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就是大半年,八月中秋,太皇太后在慈寧宮設家宴,宴請小輩,席面上突然注意到至今未嫁的二公主。很是惋惜地感歎了一聲。在場女眷們都在吃喝,沒人注意到太皇太后的心事。只有她身邊站著的蘇麻喇姑跟著歎息。
二公主身帶有疾,婚假成了她的心病,也成了太皇太后的心病。無論如何總是自己的親孫女,雖說宮裡也不差錢養她一輩子,但每次看見她總覺得心裡有根刺一樣,不舒服。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把二公主嫁出去,而且必須嫁在京裡,有公主的身份,不怕額駙欺負她。而且嫡妻無子,也不是大罪過。將來領養一個族裡的孩子。她的人生也能圓滿了。
於是,她找玄燁商量,說你二姐至今未嫁,留在宮裡總不是個事兒,還是嫁了吧。你看看嫁給誰合適?玄燁一愣。二姐是個天絕啊!誰家娶妻不為了傳宗接代?你不能生誰要你啊?雖然宮裡沒有硬性規定說尚了公主就不能納妾,但頂著一個公主老婆,納妾的基本上不敢有,你這不是讓我去禍害人家害人家斷子絕孫嘛!
但玄燁轉念一想,自己這個二姐也怪可憐的,一直背著巨大的心理壓力過日子,既然祖母提起,那就想想辦法吧!可是,總得有人願意娶二姐,二姐也願意嫁才行啊!不然強扭的瓜不但不甜,還有可能會很苦呢!想來想去想不出合適的人選。玄燁又到坤寧宮蹭飯了。
吃完晚飯,兩人下棋。玄燁把太皇太后的要求跟老婆說了,然後歎氣:「你說我上哪兒給二姐找這麼一個額駙啊?」赫捨裡一愣:「皇祖母要把二姐嫁出去?」「可不是嘛。說是再留下去真成老姑娘了,乘還沒有年老色衰。趕緊地嫁出去。讓她過上好日子。」玄燁盯著棋盤:「可逆說,誰會不在乎二姐的病,並且全心全意待她好呢?」
赫捨裡眉頭一皺:「公主的額駙,至少也得是出自簪纓世家,可那樣的家庭又極其注重子嗣繁衍。這的確是挺為難的。」「可不是嘛,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這個問題。」玄燁沒好氣地落下一子。赫捨裡跟著落子:「皇上既然有心,不放找一下哪一家家中嫡子尚年幼,庶子正當年的。言明將來若有子嗣姓國姓。」這樣一來,若無子嗣。別人家長輩也不會太過苛責了。「
她想得很美好,家有嫡子。但因為年齡差,不能尚公主,只能由庶子出面,但就是因為庶子身份低微,所以尚公主就等於嫁給公主,將來有孩子,要姓愛新覺羅。再說,皇上的姐姐。也就是長公主。結婚會有自己的公主府,不跟婆家住在一處,有沒有孩子婆家管不著。
就等於說二公主買了一個丈夫回來一起生活。這丈夫的出身可以很低。但頭上的光環必須很大,要給公主面子。玄燁聽赫捨裡這麼一說,覺得這也是個辦法。於是答應明天讓人查一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一來二去,又是一個月過去,赫捨裡也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玄燁樂此不疲地翻看這次會試學生的考卷和檔案,整天和翰林院的貢生們在一起,太皇太后和赫捨裡都只當他又是一時興起,找到了新的樂子,都不去管他。卻不知道玄燁這次真的是非常用心。他不但從這批會試的舉子中,發現了未來的治河名臣小於成龍,還看見了康熙三年會試第十名姚啟聖的卷子
兩張卷面一比較,漢人的文字功底和對儒家文化的獨到見解讓玄燁覺得自己當年的那篇文章只不過是做了搬運工。小於成龍和姚啟聖居然能用八股文的格式,用全部書摘的句子,清楚地表達自己對題目的理解,獨一無二的理解。這兩個人,不簡單。
然而,小於成龍的問題好解決,現在四川有一個知州就叫於成龍,不過那個已經是天命之年的老臣了。據說為官特別清正,得到百姓,同行乃至上司一致的稱讚。不如就先把這個小於成龍送到老於成龍麾下做個知縣。讓老於成龍好好調教他。
但是姚啟聖卻是麻煩事,他是康熙三年的會試第十名,入了翰林院不久就被外放到廣東做知縣,哪那兒是三藩的地盤,更何況他現在已經被耿精忠裁撤,當了個弼馬溫,玄燁這邊已經是鞭長莫及。歎了一口氣,他決定發現一個保護一個,想太多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暗自把於成龍的名字畫上紅圈兒,玄燁從試卷堆裡鑽出來,又被太皇太后叫去,問他二公主的額駙你有人選沒有?要是沒有,我這兒有一個。只是不知道你會不會有心理障礙。玄燁一聽喜笑顏開:「皇祖母,您有人選那是最好的了,孫兒相信您的眼光,是誰家的?」
太皇太后嘴一張,吐出一句讓玄燁噴茶的話:「鰲拜家的。」玄燁不可思議地盯著他的祖母:「您說是誰家的?」「鰲拜鰲中堂家的,叫杜爾納,蘇完瓜爾佳氏。」太皇太后從桌子底下抽出一張紙片:「這是我讓人去查的這個孩子的資料,皇帝看一下。」
玄燁看也不看直接反對:「不行,鰲拜是孫兒的仇人,孫兒怎麼能把姐姐嫁到仇人家裡去?絕對不行!」太皇太后拿手裡的煙鍋子敲了敲桌面:「但是我覺得只有他合適。皇帝你再去琢磨琢磨,你若想通了。我琢磨著過幾日就請鰲拜進宮喝茶,」
「孫兒不會同意的,將來等孫兒要了鰲拜的狗頭,姐姐怎麼辦?」玄燁氣呼呼地把紙片往地上一掃:「孫兒不同意。」太皇太后閉了閉眼:「你這孩子,皇祖母這不是跟你商量嘛!要不然這樣,三天之內,你給我一個合適的人選,若是你沒有,就按祖母的意思辦!」
於是,玄燁又愁眉苦臉了。說也奇怪,每次他愁眉苦臉的時候,就只想到坤寧宮,到皇后身邊。有赫捨裡在,天大的事兒都不是事兒了。這次也是一樣,玄燁又來吐苦水:「皇祖母要我三天內給二姐變出一個如意郎君,不然就要把二姐嫁給鰲拜的兒子。你說二姐怎麼能嫁給鰲拜的日子呢?」
赫捨裡看著膩在自己懷裡像貓一樣亂蹭的小丈夫,心說你在外面做事越來越有條理,怎麼到我這兒智商還是為零?
前陣子還在跟我說你把當年橫行江浙的「朱白地」弄到工部去做掛名侍郎,實則暗示工部尚書把他派到外面工地上去做監工,讓他天天在工地上吃灰塵,就是不讓他回家。還跟我炫耀說找到了老於成龍的接班人,居然也叫於成龍什麼的。看你得意的樣兒,大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我還以為你已經往康師傅的高度發展了。沒想到一個不留神,你還是個大孩子。
「皇上,那個杜爾納有什麼地方值得太皇太后如此推崇?公主還非他不可了似的。」赫捨裡存心把自己的語氣調整到嚴重懷疑。玄燁一聽,從袖子裡拿出一張紙條:「喏,皇祖母已經把他的生辰八字都探出來了,你自己看吧!」赫捨裡接過紙條,打開一看,不能不佩服太皇太后的情報網真的很強大。真的是把鰲拜家幾個兒子的生辰八字,生母姓名,現在的狀況全部列了個清楚。
「看起來,皇祖母是一定要把公主嫁到鰲中堂府上了。」赫捨裡歎了一聲。「要朕用自己的姐姐去餵飽鰲拜這隻狼崽子生的小狼,朕是絕對不會同意的。」玄燁翻了個身,一字一句咬牙切齒。赫捨裡卻認真地看著字條。
鰲拜沒有嫡子女,正室生的兒子八歲亡故了。現在正室領養了自己房裡丫鬟生的兒子,而這丫鬟在產子之後就死了。正室夫人領養的這子今年剛滿十一歲。而太皇太后看上要給二公主找的駙馬。是鰲拜一個侍妾的的兒子。這個侍妾是是滿漢混血,父親是鰲拜手底下一個校官,母親卻是個漢人。從小隨母親姓陸,名喚玖兒。姿容上等。原來是鰲拜隨軍伺候的丫鬟,後來生了兒子,就是納爾杜。
因為鰲拜打仗回來的時候,這孩子已經三歲並且健康活潑。正室夫人雖然極度,卻也只能接納,但是但是他們母子在府裡的日子卻過得和小說中的姨娘庶子一樣悲慘。尤其是正室的嫡子死了之後,正室夫人讓人把這對母子趕出了鰲拜府,只讓他們在破舊的別院裡生活。
按照太皇太后的描述,這個杜爾納對母親言聽計從,十分孝順。而且遺傳了母親的容貌和細膩的心思。倒是一表人才。赫捨裡一邊看一邊笑。太皇太后這是既要給鰲拜榮耀,又要給他臉上抹灰。沒事扒出這麼一段陳年舊事來。你要把公主嫁給杜爾納,明顯就是要鰲拜家宅不寧嘛!
玄燁聽見赫捨裡在笑,不樂意地抬頭:「你又笑什麼?」「臣妾崇拜皇祖母,這別人看著是天大的榮耀,到鰲中堂的府上,卻要變成讓他家雞飛狗跳的炸藥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