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捨裡在坤寧宮糾結兒子,鰲拜這幾天關在家裡閉門謝客,她有種不祥的預感,自己被太皇太后和小皇帝聯手涮了一把,公主招額駙,絕對不會看上自己那個身上流著漢人血統得兒子。
鰲拜覺得,這個兒子就是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失敗。一個漢人賤婢,一個混血的雜種。這兩樣鰲拜最恨的存在,居然都是他的家人。一個是兒子,一個是侍妾。現在更加好了。她們一個是額駙,內大臣,一個是一品夫人。
太皇太后絕對是針對他鰲拜。扶植一個恨自己的兒子來對付自己。這招夠狠。但是我鰲拜一生縱橫沙場,手下冤魂無數,這個逆子從此與我脫離關係,他安分就罷了,他若不安份,我不介意大義滅親。
只不過,我眼下要低調一定要低調。康熙七年到現在,我高調到現在。小皇帝授我以刀柄,太皇太后更是把二公主嫁給了我的兒子,賞賜如流水一般進了公主府。打著他鰲拜的名號,好處全是那逆子得的。盛名卻都加到了他的頭上。
盛名累人,是時候低調一點了。鰲拜覺得自己只要一出門就是高調。現在門外一群等著恭維自己,拍自己馬屁的人。要低調最好不出門。於是,鰲拜挪用了當年索尼用蘭的一招。他告病請假了。
看到鰲拜的請假條,玄燁幾乎要興奮得跳起來,他等了這麼長時間的機會,終於來了。古人有句話,叫層你病。要你命。現在你告病了。就表示我就可以著手對付你了。
玄燁當天就召見了遏必隆,表示以後所有進內閣的本章全部都要送到乾清宮來。他要親自批閱了。家裡蹲的鰲拜冷笑,小皇帝到底還嫩著,我才稱病第一天,你就顯出了原形。這是要奪權?你還差得太遠!鰲拜人在家中坐,內閣的侍妾一清二楚。
每天來多少本章,都是些什麼事情,他一清二楚。太皇太后當年下懿旨停朱批行藍批。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恢復。小皇帝你就算有筆有硃砂,你寫的也不算數。國家機器的指揮權在我手裡,六部尚書都是我鰲拜的人。小子想跟我鬥,你不是個個兒!
鰲拜想到的。玄燁全部都想到了。確切的說是遏必隆和高士奇能老師們早就給他分析過了。即便拿到了本章,也不能奪了鰲拜的權利。
所以,皇上奏折安是可以看,只能在心裡做主張,不能寫到折子上。玄燁深以為然,鰲拜現在只是故意示弱,而不是真的示弱。我想要不斷削弱你,最好的法之就是繼續給你餵食。讓你繼續唯我獨尊。最後像赫捨裡那條魚一樣,最後自己被自己撐死。
玄燁還記得那天,赫捨裡領他去看魚。魚缸裡孤零零地只剩下一條紅魚在裡面慢騰騰地游動。他眼睜睜看著赫捨裡不斷投食。那魚不斷張嘴吃,最後兩眼泛白浮了上來。
赫捨裡告訴他,這就是習慣的可怕,它已經習慣了奪食,即便只剩它一個,它還是改不掉習慣,直到自己把自己撐死。貪慾無止境魚是如此,人亦然。
你不是想以退為進嗎?你不是想試探我嗎?別這麼麻煩了,我直接托你一把,讓你體會一把高處不勝寒。玄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在下令內閣上交本章之後的第三天,小皇帝下了聖旨,送到鰲拜府上。
表示自己能力有限,謙虛了一把之後,同意鰲拜在家裡辦公。各部委有什麼疑難的事情請不要吝嗇地登門求教吧。當然,你們也可以去探病。你們越是尊敬鰲拜就越給我面子。我就越高興。
然後鰲拜傻了,他家很快就被來訪者踏平了門檻。疲於應付的他鬱悶不已,同樣是告病,索尼告病的時候,小皇帝送醫送藥,太皇太后親自過府探望。怎麼到了自己這兒,就成了這副樣子?
難道自己真的高估了小皇帝的智商,他就是被自己慣壞了,成了好逸惡勞的紈褲子弟?不對,這是陰謀詭計!於是,鰲拜的對策是,在家掛上閒人免進的牌子,表示自己不見客,回絕了一切外來的示好和騷擾,表示安心養病。
玄燁馬上讓翰林院的編修們加班加點抄奏折,把抄好的奏折分期分批給鰲拜送去。表示自己實在是無能為力,一點都不想管。鰲拜你管了這麼多年了,你就勉為其難地繼續管下去吧!你看,我直到你怕擔責任,只讓人送來了手抄本,原件朕留著墊桌腳。
這麼一來,鰲拜開始相信玄燁是真的游手好閒屁事兒不幹了。親王大臣們對玄燁的這個舉動非常不安。以為皇上要把所有的權利都送給鰲拜,自己只在後,宮享樂,不務正業。這樣的話,未來鰲拜會不會像當年攝政王多爾袞那樣凌駕於皇權之上?如果這樣,漢人臣民們就要遭殃了。小皇帝,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玄燁的想法很簡單,都說溫水煮青蛙,最後讓他不知不覺死去,時間太長了,我不喜歡。老婆說欲取之必先予之。我就一次性給足你所有你想要的。輿論,實權。所有的一切都給你,讓你的**之心膨脹到最極致,讓所有的人都到你的耳朵邊上拍馬屁,表示你除了龍椅沒坐上,其他的一切全都有了,讓你徹底放鬆警惕。
玄燁委託索額圖尋找了一批家生子,親一色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原先的那些伴讀自打結婚之後一個不剩地全都被遣送回家了。現在找這批少年來,外人以為是皇上想到的新玩法,寂寞了精力無處發洩所以找人來陪他打群架。只有赫捨裡知道,這些人專門為了鰲拜準備的。
皇帝身邊,現在有佟家兄弟,索額圖,耿聚忠,尚之隆,以及納爾杜。前面三個,專門幫他訓練庫布。後面三個,專門幫他打探消息並監視鰲拜的一舉一動。耿聚忠的哥哥耿昭忠現在在工部專職工程設計,畫圖紙搞裝潢。玄燁給了他一個任務,讓他到東陵去勘察地形,選擇適合的地方建皇陵。
當然,這只是表面任務,實際上,他是去鑲黃旗臨時駐地去摸底了。看鰲拜手頭的親兵最經有什麼動向思想怎麼樣。跟他同行的,是尚之隆。至於納爾杜,他就留在京城時不常地配合耿聚忠出個小風頭,搞個文人聚會,附庸風雅一番。好把鰲拜的視線全部都集中在京裡。納爾杜只要一出風頭,鰲拜必定咬牙切齒。因為他會煽動那些文人數落鰲拜的十幾二十條罪狀,罵鰲拜是滿漢共棄的賊人。
玄燁那個樂呵,晚上向老婆匯報工作的時候,總要現象一下,鰲拜被自己兒子狂潑髒水,心裡該有多麼憤怒。赫捨裡笑他孩子氣,但嘴上卻要讚一句:「皇上的安排周密鰲拜這次是自己挖坑自己埋了。」玄燁哼了一聲:「我再不動手,恐怕他就要把我埋了。」
「鰲拜有沒有這個心,這麼多年下來,皇上還摸不透嗎?」赫捨裡轉著花瓶:「您看,這百合好看麼?」「不好看!你竟然幫鰲拜說話!」玄燁一轉身,那背對著她。赫捨裡失笑:「皇上,我原想著將這花送到慈寧宮去的。既然皇上說不好看,那就棄了。」
「不過皇上,臣妾怎麼會為鰲拜說話,臣妾只是想啊……」赫捨裡故意拖長了音調。然後歎了一聲:「罷了,臣妾能想到的,皇上定然早就想到了的。臣妾還是再剪一瓶更好看的花吧。承瑞最喜歡顏色鮮亮的東西了。」赫捨裡故意抱著花瓶下了軟榻,好像要往外走。
玄燁一把拉住她:「等等,你剛才說你想,你想什麼?」「臣妾想兒子。」赫捨裡故意吊他胃口:「承瑞先前已經會開口叫人了,皇上知道麼?」「知道啊,我每次去給皇祖母請安,總要替你瞧上一眼半眼的。自從有了承瑞,你三句都離不開他。我問你話,你都能說到承瑞身上去。到底我在你心裡重要,還是承瑞在你心裡重要?」玄燁有些怨懟。
殊不知赫捨裡就吃他這一套,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滿,知道不能再逗他了,當下放下花瓶討饒:「自然是皇上最重要,沒有您哪兒來的他呀!臣妾是想,如果鰲拜沒有這麼大的野心,就算他再怎麼專橫跋扈,都只能算他越制,皇上若要想辦他,勢必會被他們家累世的功名所困。他瓜爾佳氏,可是出過開國功臣的呀!」
「你什麼意思?難道我還得看在他祖輩的功勞份上,對他姑息養奸?還是說要是我真的把他下獄,會有人求情?」玄燁一下子驚醒了。「皇上,他鰲拜專橫跋扈目無皇法,魚肉百姓中飽私囊,這些都是有的。但還不是最十惡不赦的。您想想湯瑪法,想想那個山東縣令,想想蘇克沙哈。您要辦了鰲拜,就必須讓他永世不得翻身!」赫捨裡忽然拿起剪刀,把一朵碩大的百合花一剪兩段:「只有他鰲拜認罪伏法,天下才會盛讚皇上您,是有道明君。而要把鰲拜和他的黨羽盡數拿下,光靠幾封奏折,幾個縣令遠遠不夠。皇上,您要想辦法再對他好一點兒。好到根子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