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捨裡耐心地給玄燁解釋怎麼樣的反應才能讓外面的兩撥人同時放下戒心。說著說著兩人就湊到一塊兒去了。當玄燁的嘴碰上她的嘴,小皇帝愣了一秒鐘,然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臉紅了:「赫捨裡……你說的有道理,朕就照你說的做,只是這樣……」
赫捨裡從榻上撐起胳膊:「怎麼樣?」
「沒,沒怎麼樣,就覺得你爺爺要是知道了真相,會惱了你。」玄燁不敢看赫捨裡似笑非笑的眼。赫捨裡無所謂地爬起來:「沒事兒,他是臣妾的爺爺,再怎麼樣也不會真的生臣妾的氣,就算他老人家真的生氣了,不還有皇上替臣妾擋著嘛!」
「赫捨裡……」玄燁撲過來就要抱她的腰,她連忙擋住:「哎,這榻子一共就這麼點兒地方,您小心摔著!時辰不早了,該歇了。明兒您不是還有早課的嘛!」「嗯!」玄燁這會兒完全是赫捨裡說什麼就是什麼由著她替他穿鞋,起身又抓著她的手不放。赫捨裡輕歎了一聲,這回算是惹火燒身了,照他這麼個粘法,自己被吃是早晚的事兒。
有了這個心思,轉頭吩咐了一聲。宮人們把事先準備好的洗漱用品送進來,服侍二人洗漱更衣,準備睡覺。這個時候已經過了亥時了。等到赫捨裡穿著寬大的乳白色睡衣出現在玄燁面前的時候,某人又一次看傻了:「赫捨裡。這衣服……」斜襟,寬擺,闊袖。上下身是一體的乳白色配明黃鑲邊。上身是完全無曲線的漢家中衣款式。下身則分不清是褲還是裙。
她遠遠走來。衣袖輕揚,裙裾款擺。長長的黑髮只用一根亮紅色的髮帶束著。隨著她走近。髮帶翩然飄落。長髮如瀑,自然中分。玄燁貪看這樣的赫捨裡,她的表情溫和帶笑,好像額娘常年保持的婉約摸樣,可是他分明看見了她隱藏在寬袍闊袖底下的雙手。
曾經替他拭淚,端茶遞水,安撫他悲傷,紓解他疲勞的的她的手,玄燁動了動手指。似乎還能感覺到剛才她的手指穿過指縫留下的細膩觸感。眼下明明看不到,可是感覺卻異常真切。彷彿著魔了一般。玄燁抬起自己的雙手,迎向她。
赫捨裡一步步走近,伸出手,然後側身坐到床沿上:「皇上覺得,這衣服如何?」「好看,真好看!」玄燁握著她的手順勢摟著她的腰:「赫捨裡……朕覺得,你穿什麼都好看。尤其現在。」睡衣沒有配領約,她從未見過光的脖頸就在他的鼻邊。湊近用鼻尖輕輕蹭兩下。居然有滑膩的觸感。
於是。玄燁著迷地不斷磨蹭。赫捨裡只覺得熱氣在耳邊不斷地繞啊繞的,繞得人從皮膚一直癢到靈魂深處。作為結過婚又有過寶寶的她來說,玄燁的這種反應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能控制住自己身體和心理。不斷告訴自己,背後的這個,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他才剛剛過完生日。
他現在會主動貼近自己,只是因為缺愛,內心渴望被關注被保護被包圍,他對她的親近近乎於本能的渴望。是她給了他錯覺,是她引導他形成了今天的局面。他已經試過不止一次,自然也清楚如果不去控制,事情會發展成什麼樣。她是他的福利,是他在傷心絕望之後遇到的一點慰藉。
要逃嗎?赫捨裡在心裡反覆問自己,人卻一動不動,感受他的氣息一點點升溫,屬於少年的,完全不自控的情緒的釋放。
要拒絕嗎?安撫他不是難事,掰開他的手不需要很大的力氣,只要反身一個擁抱,就能把他從自己的世界裡解脫出來,意識到身邊的另一個人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撫他的情緒。他會慢慢安靜,慢慢睡去。明天一樣神清氣爽。
這一刻,赫捨裡猶豫了,這種事情隨著身邊人不斷地長大,會越來越頻繁,一次兩次的安撫也許可以讓他把心思放到別的地方。但是之後呢?總有一天,他會很清楚地直面自己的渴望,會明白這種渴望更貼近的感覺其實是男女間尤其是夫妻間再正常不過的相互吸引。到那個時候,自己曾經的這些安撫就變成了敷衍。
這孩子的敏感已經到了一定程度了,托他的福,自己現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水漲船高,作為一個皇帝,發火就發火了,遷怒就遷怒了,前朝和後,宮本就連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他衝自己發火在情理之中,可他偏偏大半夜的又來道歉了,還是那麼坦誠地表示自己偷偷來的。
對赫捨裡來說,這種單純的天真總讓她難以招架。她一方面希望他盡快進化成為康師傅,一方面又希望他的這種獨特的天真能多留一些時候,甚至幻想他能在內心深處保留這一份天真。因此,她最終選擇了不躲,既然他喜歡,就讓他這樣抱一會兒。如果擦槍走火,也只能說這是兩人關係的必經之路。
她的順從經過了內心小小的掙扎,但背後的玄燁完全沒感覺出來,他的手握在赫捨裡的手裡,他的手臂箍著她的身體,他們從未試過如此靠近。
「赫捨裡……」「臣妾在」
「赫捨裡……這兒沒有別人……」「是……」
赫捨裡……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到你家的時候,你在幹什麼嗎?」
「記得,臣妾……我在剪花」
「那花叫虞美人,鮮紅的,像你穿的嫁衣一樣的紅色……真好看。」
「皇上若是喜歡,明兒讓花房的匠人們送些過來。」
「我喜歡,很喜歡,喜歡那天的虞美人,喜歡那天你被我嚇到後那一瞬間的驚慌失措。赫捨裡,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你害怕,你一直一直都那麼鎮定,那麼安靜。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可以那麼安靜嗎?」
說著話,玄燁的臉貼上她的臉,手鬆開,慢慢掰過她的身體,和她面對面:「告訴我為什麼。這裡沒有皇上,在你面前的人,是愛新覺羅玄燁。」
赫捨裡的眉眼都在笑,好像聽到了好笑的話:「那天的情形,皇上還記著呢?無論誰,在專心做某件事的時候,耳邊忽然出現一個陌生的聲音,都會被嚇一跳的。但是之後,當她熟悉了這個人,熟悉了這個人的聲音,自然就不會被他嚇到了。
那天以後,皇上常來我家,有皇上在,我有什麼好怕的?至於後來進了宮,我就是皇上的侍女,皇上怎麼說我就怎麼做,除了皇上以外,不需要擔心其他,自然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我說過,做了皇上的妻子,就等於是把命交給皇上了,既然這樣,您說,我還需要害怕什麼?」
「赫捨裡,我……我真的值得被相信嗎?我怎麼覺得我什麼都做不好,我無論做什麼,都有一堆人指責我阻撓我,這樣不行那樣不好……我……」玄燁的身體微微顫抖。
「皇上,無論什麼時候,您都要相信,您是我們這些內廷女眷最大的依靠,您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對的,皇祖母依靠著您,我依靠著您,還有妹妹們,還有外面那些夾雜在鬥爭漩渦裡的百姓們,都依靠著您呢!」赫捨裡張開雙臂,主動圈抱著他:「皇上,請您務必相信自己,因為,因為我們一直相信著,我們的皇上是最好的。」
「從今往後,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可以不稱朕,你可以自稱我,我們就像以前在你家的時候一樣,好不好?」
「好啊!只要皇上高興,您說什麼都好!」
「是不是真的?」「當然是真的。」
「那你親我一下,就像這樣……」
話題馬上轉開,變了味道。玄燁在她的左邊臉頰上輕輕蹭了一下。赫捨裡看了他半天,忽然想起結婚第二天早上,他噩夢驚醒,自己以為他發燒,結果自己吃了他一記小豆腐的事兒。低頭淺笑了一下,雙手捧住他的臉,在他的額上香了一記,一個媽媽式早安吻。
誰知他卻順勢攀住了她的肩:「赫捨裡……一起睡覺的意思……其實不是這樣……」
「皇上的意思……是要怎麼樣?」赫捨裡依然在笑,手卻放下來,落在他的肩上。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說著他忽然閉上眼,指尖在赫捨裡的臉上摸索著。赫捨裡完全不知道他在找什麼。但依然配合地湊近:「皇上?」
「嗯……」玄燁的手指停留在她的唇上,應了一聲的同時,整個人撲上來,赫捨裡還沒搞清楚什麼狀況,就中標了。原來玄燁用這種方式打標記來著。親的人完全想用氣勢壓倒對方,被親的人傻了一下之後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聽見她壓低的小聲,玄燁猛地睜開眼:「你在笑?我聽見你笑了,第一次聽見你笑!」赫捨裡本來嚇了一跳,想收住笑容,聽見他的反應,莫名覺得溫暖起來:「皇上,其實應該是這樣的……」微笑著把自己湊上去,初吻送給你,它本來就該是你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