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看穿了她這一點,所以才恨。既然你一心向漢,就不要恬不知恥地帶著長公主的光環享受長公主的待遇把我和赫捨裡當晚輩子侄一般教訓。既要享受待遇,又整天想著吃裡扒外,哪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話說到這個地步,雙方都陷入了長長的沉默,玄燁背過身去,不再看公主。公主癱坐在地上宛若死去。好半天之後,玄燁長歎了一口氣:「你回去吧,從今往後,朕都不想再看見你。」
公主的眼中忽然有了神采,慘笑了一聲:「呵呵,再也不想看見我?很容易啊,你殺了我,殺了我就不用看見我了,你殺了我啊!」
說著話,她忽然又有了力氣,站起來晃晃悠悠地就往玄燁身前走去:「來啊!殺了我啊!快殺了我!」玄燁見她神色張狂,繞開她,坐到椅子上:「來人,將恪純公主請回去。」
外面呼啦啦進來一群人,把恪純圍了起來。此時的恪純腦子已經有點不清楚了。玄燁的話太過血腥,給了她巨大的精神刺激。
眼見人群將她圍住,她頓時凶性畢露,忽然仰天大笑:「哈哈,恪純公主?哈哈哈,誰是恪純公主?你殺了我,是你殺了我,我要殺了你!」
說完猛地向前一撲,侍衛一個沒防備,她抓起玄燁面前的一塊田黃石鎮紙往玄燁腦門上砸過去。小魏子嚇得飛撲過來想要擋在玄燁身前,卻是根本來不及。電光火石之間。玄燁只來得及抬起右臂擋住自己的臉面。
由於距離實在太近,公主又是用了全力,玄燁只覺得手臂上一陣劇痛。侍衛們七手八腳摁住恪純公主,她卻還想往前撲。嘴裡一直喊著:「你殺了我,我殺了你……」場面混亂至極。
好在皇上身邊從來不缺侍衛,恪純公主出手傷了皇上,他們也就不再客氣,七手八腳把人拖出了清溪書屋。小魏子連忙搬太醫。玄燁捂著被砸疼的手臂吩咐道:「把她弄昏,別讓人看見。」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公主大鬧清溪書屋的事兒,片刻後就傳到了赫捨裡和太皇太后的耳朵裡。太皇太后差點從床上蹦起來,連聲吩咐蘇麻拉姑去清溪書屋去探病。
赫捨裡這邊得到消息的時候,茶話會還沒散呢!天申不敢直接進來說。讓連璧傳的話。一眾女眷只見皇后娘娘一分鐘內。臉色變了數遍:「今兒是初一,難得將你們聚在一起,本宮心裡高興。尤其是見著了兩位姑姑,本宮帶來了坤寧宮小廚房特製的點心,請你們嘗鮮兒。」
一眾女眷聞言各自歡喜,誰也不會亂打聽剛才皇后聽到了什麼消息。和順和柔嘉兩位被點了名的,更是謹小慎微。眼下是非常時期,她們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皇上想不到她們,她們怕。想得到她們,她們更怕。
赫捨裡看在眼裡,苦笑在心裡。一樣是和親公主。一樣是姑姑。這兩個這麼乖,那個卻這麼難搞定,這次一不小心又搞大了,為了封口,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哎……」
玄燁受傷,赫捨裡心裡想去看看,卻只能在這邊不動如山。等女眷們吃完了點心喝完了茶各自安置。某人這才問連璧:「皇上怎樣了?」
「回娘娘的話,太醫已經看過了,說是右臂上得很重呢!」連璧如是說。「把天申叫進來,本宮問他。」赫捨裡閉了閉眼,心裡有些不信。玄燁身邊這麼多侍衛是死人麼?怎麼可能允許有人近距離傷害龍體?定是那幫太醫危言聳聽。
可是,當天申把經過情形一說。赫捨裡聽到恪純公主精神失常這一節有些坐不住了。「皇上太過自信了,這麼大的事兒,怎麼能關起門來兩個人說。公主怎麼受得了兒子被人凌遲這種打擊。這……」
「娘娘,這會兒皇上正在清溪書屋養傷,蘇嬤嬤已經去瞧過了,太皇太后發了好大的火呢!」天申補充道。赫捨裡沉默了,這下搞大了,原指望人多熱鬧,哄老太太高興的,結果卻變成給老太太添堵了。
萬一老太太氣出個好歹來,玄燁可就真的得不償失了。想到這裡,赫捨裡坐不住了:「來人,替本宮更衣,本宮要去清溪書屋。」
赫捨裡到的時候,玄燁正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一件,寬大的袖子遮住了被布條裹得腫了三圈的手臂。原本太醫的建議是繃帶綁成三角形,吊住脖子,卻被玄燁否決了。
晚上還要招待大臣和王爺們吃飯呢,這要是吊著手臂出去得惹出多大風波啊!太醫們沒法子,只能照皇上的意思辦,臨走時千叮嚀萬囑咐,右手千萬不能亂動。
這個時候沒有x光ct掃瞄什麼的,誰知道裡面有沒有傷筋動骨。玄燁是不敢動,但一想到晚上還要請客吃飯,他的眉頭就皺起來了,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讓別人看出自己受傷了,可恨傷在右臂,怎麼辦才好?
正煩惱著,小魏子急急走進來:「主子,啟稟主子,皇后娘娘在外面求見!」玄燁眼睛一亮,剛開口想說請她進來,眼珠子一轉,吩咐到:「給朕寬衣……」
宮人上前把他的外袍脫了,露出右臂厚厚的繃帶,再蓋上毯子。這才示意小魏子可以出去請人了。伺候主子這麼些年了,主子心裡想什麼,小魏子心知肚明。心裡好笑,臉上卻半點不敢顯露,到外面見著赫捨裡也配合著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娘娘,皇上在裡面等您……」表情緊張語氣沉痛,小魏子自認演技趕得上奧斯卡。赫捨裡眉頭一皺,心說不就是砸了一下麼,一個大男人這點傷就大驚小怪?
進了內寢宮,看見某人別過臉靠坐在床上,閉著眼沒看見自己,赫捨裡也沒在意,走近幾步屈膝:「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好些了麼?」
玄燁假裝剛剛睜開眼:「她們走了?」
「是的。」
「朕沒事……不疼,其實你不用走這一趟,祖母會更擔心……」
「是臣妾考慮不周……」
話說到這裡,斷了篇兒。玄燁是假客氣,赫捨裡也是假認錯。但結果卻使得話題僵住,無法繼續。赫捨裡心裡以為他只是受了點兒小傷,頂多青了一塊而已,也就沒當回事,道歉也是輕描淡寫的。
玄燁說的卻是反話,故意拿祖母說事兒,其實是生她的氣,為什麼之前不順著祖母的話早點搬出來。見她沉默不語,以為她接下去會說告退,心裡不舒服。
想把手臂露出來給她看,證明自己是重傷,沒想到剛一抬手就覺得右臂重如山嶽,連忙用左手去托。原本不動不疼的手臂一動就各種疼。在赫捨裡面前自然不用忍著,疼了就咧嘴:「嘶……哎喲……你,你坐下來……」
赫捨裡看他不動的時候挺好的,一動就叫喚。有些不放心,湊上前去幫他,撩開毯子一看,小臂上厚厚的一層白布,頓時皺眉:「怎麼會這麼嚴重?」說著話,輕輕把他的手拿出來擱在毯子外面。
「若不是我手快,你會看到更嚴重的……姑姑當時離我就有這麼近。」玄燁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嘶,真的很疼……」
赫捨裡歎了一口氣,把手搭在白布上:「是皇上告訴臣妾,說吳世璠早就死了的,幾年前就死了。姑姑哪裡承擔得起重複的喪子之痛呢?」
「你竟替她說話!」玄燁頓時不樂意了:「朕恨她,朕不止要看她失望,更要看她絕望!」這一下,連自稱都換了。
赫捨裡望著他氣鼓鼓的臉:「皇上誤會了,臣妾怎麼會替她說話?她方才不給臣妾面子,現在又傷了龍體,臣妾怎麼可能再去同情她呢?」
「那你還幫她說話……」玄燁不依不饒。「臣妾沒有幫她說話,臣妾是覺得皇上這次太大意了,奴才來報,說您受傷了的時候,可把臣妾嚇了一跳,要不是顧著還有客人在,臣妾當時就失態了……」赫捨裡沒好氣地說。
這孩子,怎麼好話壞話都聽不出來。我是在埋汰你太粗心大意,恪純是個直脾氣,上回你要殺吳應熊和吳世琳,她單槍匹馬闖入禁宮的事兒你忘了麼?
人家好好在家吃齋念佛,你偏要刺激她,現在好了,把她刺激成神經病了,傷了你,有什麼好處呢?她是你爺爺的女兒,你的長輩姑母,就算她真的做了傷害國家利益的事情,那也得說是國家先把她賣了。
你已經殺了她的丈夫和兒子,讓她變成了孤魂野鬼,就多點寬容吧。赫捨裡歎氣,愛新覺羅家的男人和女人都是一個脾氣,只顧著自己舒坦,從不管別人的感受。
玄燁聞言,臉色緩和了一下,隨即又板上:「我把你嚇著?旗主王爺們手指都都快戳到你臉上了,你還能不動如山,我能把你嚇著?」
「皇上……」赫捨裡無奈喊了一聲,心說你怎麼還較上勁了:「此一時彼一時,彼時臣妾早已知曉皇上入了乾清宮,臣妾當然不緊張了,可現在是你受傷了……」
語速一快,怎麼順口就怎麼說了。玄燁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話,終於開懷:「我知道,逗你呢,看把你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