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幾日忙得有些過了,要多注意休息呀!」赫捨裡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玄燁剛想往外頭走的腳又受了回來:「東暖閣給你空著,你要想來,隨時都能來。」
赫捨裡無奈,自打上回在乾清宮過夜之後,第二天太皇太后就請她喝茶了。卻沒想到他今天來了這麼一句,什麼叫給我留著呀,打死我也不會再去睡那兒了,太皇太后請喝茶,可不是那麼好消化的。
玄燁見她一下子尷尬的臉色,心情大好,笑瞇瞇地離開了。最近才發現,戲弄她其實挺容易的。玄燁走後,赫捨裡才發現自己又被玄燁耍了,心裡有氣,逗弄了一會兒女兒之後,早早地熄了燈,也不去管乾清宮裡的某人是不是又要挑燈夜戰。
而乾清宮裡,玄燁在得知坤寧宮的燈早早地熄了之後,才讓索額圖把赫捨裡初選圈定的名單找來,翻了一遍之後皺眉:「還真被她選沒了……算了,那就換一個吧!」
到了第三天,正白旗已經走掉一半了,赫捨裡看看邊上站著過了初選的女孩,再看看剩下的,轉頭對鈕鈷祿氏說:「妹妹,眼前這些是最後一批了,本宮實在是有些眼花,就請妹妹看看,有中意的就留了吧!」
這麼一說,打了兩天半醬油的鈕鈷祿氏終於開了金口:「妾領旨。」這才認真打量起眼前的女孩們。說實在的,鈕鈷祿氏對這次的差事並不上心,因為義父的變故,皇上對鈕鈷祿一門心中有恨。卻礙於開國功臣後裔的名頭不予深究。鈕鈷祿家的姑娘,再入宮的機會等於零。
而且,他們也不能像當年蘇克沙哈送白佳氏一樣,培養一個他姓的女孩送進宮去。白佳氏的命運何其悲慘。天家無親情,恩情更是淡如水。鈕鈷祿家族龐大,遏必隆出事之後。皇上沒有禍及家人,但家族的族長卻已經換了旁枝,此時為了避嫌,自然不會在動內廷的腦筋。因此,謹妃對這次選秀一直都是持觀望態度。
但眼下皇后一定要讓她挑,她也只能挑一個,權當是完成任務交差。赫捨裡半瞇著眼。謹妃選誰,她也不上心。她也不認為鈕鈷祿家會再送女孩兒進來,歷史上胤俄的貴妃母親要等到鈕鈷祿氏掛了之後才進門呢!
最後,初選在鈕鈷祿氏選中了正白旗兆佳氏之後結束。赫捨裡最後核對了一下名單,就帶著謹妃去交差了。太皇太后接過名單也不細看。只是道了一聲辛苦就讓兩人跪安了。
赫捨裡以為過了初選就沒自己什麼事兒了,卻沒想到沒過幾天,原本幹勁十足的玄燁一副蔫茄子樣進了坤寧宮。赫捨裡愣住:「皇上這是怎麼了?」玄燁歎氣:「赫捨裡,這仗,白打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什麼仗白打了。」玄燁不言語,只是很一臉鬱悶地倒在榻上,看著她抱著襁褓一臉疑惑不由歎了一聲:「來人,把公主帶下去安置。」奶娘嬤嬤上來抱走小公主。玄燁對赫捨裡招手:「過來……」
赫捨裡上前:「皇上如此煩惱,臣妾給您揉揉吧!」玄燁原本躺著。聽她說揉揉,立刻爬起來:「好啊!」於是,赫捨裡脫了鞋子上榻,玄燁躺在她膝上,享受老婆提供的膝枕和按摩服務,漸漸地放鬆下來。吐出一口氣:「赫捨裡,我說給你聽,你要聽嗎?」
這一次,頭頂上的聲音出奇的溫柔:「臣妾願聞其詳。」玄燁心裡一鬆,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赫捨裡這才知道,這次打仗,玄燁的對手,竟是自己的姑丈和表兄弟。
固倫溫莊長公主的前夫早逝,公主又下嫁了前夫的弟弟,還帶著前夫的遺腹子。
這種混亂的家庭關係讓赫捨裡皺眉,封建時代真是什麼事兒都可能發生。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察哈爾王現在用自己名義上的兒子,實際上的侄子做人質,要挾清軍撤兵。實際狀況是,清軍非但不能撤兵,還非戰不可。
因為這次安親王帶出去的軍隊人數和後勤儲備完全不匹配,他們沒法僵持或者等待。只有以戰養戰才能養活這許多士兵。因此,察哈爾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安親王皺眉了。察哈爾王手裡的孩子是溫莊長公主親子,帶著愛新覺羅家的血脈。這事兒他不能做主,一道加急公文送到京城。
玄燁一看愣住了,姑姑的遺腹子?那也是察哈爾王餘孽,按照造反滅族的理論妻族也算,那愛新覺羅家就得一起算進去了。這事兒棘手。他很想說殺了那孩子,連同察哈爾王一起殺了。因為是察哈爾王逼死的姑姑。讓她年紀輕輕就命喪黃泉。對這種人就要斬草除根。
但是,事情卻沒有預想中這麼簡單,先不說報到太皇太后那兒,老太太一聽說是溫莊長公主的孩子。立刻想到孝端文皇后,想到自己的姑姑對自己的好,想到這孩子身上流著侄女兼女兒的血,她馬上不淡定了,要求玄燁想辦法把孩子帶回京城。
玄燁無語,心說早知道是這個結果,那還不如不匯報呢!更讓他無語的是,當他象徵性地把這個問題像議政王大臣會議提出來之後,老傢伙的意思居然也是愛新覺羅家的血脈不能傷害。
他發誓,他們這麼說絕對是為了用這個問題給安親王穿小鞋。
我去,這都什麼時候了,我軍近萬名戰士拋頭顱灑熱血,風餐露宿,吃盡苦頭。居然要為了一個小孩子放棄前沿陣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玄燁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這個條件,但他又不能違背祖母的意思,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表哥去死。
就此陷入兩難的玄燁轉而和軍機處眾人商議,也找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於是鬱悶了整整兩天之後,自覺外頭那些士兵等不得了。草原的冬天不等人,一旦秋天結束,冬天下起雪來,對我方是大大的不利。
於是,愁眉苦臉的他找到這兒來了。雖然他有心理準備,赫捨裡不一定能幫上他的忙,但他還是本能地回坤寧宮求安慰來了。「赫捨裡,你說,這仗好不容易打成這樣,別說安親王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啊!」
「皇上,事關重大,慎重行事是對的。」赫捨裡想了想,還是採取跟著輿論大方向走的策略。玄燁一聽,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慎重?還不如不說!」
「皇上別急,臣妾還有下文。赫捨裡一邊五指成梳給他按摩頭皮一邊耐心地說。「下文?什麼下文?難道你有辦法?」玄燁感受著頭頂上傳來的酸脹感,挪了挪身體。
赫捨裡遂放輕了力道:「您說溫莊長公主乃是二嫁,眼下這孩子是前任察哈爾王的遺腹子,那公主和現在的丈夫,有子嗣嗎?」「有,還有一個兒子的。也是個白眼狼,祖母說,當年公主的葬禮上,他居然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如此說來,公主的二兒子和現任察哈爾王是一夥的?察哈爾王信任這個兒子?」「赫捨裡,你到底想說什麼?」
玄燁疑惑道:「那個兒子是察哈爾王的親骨肉,他當然信任他的。」「那麼皇上,您覺得,用這個兒子換另一個,他會肯嗎?」赫捨裡慢慢琢磨著。
玄燁卻跳起來了:「你是說,讓安親王也去劫持他的孩子?這不可能啦!那兒子已經成年,自己領兵了。怎麼能說劫持就劫持?」「臣妾沒有說讓安親王去劫持人質,臣妾想,這事兒交給小姑姑來做,有些難了。臣妾想,當年呂後殺韓信的法子,也許可行。」
玄燁朝天翻了個白眼:「呂後殺韓信?把察哈爾王騙到京裡來?這簡直比登天還難!「那就看皇上如何決斷了。」赫捨裡歎了一聲:「真的就快過年了。只怕小姑父是趕不上回家過年了。」
「赫捨裡,你覺得他一定會上當?」玄燁這個時候幽幽地說。赫捨裡溫然一笑:「皇上身邊這麼多智囊,要都往一個方向想了,什麼辦法都能想出來的。」
「他們連提都沒提這個法子,因為,這是最不可能成功的法子!」玄燁眉頭深鎖。
「可是皇上,軍情一天一變化,若要贏得勝利,就要把所有的辦法都考慮進去,為了勝利,總有辦法想的。」赫捨裡的聲音溫柔,說的好像真的一樣。
實際上,玄燁也知道,若是能把察哈爾王騙到京城,戰爭還未開始的時候就騙了,那樣也就沒有這場仗了。
但是,對面那個又不是白癡,怎麼可能乖乖被人牽著鼻子走,離開自己的領土,離開自己的軍隊?但是,聽見老婆提起呂後殺韓信一節。玄燁的心思活絡了。
當初韓信號稱無敵大將軍,何等勇猛,也不是白癡。照樣離了駐地,放下軍隊,隻身落入呂後的圈套,最後被滅殺。
這段典故當年能發生在韓信身上,如今怎麼不能發生在察哈爾王身上?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只是當初沒人往這個方面想而已。
玄燁心裡堅定了信心,自然也就有的放矢,心裡的包袱減輕,在坤寧宮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天找軍機處眾人商量對策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