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女兒欲言又止的樣子,大夫人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孩子,雖然你嫁進皇家已經十多年了,可是你真正做皇后,也就兩三年的事兒。」赫捨裡不明所以,抬眼望向母親:「額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女人,嫁人和沒嫁人是兩回事,有孩子和沒孩子又是兩回事兒。嫁了人,有了孩子,才是最完整的女人。而完整的女人,會把問題往深處想。這就是家庭的壓力,也是家庭的動力。」
赫捨裡一下子愣住了,大夫人的話好像一個二踢腳在她腦中炸響,先是迷茫再來卻有些明悟了。「額娘,我……」
「做姑娘的時候,想的都是自己。自己快活,自己悲傷。即便是父母兄弟,也要排在自己感受的後面。嫁了人,沒孩子的時候,也是一樣。頂多也就是想完了自己之後,再想想丈夫,想想家族,有的人家族排在丈夫前面,有的人丈夫排在家族前面,但都越不過自己去。」
大夫人拍拍女兒的手:「你也別急著否認,真叫是現在在這兒,換個別的地方,額娘斷然不能和你說這些的。小時候,你比誰都聰明,比誰都活躍,額娘看在眼裡,心裡既高興又擔憂,就怕你太過想著自己,反而鑽了牛角尖。
有些事,有些人,是你必須經歷的。不會因為你聰明,你家世好,或者你才學出眾能力強而得以倖免。現在你做了妻子,也做了母親,才開始迷惘。已經比額娘那會兒強多了。」
「額娘……我其實也不是迷惘,我就是……就是有點兒……」赫捨裡邊說邊把頭低下來,大夫人的話說得一點都沒錯。人生經歷各有不同,問題也是層出不窮。但坎兒就那麼幾道。只不過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時間,遇到不同深淺的坎兒罷了。
「你有點兒什麼?有點兒擔心?有點兒氣惱,有點兒看不穿。想不開?女兒啊,你不說,額娘也能猜出來。剛才說,你做皇后也有十年了。這選秀也到第四批了。你才想起來思考問題啊?」大夫人一臉瞭然地看著女兒。
赫捨裡被大夫人近乎x光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額娘,你別這樣看著我!難道我就不能想想嗎?我又沒怎麼樣!我也就想想,就算他真的……我也不能舀他怎麼樣。」
「我說什麼了?」大夫人輕笑起來:「你當然可以想,而且必須想。現在開始想也不晚。要是能很寬想清楚,那就更好了。額娘只有一句話送給你,先把自己的身份認清了,再想別的,」
「身份?」赫捨裡又是一愣。「是啊。身份,你是皇后,是國母,是皇子們的皇額娘,你是皇上明媒正娶,從乾清門迎進宮的女主人,這些你真的認清了嗎?」大夫人盯著女兒的眼睛:「別這麼快回答我,好好想想,這許多身份重疊在一起。對你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額娘……您說的,其實我理解。您不就是想說,我是皇后,我必須要有皇后的樣子,皇后統領六宮。於是我就該安安靜靜地看著他把東西六宮都給填滿了。什麼人來都不能有成見。這些,你不用說我都知道,夜裡睡覺都能背下來。」赫捨裡的語氣充滿了厭倦。
「看來,你是真的長大了,成熟了,開始知道在乎一個人一件事,是什麼感覺了。能被這個困擾拴住,這是好事兒,說明你真正融入這個角色了。只是女兒,你想錯了,額娘怎麼會和你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呢?你是我女兒,我當然希望你的幸福快樂是發自內心的,不需要壓抑的,是完完全全的。」
大夫人拉著女兒的手,一直都沒放開。赫捨裡也忘了掙脫,忘了剛才還在因為母親更愛小妹而吃醋。母親的目光真摯而溫暖,溫暖裡還帶點熱切,像是想望進自己的內心深處,想挖出自己心上真正的癥結。
「額娘……我錯了……我不該和您那樣說話,我……」赫捨裡小聲囁喏,渀佛回到了現代,小的時候淘氣,被母親抓住錯處訓斥的時候一樣。
「道什麼歉啊,額娘說你錯,不是讓你道歉的,是讓你趕緊糾正錯誤的。皇后除了衣服光鮮亮麗,權利統領六宮之外,還有一個最基本的意義。你一直沒意識到,或者說你刻意忽略的一個意義。」大夫人故作高深道。
「什麼意義?」赫捨裡果然中計,緊跟著問。「普通老百姓家裡,開正門迎娶的,是妻子。帝王家也一樣,你和皇上,你們是夫妻,是紫禁城裡獨一無二的一對夫妻。」
「你自己想想看,你是不是一直都沒想到這個詞?你們是夫妻,皇子們管你叫皇額娘,大年初一受眾人朝覲的只有你們這對夫妻。你是他的妻子,他是你的丈夫。有的時候,特別是鑽了牛角尖的時候,就該往深了挖,挖到根子上。」
大夫人的語重心長終於使得赫捨裡的魂找回了一半,大夫人走後,她一直呆坐著,想著她的話,想著自己的心事。
夫妻,紫禁城裡唯一的一對夫妻。就是說,只要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就可以彩旗飄飄了嗎?這是什麼扯淡邏輯!還是說因為只有我是他的妻子,所以我就可以自我麻醉,把他的其他女人當成浮雲,對視而不見?
不可能啊!她們回來請安,會不斷提醒我,她們的存在啊!赫捨裡抓頭髮。難道,真是因為有了孩子之後,想得就比以前多了?
晚上,玄燁沒說來吃晚飯,赫捨裡原本就在焦躁狀態下的心更加的焦躁了:「皇上今兒翻牌子沒有?翻的是哪家?」
「回娘娘的話,沒有。您知道的,上回皇上來過坤寧宮之後,就只翻了兩次牌子,一次去了景仁宮,沒有留宿,一次去了長春宮,也沒有留宿。」今天玲兒值班,聽見主子問話,連忙上來回答。
「是不是啊?難道前方戰事緊張,緊張得他什麼都顧不上了?」赫捨裡暗自嘀咕了一聲:「本宮今兒精神好,讓她們把燈點得亮堂些,我看會兒書,一會兒就歇在榻上。」
結果,還沒等她犯困,玄燁悄沒聲息地就來了。赫捨裡根本就沒注意到他打簾子進來,還以為含煙怕她餓了給她送點心呢!頭也不抬就說了一句:「我不是說了嗎?晚膳過後就不吃東西了!」
「赫捨裡,是我!」玄燁無奈出聲。「皇上?」赫捨裡驚得手裡的書差點扔出去:「皇上?您怎麼……怎麼就來了?」「原本想在乾清宮歇下的,見你這兒這麼晚了都不熄燈,就想著乾脆來見你吧。」玄燁的聲音很低,似乎有些力不從心的樣子。
赫捨裡心裡咯登一下,走上幾步問道:「皇上,您這是怎麼了?」「沒,沒事兒,就是有些累了。」玄燁的笑容要多勉強就有多勉強。赫捨裡不禁眉頭大皺:「既然皇上累了,臣妾這就伺候您洗漱安置。」
說完轉身就想叫宮人送熱水進來,還沒開口,人就被整個從後面抱住了:「赫捨裡,你說,大清的八旗兵,不會失敗的對不對?」
「皇上,您現在什麼都不要想,臣妾一會兒給您洗個熱水臉,放鬆一下,再給您做個穴位按摩,保證您能睡踏實了。」赫捨裡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笑得自然一些,之後才發現,玄燁根本看不見。
「赫捨裡,前線傳來戰報,費揚古的軍隊,現在被敵人合圍了,陷入苦戰,最壞的結果,是被全殲。」玄燁說完之後,把她扳過來,赫捨裡發現,他的眼睛裡有血絲。
忽然覺得這樣的他特別讓人心疼,赫捨裡情不自禁伸手抱住了他的頭,把他攬在胸前:「皇上,勝敗乃兵家常事,更何況費揚古將軍並沒有戰敗,只是被合圍而已。皇上要對將士們有信心,更要對自己有信心。您已經籌備了這麼久,相信將軍和士兵們準備得比您更久,他們一定能克敵制勝的。」
「你總算那麼有信心!」玄燁第一次感受被主動擁抱,卻一點都沒覺得彆扭,就著這個澗勢站著沒動。害的外面端著盆兒提著水桶的宮人們只能在外面排排站,沒人敢出聲,更沒人敢進來。
赫捨裡一抬頭,就看見外頭的一字長蛇陣,不由又有些臉紅,輕輕推推玄燁:「皇上,熱水來了,臣妾服侍您?」玄燁這才從狀態裡走出來,臉上也有些紅:「嗯,進來吧。」
宮人們這才魚貫而入,都不敢抬頭看自家主子,伺候兩人梳洗之後,留下司帳宮女,其他人全部走光。而赫捨裡也早就習慣了自己和玄燁睡著,帳子外頭有人值夜了。因此沒有多話地脫了衣服躺到玄燁身邊。卻發現他雙眼瞪著床頂,就是不閉上。
赫捨裡也只能跟著他一起瞪床頂:「皇上,您要是有什麼不痛快,就與臣妾說,就算臣妾幫不上忙,皇上說出來,心情能好點兒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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