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真的是矯情了,固執了,一根■了。太想要卻一直得不到的這三個字成了執念。我希望你對我說,又害怕那只是哄我的,騙我的。
我已經看不到你為我付出的心血,也聽不到祖母的明示暗示。我想你,又矛盾著。我不知道如何面對你,不知道自己會作何反應,你又會作何反應。
那些國事家事軍事民事,都不是重要的事,哪怕它們迫在眉睫,哪怕處理不好它們我會一無所有身敗名裂我都不會去惦記。那些都是浮雲。
我只想做好一件事,這件事幾乎是我活了多少年就努力了多少年,等了多少年。我真想盜用父皇的那個句式:如果我不能得到我要的,那我就不活了。
我也以為在得到你絕情的答案之後,可以恨你,無視你,至少可以不再愛你。祖母過的,我是皇帝,我想要什麼,都會有的。
我以為自己可以說到做到,你不給的,我不要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但事實告訴我,我做不到。想你,雖然越想越氣,卻還是停止不了想你。
還是會被你騙,知道你做的那些事,知道你了籌軍餉挖空了索家,我感動得不行。忍不住在祖母面前替你說話,忍不住想回去見你,對你說謝謝。
作為皇帝,我名義上可以擁有許多女人。但心只有一顆,給了你你卻把它扔了,它沾了你的氣息,留了你的印記,哪怕揉碎了再捏成型,還是刻著你的名字。
我想恨你,想像父皇對待靜妃一樣折磨你,我想過的。當我被你氣得眼冒金星,看見你在我眼前,我就恨不得伸手掐死你·這樣你就不會再有機會對我說出那些殘忍的話。
只是想歸想,那都是電光火石的事兒。下一秒,你的微笑你的好就會反攻佔領我的腦海。我想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人像你一樣願意為我犧牲一切。
要知道,就算祖母再愛我·都不能掩蓋她為博爾濟吉特氏謀福利的心。我相信你對我的付出是真心實意掏心挖肺的。可就因為這樣我才迷惑,你到底愛不愛我?
我想我是糊塗了,也是徹底淪陷了。不管答案是正還是反,我都無法控制我自己,我做不到恨你,不可能捨得傷你,因為承受不起失去你。
你和我一起去的蓮花寺·一起見的吳良輔。你是索尼的孫女,肯定也知道父皇和董鄂氏的事。他們是那麼相愛,生同寢死同穴,父皇為了她,江山不要了,兒女不要了,最後連命都不要了。
他們山盟海誓,他們你儂我儂。以前我只想著為皇額娘恨他·他拋棄了我們。可是,現在我也遇到了同樣的事,才開始羨慕他們·兩情相悅長相守,真的是可以別無所求了。
玄燁陷在自己的情緒病裡,即便沒有看到赫捨裡的隻字片語,腦中依然全是她的身影。這些天他又開始做噩夢了。
夢見白花花的靈堂,夢見自己白衣白袍對著一口巨大的棺槨。他會失去她,在得不到她的愛之後更會失去她的陪伴,這讓他驚恐萬分。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納蘭公子正伏拜於地,等待他的主子放他起來。主子,您的指示精神奴才已經收到了·您趕緊地讓奴才去傳達,軍機處還等著您的一錘定音呢!
還有,主子,您看到的是軍機處的一致意見,完全不需要這麼糾結的啊!糾結的那部分皇后娘娘已經給您處理掉了,麻煩您不要在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了行嗎?
您看個折子表情都那麼豐富·奴才要怎麼開口匯報三公主摔傷的事情啊?雖說臨行前娘娘三令五申,要奴才向您暫時隱瞞這事兒。可瞞得過您又怎麼瞞得過太皇太后的眼線?到時候還是奴才倒霉。可您到底讓不讓奴才說話了?
我們的納蘭同學身子骨本來就不結實,這些天往來於紫禁城和暢春園之間充當郵遞員,時不常地還要替主子們出公差,雖不至於風餐露宿什麼的,但也把孱弱寫在了臉上。
這會兒一個姿勢在地上跪久了,眼看著就要崩潰,嗓子眼兒裡癢癢的,骨頭裡傳來的刺痛,兩種感覺一起上,還來勢洶洶。納蘭只忍了一會兒就繳械投降了。
「咳咳······」某人捂著胸口栽倒在地上:「皇上······」玄燁這才從迷夢中驚醒,一看納蘭倒在地上,頓時驚了:「你,怎麼了?來人扶他下去,讓太醫給他看診。」
兩個太監迅速出現,一邊一個把納蘭扶住。結果,等他一口氣緩過來的時候人已經盡了休息室了。其實可憐的納蘭哪裡知道,太皇太后在語婷摔傷的當天晚上就已經得到消息。
只是為了大局著想,對玄燁隱瞞了而已。所以,暴風雨是注定要降臨在他的頭上,逃不掉的。
這邊廂納蘭出去後,玄燁不由得冷汗淋漓,自己這是怎麼了?不是一向都能很好地控制情緒的嗎?這是怎麼了?玄燁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折子上,哎,我真是撞邪並無藥可救了。
另外一邊,太皇太后斜靠在床上,著面前的一盆水培文竹。毛茸茸的枝葉看著羸弱卻也是日長夜高,老太太見了它,心裡舒坦了,長出一口氣:「格格,有消息了嗎?」
「回太皇太后的話,昨兒夜裡來的消息,說是公主的額上腫了一個大包,還有些低燒,人卻是醒了,認得皇后娘娘和哥哥姐姐。」蘇嘛拉姑低聲回話:「這幾日皇后娘娘日夜不離左右,公主很快就能康復。」
「這事兒原就該怪她!」老太太怒斥了一聲:「把三丫頭慣得,就算是以前在草原上,女孩兒家也沒有四五歲就在馬背上顛簸的,她倒好,把閨女扔給外人了事!出了事兒才知道心疼,頂什麼用?」
「太皇太后息怒,皇后娘娘有了這次經驗,以後會更仔細些的。」蘇嘛拉姑勸道。太皇太后豈能聽不出她話裡有話,心裡不舒服她總是幫著皇后卻也沒法子,只能收口。
恰在這時,外面小太監進來報告:「啟稟太皇太后,納蘭侍衛來了,彷彿是病了,皇上宣了太醫。」
「明珠的這個孩子身子骨一直都不怎麼樣,只是這病,來得真是時候,罷了,就讓他留在這兒養著吧。」太皇太后瞇了瞇眼:「格格,替我問問,皇帝的那些叔叔伯伯還有幾日啊?」
紫禁城裡,赫捨裡還在女兒的房間裡,剛打發走了寧壽宮來的宮女。看看床上仍然虛弱無力的女兒,剛剛壓下去的疲憊感再度湧上來,如果可以,我來替你病這一場,病了就可以只負責吃飯喝藥什麼都不管了。
但是不行啊,做了這麼多事,付出了這麼多心血,這個時候尤其不能頹廢。箭在弦上,赫捨裡已經完全進入角色,不去想為了誰,為了什麼。已經在做了,就不能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那些東西只會拖她的後腿。
收拾了一下自己,準備簡單吃用一些點心,繼續辦公。這些日子她吃的除了粥就是湯,別的都吃不下。小廚房變著法兒給她做不同款式口味的粥品。
剛剛端起碗來喝了第一口,外面小太監奔進來:「啟稟皇后娘娘,探子來報,諸位旗主親王將要進保定了。」
赫捨裡手一頓,放下碗:「也不算快,他們是打算在保定暫歇還是路過?」「回娘娘的話,根據情報顯示是暫歇。」內侍答道。
「好,看來,他們中還是有有腦子的人。來人,請佟將軍。」赫捨裡起身往外走。邊上連璧忙上前攙扶,略帶惋惜的目光看著那碗粥。
「今天的粥不錯,放著,本宮回來再用。」赫捨裡輕輕一笑。連璧臉一紅,低頭不語。由於這回要見的是佟國綱,不是內眷,在女兒的屋裡見不妥。所以,赫捨裡上了步輦回到了養心殿。
佟國維先她一步在養心殿門口跪迎,赫捨裡一到就讓他平身,請他到裡面。開門見山佈置任務:「佟大人,本宮找你來,是想讓你挑幾個人帶著,去一趟保定。」
佟國綱一聽就知道皇后是要他去擺場子,此乃緩兵之計。眉頭一皺:「奴才去,只怕不合適吧?」
這倒不是決絕為上司效力,而是佟國剛的身份不夠。雖說他是國舅,是孝康章皇后的親弟弟,但畢竟是姓佟的,那邊幾位可都是正兒八經姓愛新覺羅的。
赫捨裡知道他心裡想什麼,當然不可能介意,勾唇解釋道:「本宮當然不會讓你一個人帶兵大張旗鼓地去,你只是陪著裕親王去而已。」
佟國綱鬆了一口氣:「什麼時候動身?」「等皇上的聖旨來了,你帶著聖旨去趟與親王府,同他一起動身。」赫捨裡再次給他吃了定心丸。
佟國綱冷峻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歉意:「娘娘恕罪,奴才……」「那個侍衛,已經動身了吧?」赫捨裡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反問了一句。
佟國綱的頭更低:「回娘娘的話,已經動身了。
娘娘睿智寬仁,奴才有愧。」「佟大人多慮了,你下去準備吧,暢春園那邊,很快就會有消息來的。」赫捨裡抬杯子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