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變著法兒給玄燁灌輸結婚的概念的時候,索尼也在跟和赫捨裡談心,談心的內容讓赫捨裡以為聽到了天方夜譚:什麼?要我中秋節進宮參加選秀?有沒有搞錯?我還以為太皇太后送我回家是放過我了呢!
我還是要進宮去和玄燁拉郎配啊!「瑪法,您的意思是中秋這一天,所有名單上寫著名字的女孩,都要進宮讓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她們驗看?有多少人去啊?」赫捨裡裝作好奇地多問了一句。
「想什麼呢!不是驗看,是太皇太后喜歡熱鬧,請了上三旗勳貴家的千金小姐們一起進宮吃飯。」索尼如是說。「哦,吃飯啊!那麼瑪法,我能不斷告假不去啊?」赫捨裡假笑了一下,上回出來的時候,迫於無奈沒有和玄燁打招呼,以那小孩銘感的個性,這回要是被他抓到,不知道會怎樣。
既然瑪法沒把選秀兩個字說出口,那麼就讓我忽悠他一把,也許裝個病什麼的,就能把這事兒躲過去了。只要自己能錯過這次選秀,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赫捨裡名字是清朝人,骨子裡卻是現代人的思想,她以為爺爺見她回家,是真心高興的。不會捨得她在往火坑裡跳。
沒想到索尼聽了她的話,直接蹦了兩個字:「胡鬧!」他上下打量著日漸成長的孫女:「你在宮中一年,不知道太皇太后的懿旨是不能違抗的嗎?慢說這名單已經到了我的手上,哪怕我只是從九品末吏,宮裡來人傳話,你若傷了病了。就是我這個做家長的欺君罔上!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腦子裡想什麼,我能不知道?收起你的那些自以為是小聰明吧。離中秋沒幾天了,你就在屋裡好好呆著,等宮裡來車子接你。」
「瑪法。孫女才從宮裡回來,這才住了幾天,您就真捨得再把我往裡面送?太皇太后其實不喜歡我。我在乾清宮伺候皇上,太皇太后每天都把我請去賜茶,說得好聽是賜茶。說得不好聽就是審查!瑪法。我可是您的親孫女,您就不能想像法子?您一定有法子的是不是?是不是啊?」赫捨裡走到索尼身邊,低聲下氣央求。
索尼眉頭一皺:「在宮裡。你私底下也這麼口沒遮攔嗎?八旗秀女備選內廷,是先皇定下的規矩,你覺得你躲得過這一次,能多得了下一次嗎?現在你判定太皇太后不喜歡你,你就不去。卻不知我們滿人侍奉主子,最要緊的三個字就是「識抬舉」若是讓太皇太后認為我索家的姑娘不識抬舉。後果可不是你或者你瑪法我能擔待得起的!丫頭啊!多年前你冒險接駕,便是種下了因果。如今再想對策,已經太遲了。」
「孫女兒這次若是進宮備選。那概率比會員參加殿試中狀元的概率可高太多了。以後要回娘家省親幾乎不可能,難道我就真的非去不可嗎?」赫捨裡依然不放棄。她自認瑪法是疼她的,只要她多求幾次,一定能求得他回心轉意。以他內閣首輔的身份,搞定一份小小的名單,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麼?
「訥甘,我聽你這話,怎麼說得前後矛盾啊?」索尼推了推桌上的茶碗,赫捨裡立刻乖覺地提起茶壺往碗裡注水,一邊乖乖地聽爺爺的下文:「你怎麼知道如果你進宮,就一定能選上?」「因為我是您的孫女,我是一等公赫捨裡索尼的嫡孫女,除非秀女中有人是蒙古貴女,不然我就一定能入選。」赫捨裡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既然你這麼清楚自己的定位,想到這一點,那麼你就更應該想得到,你有多麼熱門,朝中上下沒有人不知道我索家的孫女早已入宮伴駕,年初方才會轉,看不懂的,以為你是回家探病。看得懂的自然知道你就是回家準備參選的。你身上聚焦了多少目光你知道嗎?你以為我病了,別人就會把我忘得一乾二淨了嗎?」索尼有些生氣,孫女平時聰明得鬼見愁,怎麼到了這會兒笨得那麼徹底呢?
「你告訴我,除了你覺得太皇太后不喜歡你以外,還有什麼原因導致你不想進宮?」索尼沉聲問。「我不喜歡宮裡的生活,沒有在家裡自由,再說了,皇上才十歲多一點兒,這個時候給他選秀女,選了能有什麼用啊?還不是都得讓太皇太后提溜到慈寧宮去喝茶?瑪法,您就當是可憐可憐我別讓我去了吧!小主子身邊的人,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你放肆!」索尼忽然大喝一聲。赫捨裡連忙跪倒:「孫女兒錯了,請瑪法降罪!」「你非去不可,慢說你是我索尼的親孫女,大家等著盼著要看的,就是你們幾個之間誰高誰低的戲碼。就算你只是普旗人家的女孩,製造事端,逃避選秀,一經查實就是欺君之罪。你素來比同齡女孩更聰明更謹慎。我原想著也許要費一番功夫才能讓你理解這次太皇太后請客的意義。沒想到你自己早有所悟,倒也不用我再說什麼。」
赫捨裡默然,我又不是白癡,這會兒再不選秀,明年怎麼立後啊,不立後,後面發生的事情就要對不上號了。眼下玄燁正在氣頭上,湯若望在獄中受盡折磨驗看出獄無望,鰲拜和蘇克沙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大搞圈地運動,狗咬狗一嘴毛,朝廷上下,朋黨遍地,朝政陷入半癱瘓狀態。作為一國之君,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滋味一定不好受。
史學家們說,此時的玄燁是謀定而後動,厚積薄發,為將來借鰲拜的手除掉蘇克沙哈,最後除掉鰲拜積蓄力量。然而實際上,只有真正設身處地,才知道他不是不想動,而是根本動不了。他是多麼想一言九鼎一呼百應。可是現在卻只能做聾子瞎子傻子。他不英明,不隱忍,不果斷,他只是被人軟禁了,綁架了而已。
現在這個時候,太皇太后提出大選,也是沒法子的法子,外面雖然一直鬧,卻都是小打小鬧,即便是對付天主教,那也是人家「罪證確鑿」他們秉公辦事。只有皇帝立後了,結婚了。才能說明他成人了,才能讓他大聲說:「我宣佈,我要親政了。」才能刺激到那兩隻鬥得熱鬧的蟋蟀,讓他們意識到危機真的降臨了。他們才會有更大的動作,才會露出馬腳。
如果她是太皇太后,說不定也會這麼做,因為這個法子對玄燁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可問題是,事不關己,誰都能高高掛起,誰都能分析出這許多道理。一旦牽扯到了自身,管他是為了江山社稷還是為了玄燁的福利,她都不想往這渾水裡趟啊!不管你放我回來是欲擒故縱還是別的什麼,你放了我,我就沒有傻傻鑽回去的道理。
赫捨裡這麼想著,臉上的神情愈加不開心了。索尼看在眼裡,笑在心裡。孩子和孩子之間,總有今天鬧了彆扭,幾天都不願意和好的事兒發生。看起來,孫女是生了小主子的氣了。兩個都是孩子,而且還都是家裡說一不二的主,這湊到一起,他才不相信孫女就真的能一直低聲下氣。一準兒是一句話沒說到一塊兒,戕了。這丫頭還在那兒記恨呢!
「我說,你這孩子,怎麼偏偏在這件事情上生了這麼重的心思?怎麼了?在乾清宮的時候,皇上降罪於你了?若只是太皇太后對你管教嚴了一些,那也是為了你好。日後你就會明白,太皇太后關注你,願意在你身上花心思,那是她覺得你值得,你以為你已經很聰明了。但事實上,那些都是你自己胡思亂想,說皇上主子才十歲,你以為你就算大人了?你也不過就是十歲光景,在瑪法面前,裝什麼大人!」索尼沒好氣地楊耀點醒她。
赫捨裡一愣,爺爺這說的是什麼話?我怎麼就小家子氣了?你什麼狀況都沒搞清楚,怎麼就說以為是我小孩子記仇呢?我會跟一個小屁孩記仇嗎?實在是因為那個地方它不是人待的,就算她再有社會經驗,再有成熟的心智。那些畢竟是用來應付現代環境的。眼下是在古代,她兩眼一抹黑地扎進去,這驚悚程度,直接影響到她的生命安全啊!
玄燁的第一個皇后怎麼死的?那是難產死的,不是善終啊!有些話我現在不能跟你說,我不能說我進宮就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性會英年早逝。我不能說玄燁現在就已經多疑多思了,一個弄不好帝后失和,您送我進宮就等於送進冷宮。再有,和我一起進宮參選的秀女,最大的不過十四歲,最小的才七歲,我老天,跟這麼一群」同事共處,我會誤以為自己是保育員老師的!
一個十歲的玄燁已經很難搞定了,再來一群幼女,我老天,我壓力太大了。老天爺啊!你就可憐可憐可憐我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