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珍兒和玲兒回來,向赫捨裡匯報她們把諸位娘娘送下台階大家面色各異。只有惠嬪不言不語單獨走開了。
赫捨裡聞言心裡默默點頭,納喇氏果然是個聰明的。希望她能保持下去吧。「一會兒讓內務府送三升水去翊坤宮,就說是本宮賞的。」赫捨裡接過下人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臉,忽然惦記起郭絡羅氏來。
既然大家都認為這個是皇后黨,沒道理不順應民意的。再說,剛才踩她一腳,不過就是想把話茬接過來,如今好了,三升水就當是補償了。
也好讓別人看看,什麼才是自己人,大棒甜棗兒,都是自己說了算。「太醫院差人去了麼?」赫捨裡問了一句。
「回娘娘的話,已經去了的,這會兒想必已經有結果了。」連璧躬身回答。「一會兒讓他們給本宮回個話。」佈置了一些事情,讓下人們忙起來。赫捨裡自己卻躺在榻上享受起來。
天漸漸熱了,雖說坤寧宮是高粱廣廈,陰涼得很超級探寶系統。赫捨裡還是讓匠人做了竹窗簾,刷了綠漆,把大部分的直射陽光都遮了起來。
本來這個時候,玄燁要出宮避暑的。但是眼下這個情況,他恨不能一天生出四十八小時,讓他窩在乾清宮裡不出來,再加上太皇太后身體欠安,玄燁也不放心離開她。
有些話說得好聽,什麼以後我去哪兒你便去哪兒,不准說不去。結果統共就去了一次暢春園,結果中途還出了事。宮裡一下子折了兩名阿哥,沒奈何,只能打道回府。
這之後,戰事不斷,財政一再緊縮。別說避暑了,日常的吃穿用度都降低了好幾個檔次。赫捨裡抬手摸了摸自己腦袋底下枕著的明黃軟枕。江南戰亂,內務府報上來,今年絲製品的庫存也清減了不少。
以前一個枕頭用一季就該換了,可是自己現在用的這個,卻是去年夏天用過,幾天前翻出來的。其實若是放在尋常人家,一個枕頭用兩三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這裡不是尋常人家,這裡是紫禁城,他是正宮皇后。
歎了一口氣。抬頭望著天花板,腦子裡想的畫面是無數的銀子每天都化為水蒸氣揮發。戰爭,果然是吞噬資源的行為。都說一場戰爭下來。人民生活水平至少倒退二十年。
哎,國家本來就窮,國內經濟發展水平一直都停滯不前,這個時候再來一場全國性的戰爭。赫捨裡忽然覺得,這個時候換誰當家。都不可能短時間內擺平這麼多紛爭。
所以,玄燁能堅持這麼長的時間,並且一直都在積極努力地想著解決的辦法,其實已經證明他很出色了。畢竟才二十出頭的人。現代國家主席都超過六十了。
只是,問題還是問題,困難還是困難。不能說我已經努力了。所以解決不了就不是我的責任了。
太皇太后為你爭奪這個位置的時候,並沒有告訴你,坐到這個位置上之後。你擁有了天下,也把自己和整個國家機器綁在了一起,你無時無刻不在為國犧牲。
枕著手望著天花板,原以為自己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沒想到剛轉過一個念頭。腦中浮現的畫面是他剛才在慈寧宮裡,和自己面對面卻始終都沒把視線放在自己身上。
這孩子。越長大越敏感,小時候就是刺蝟性子的他,長大不但沒改善反而變本加厲了。哎,卻不知是哪一輩子欠了他的,這都差了好幾百年了,還把自己拽過來。在這個每天都有意外發生的年代,當了這個此時已不存在的皇后。
自己接下去的人生,劇本上沒寫。自己接下去的命運,老天爺沒有安排。所幸我不是真的只有雙十年華。不然就得按照老劇本,在長子七歲病故後兩年,生下次子,而後領了便當。
你埋怨我對你有所保留,你埋怨我不關心你的心理活動。對你不夠體諒。其實,我才是那個把命運整個和你綁在一起的人啊!我斷了過去,卻不知明天會怎麼繼續、
所幸身邊有你,有太皇太后,有這許多屬下,給我這樣那樣的反應。提醒我,我是真實存在在這個框架內,必須要融入這個生活圈子,為你們的喜怒哀樂而變換著不同的情緒。
在索家,爺爺給了我最大的空間,我幾乎釋放了自己最接近現代的狀態。那個狀態在索家這把保護傘的保護下光彩奪目,吸引了你們所有人的注意。
我當然知道會有這樣的效果。前世,我就是憑藉著這份執著和近乎盲目的自信一路往上走,憋著一股氣,坐到了人上人的位置。因為這樣,我眼裡只有夥伴,沒有朋友。因為這樣,我忽略了親人。
你有外遇的事情,人盡皆知,唯我不知。生氣你背叛我之後,我也問自己,似乎只沒有好好關注過你,我也有問題。
重活一次,沒想到上天會給我安排這樣的身份,前半段我恣意地活著,反正逃不出命運的手掌,還不如積極一點,主動投入命運的懷抱,卻忘了最重要的一點,佔了赫捨裡的身體,就要肩負起和她有關的整張關係網大隋帝國風雲最新章節。
祖父,父母叔伯,兄弟姐妹。這些都是至親家人,不需要刻意討好,他們就會對你好。就像前世一樣、但是另外一邊,卻是需要自己經營的。
不能只把自己當自己,忘了自己現在是赫捨裡。雖然是和兩個哥哥一起長大,但感覺卻似青梅竹馬多過骨肉至親。雖然開口閉口二叔二叔地叫著,心裡卻一直都看不起他。
他們從沒有過抱怨,母親進宮說得最多的總是「家裡很好,不用惦記。自己當心身體,好好照拂自己」不知怎麼的,想到玄燁之後,立刻就想到了家人。
這幾天南方的消息遲遲不來,緊張的不知是玄燁,還有額娘。哥哥斷了一臂,人還在江南呆著呢!赫捨裡雖然能想到經常寬慰她,卻也是生怕她埋怨自己這個皇后女兒白生了。
原來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是額娘從小最疼愛的小女兒,她怎麼會捨得埋怨我呢?越思越想,赫捨裡就越覺得沒臉見爹娘。說到底,是自己沒融入這個身份,別說做玄燁的妻子了,自己連女兒都沒做好。
翻了個身,赫捨裡面朝裡,側臉枕在軟枕上,絲滑的觸感絲毫沒有因為外面氣溫比較高而改變,閉了閉眼,眨掉多餘的水分,赫捨裡決定振作。
就在這個時候,連璧走進來:「娘娘,為謹貴妃診脈的太醫們來了。」赫捨裡一下子找到了動力,立刻吩咐更衣梳發外間相見。
因為后妃病情都屬於私人秘密,因此她直接把人叫進了寢宮,在外間接見了太醫。結果太醫報上來說,謹貴妃之所以昨兒夜裡不停地起夜。並不是因為著涼或者吃壞肚子。而是疑似得了傳染性痢疾。
痢疾在現代不算是什麼毛病,治療痢疾的藥在普通藥店裡就有得賣。可是在古代,痢疾卻是一種要人命的惡疾。小孩子得了,多半會死。玄燁的二三四位阿哥都是死在痢疾和它引發的併發症上。
大人得了痢疾雖然沒有小孩那麼容易死,卻也足夠讓人覺得驚悚了。因為它是傳染病。古代衛生設施和保潔意識都沒那麼到位,一人得痢疾,病倒一大片是很正常的。
現在謹貴妃雖然只是疑似,也足夠讓赫捨裡皺眉了。打發走太醫,讓他們繼續跟蹤關注。赫捨裡就知道心煩的事情又來了,鈕鈷祿氏疑似得了瘧疾,按照規矩是要被移出去,到外面治好了再回來。免得禍及他人。
可是,赫捨裡心裡盤算,要把謹貴妃移出去,動靜肯定不小。加上太皇太后正在病中,玄燁肯定會考慮以縮小影響為主。
茲事體大,赫捨裡覺得有必要請示一下玄燁,聽他決定怎麼處理。這麼一想,問題就來了。太醫沒有確診鈕鈷祿氏是不是真的得了瘧疾。而是說疑似,如果僅憑這兩個字就貿貿然卻和炫特報備,萬一是虛驚一場,玄燁那兒還好說,畢竟是自己職責所在,但太皇太后以及皇太后那兒呢?
鈕鈷祿氏雖然被冷落,但她世家閨女的身份,以及目前皇后以下第一人的頭銜卻是實打實的。玄燁自己可以隨意欺負鈕鈷祿氏,但換了另外的人欺壓謹貴妃。
若是自己冒冒失失地上報了,查出來是誤會,那就把人都得罪光了。不能那麼做。好在今天是第一天發現問題。赫捨裡暗想,還是等太醫給了確切的診斷之後,再行上報,讓玄燁自己定奪吧。
不知不覺中,赫捨裡也開始瞻前顧後,思量後果了。沒法子,剛剛還做了心理建設,不管底下人怎麼抖,單打獨鬥還是群毆,坤寧宮始終保持不偏不倚的態度。
可是,轉臉遇到具體問題了,她卻開始具體分析了。分析來分析去,還請採取了最保守的辦法。決定拖兩天等確診了再上報,卻沒想到,就是這個念頭,給她惹了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