩戴德。這次玄燁宣佈駕臨雲南,他忙前忙後積極籌劃。玄燁一到地方就來接駕了。
帝后踏上雲南的土地,異域風情撲面而來。赫捨裡只覺得新鮮。玄燁卻提出要住在原來吳三桂的府邸,當然,重點的目的,是帶赫捨裡去看那座傳說中的空中花園。
兩人下榻平西王府,玄燁第一件做的事情。是親自去到了吳三桂和孫子吳世璠的墳前。當然不會是什麼華麗的墓地,玄燁也只是假裝路過。到了地方灑了三杯酒。路過之後,就命人把這地方剷平了,把吳三桂和吳世璠的屍骨挖出來火化,骨灰撒了。
與吳三桂得到的待遇遇不同的是,玄燁也去了尚可喜的家,看到了尚可喜供奉的清朝王爺打扮的畫像,親自拈香,宣佈保留尚家祖宅,允許將來尚氏子孫前來祭祀。
雲南和兩廣隨即三分。各有各的行政長官。另設兩廣總督一職,統轄廣東和廣西事務。另外,和東北邊境一樣,兩廣和雲南地區也需要有自己的邊防部隊,免得將來打台灣的時候,連個得用的軍用基地都沒有。
姚啟聖被順理成章地留了下來,等明珠反應過來來的時候。老冤家搖身一變成封疆大吏了。不過再一想,只要不在自己跟前,看著不鬧心了,隨他去哪兒。我只要做皇上身邊的近臣就好。
來了雲南,玄燁一反常態地高調,幾乎天天都有外事活動,接見這個接見那個的。赫捨裡也被帶著各種曝光。她是很緊張,知道玄燁這是故意做給暗處的某些勢力看的,擔心萬一把他們惹毛了怎麼辦?玄燁卻一點都沒放在心上的樣子。
不過,緊張歸緊張,實際什麼事都沒有生,幾天下來都是風平浪靜的。赫捨裡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只等玄燁忙完了,陪她蒼山洱海一日游。
老婆的心願,玄燁瞭然於胸。打算踏上回程的最後一項活動,就是和老婆乘著竹筏,漂流在洱海之上。洱海名為海,實際是一面湖水。赫捨裡興之所至,穿了一套苗族少女的服飾。帶著滿頭滿身叮叮噹噹的銀飾,赤腳踩在竹筏上。看得玄燁眉頭直跳。他的皇后,多端莊一個人,出來一趟形象盡毀。
不過他也樂意看到她的這一面,自內心的歡喜。笑容在臉上,就像春城晴空萬里的天氣。明媚的,嬌艷欲滴。
尤其是換上這一身少數民族的衣衫,絢麗的色彩搭配,繁複的繡花。赫捨裡因為是皇后,身份尊崇,因此一身的銀器裝飾都是純銀打造。早在去年玄燁宣佈要來雲南的時候就開始準備了。動用了族內最好的手藝匠人,真金的繡線,白銀的飾。和尋常的苗銀不是一個概念。
衣服的顏色鮮艷,就更顯得赫捨裡皮膚白皙,色黝黑柔亮,裸露在外的一雙玉足落在玄燁的眼裡,簡直就如羊脂白玉一般。
心情好,赫捨裡玩心大起,坐在竹筏邊上,雙足都在水中,不時輕輕踢著。這個時候的洱海,水質清澈呈微微的藍色,如果有航拍的話,絕對是一塊碩大的藍寶石鑲嵌在雲貴高原上。
這個在現代極不雅觀的動作,打死赫捨裡也不會去做的動作,在這個時候,自然而然地生了。
南唐風流皇帝李煜,有過「滑襪步香階,手提金鏤鞋」的名句。說的就是小周後穿著襪子踩過的地方聞著都是香的,她纖纖玉手提的鞋子,看著都是金絲織出來的,簡直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的典範了。
現在玄燁欣賞到的差不多也就是這樣一幅美景。更何況赫捨裡鳳儀天姿,比之小周後更多一份雍容大氣。美人美景當前,某人很不厚道地覺得放棄享受福利,回宮去給嫡母賀壽是一件對不起自己的事情。
赫捨裡也是玩心大起,暫時把兒女家事都拋在了腦後,想著這次到雲南可能是這輩子最後一次出來玩,因此格外想讓自己盡興。
怨不得人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呢,二十幾年宮闈生活以前不覺得什麼,出來這一趟,忽然就有了兩輩子的感覺,外面的世界太過美好了。赫捨裡第n+1次怨念自己為什麼不是穿成男人。
雲南的每一條街市,都讓赫捨裡迷戀不已。玄燁在這個時候展現了自己除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人間帝王的另外一面。赫捨裡愕然現,他居然是個經濟適用男。
他會陪她逛街,會和商販們討價還價,甚至會用半生不熟的少數民族語言和她開玩笑。他也會幫她拿著試不了的美食,趁她不注意自己偷偷咬上一口。全然不顧這個時候其實有無數暗衛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其實他們每次露面都是危機四伏。此時的雲南集結了大量的反清團伙。大家都把刀尖指向了這對夫妻。可玄燁總是面色如常,帶著赫捨裡瀏覽美景,大張旗鼓地秀恩愛,逗老婆開心。以至於赫捨裡根本沒有危機感。
良辰美景有盡時,這天,夫妻倆再次去到崇聖寺,在大雄寶殿上並肩而跪。面對寶相莊嚴的三世諸佛。玄燁輕聲說出了自己的願望:「願此生與你相伴,同榮華,共患難。若緣份未盡,則來世再約。若緣份已盡,願你來生入富貴之門,度安逸一生。」
赫捨裡側耳聽著,聽他說完,一個頭磕下去,心裡默默對佛說:「若還有來生,願我們相遇時,還是落英紛飛的季節,還在有紫籐花瓣飄落的地方,哪怕只是擦肩而過,只要遇見就好。」
這輩子,我們是被束縛的相守,許多的必須讓我有過太多的猶豫和退卻。下輩子,願我們相逢時,只是陌路人,讓一切從零開始。
或者,我會對你一見鍾情。或者,你會對我不屑一顧。或者,我們相遇在並不恰當的時間。
求佛祖保佑,那時你忘卻前塵往事,在遇到我之前,你安好。這輩子的事,只我記得就好。我會帶著你的這些願望,來尋你。把你許的願望印證在你我之間。
若有來生,再也不是誰要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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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文至此,正文終結。此文累我,也累我的愛。我愛你們,願你們安好,謹以玄燁之願,送與你們。祝你們此生安樂,來生入富貴之門,度幸福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