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到底是心疼孫子的,見他每次上朝回來都愁眉不展的,她也鬧心(盛世為後82章節手打)!可自己眼下又不能插手,只能眼睜睜看著孫兒受氣,想跟他說一些小不忍則亂大謀的話,話到嘴邊卻又嚥了回去,路要自己走,他才會知道,遇到牆要拐彎,遇到河了要找橋(盛世為後82章節手打)。
如果像當年順治那樣,什麼事都幫他安排好了,什麼牆都替他推了,他永遠都不會成長,二十四歲的青年,依然是八歲孩子的心智。因此太皇太后並沒有發表意見,甚至都沒問朝堂上發生了什麼事,只等他吃完了,提醒他回宮午睡。
玄燁像打了霜的茄子,這讓赫捨裡起了疑心。今兒是守孝後的第一天上朝,除了議徽號,還有什麼好議的?難道就連太后的徽號,鰲拜也要自己做主?回到乾清宮,伺候小包子午睡。赫捨裡就坐在榻上翻書,心裡琢磨著事兒,也沒看進去什麼,不多會兒功夫,玲兒帶著小太監進來,走到她身側,輕聲說:「姑娘,皇上該去南書房了。」
赫捨裡一驚:「這才睡了一會兒。」小太監躬身:「師傅規矩嚴,往日不上朝,寅時二刻就該去報到的,凡有朝會,未時初刻無論如何也要去報到了。」歎了一口氣,放下書冊:「既然如此,讓她們都進來吧,今兒皇上心情不佳,你們當奴才的,小心著點兒。」
說這話,走到龍床邊上:「主子,該去上課了!」裡面沒動靜,耐著性子再說了一遍:」主子,宮人們都已經侯著了。師傅那兒,去晚了不好!」玄燁這才起身:「已經未時了麼?」等您到了那兒,就差不多了。」
幔帳一掀,還是那般有氣無力:「那就快當點兒,師傅們朕也惹不起。」故意忽略掉他話中有話。替他穿衣穿鞋,伺候他洗漱,送他出門。回來繼續翻自己的書。百無聊賴她瞥見對面長桌子上,擺著的梅瓶,尋思著這是慈和皇太后的遺物。隨手招來一宮女:「你們伺候皇上時間長。多少知道一些慈和皇太后的事兒吧?『
「姑娘想問什麼?」「我就想問,慈和皇太后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花,比如牡丹薔薇什麼的。」赫捨裡試探道。「花?皇太后向來愛素色,也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她在的時候,宮裡常擺一些的,只是……」
「只是什麼?」赫捨裡追問。「只是先皇不喜歡,總說太素了不喜慶。因此太后只敢在晚上擺出來看看。白天就收起來了。」宮人小心翼翼地說。赫捨裡聞言隨即拍板:「這宮中各處,我都不熟悉,主子今天悶悶不樂。我們得想辦法讓他開心。這麼著,你們去折些花來。莖葉都給我留著,多折一些葉子寬大的,我有用處。」
一群宮女太監領命出去,赫捨裡卻望著外頭的艷陽,初夏時節,正是花繁葉茂的時候,浪費就可惜了。
於是,玄燁下課回宮,還沒進門就聞到陣陣花香,赫捨裡把他迎進去,只見矮几上,長桌上,窗台邊上擺滿了或淺粉或淡紫或瑩白的花,就在昨天兩人讀書的矮几上,擺著母親的梅瓶,裡面插著大束的綠色植物,走進看,會發現綠葉中夾雜著幾朵白色的小花。玄燁拖著沉重的步子過來,在榻上一坐:「你就好了,沒事在這兒弄弄花養養草,什麼心事都沒有。」
赫捨裡若無其事地轉動著花瓶:「主子有心事?今兒師傅教的課難了?」「今兒沒教新的,只重溫了一下舊課,有什麼難的!」「那主子一下午愁眉不展的,師傅也沒說什麼?」赫捨裡抬眼:「渴麼?奴才給您上茶?」「得了,朕使喚不動你,你就接著在這兒剪花,合著你們索家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天大的事兒到了你們這兒,就跟風吹走幾粒灰沙似的。一點兒都不上心。」玄燁剛坐在沒多久又站起來了,在赫捨裡面前來回踱步子,就是不說話。
赫捨裡抬眼:「主子,您看這六月雪怎麼樣?若是送給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會不會喜歡?」玄燁猛回頭:「你說這花叫什麼?」「六月雪啊?怎麼了?」赫捨裡被他嚇了一跳。「六月雪……朕還真希望這會兒河南河北能下一場大雪……」
「皇上愛國為民,實乃天下之福,但是這南澇北旱還是北澇南旱都是老天爺說了算,皇上即便憂心如焚也是沒有用的。」
赫捨裡依然不疾不徐。她的態度惹怒了玄燁:「老天爺說了算,所以出了事情就可以不聞不問了?你知道這次有多嚴重麼?自開春一來,河南河北就沒有下過一滴雨,連井水都乾涸了,兩省百姓逃難者不計其數(盛世為後82章節手打)。要不是災民們多得攔不住,他們還不準備上報呢!」
「可即便是報上來了,內閣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麼解決的辦法不是?奴才想,內閣匯同戶部一定又在叫窮,沒銀子賑災了。皇上不是憂心天不下雨,而是憂心災民大面積逃亡,會擾亂安定的局勢吧?」赫捨裡似笑非笑地看著亂走貓步的小包子。
小包子被她看毛了:「朕管不了那麼多,沒辦法讓天下雨,那就想辦法賑災,但你瑪法他們卻說要再議。老師說過,不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一般人不會上登文樓擊鼓鳴冤的。現在鬧得這麼嚴重,你說,你說他們怎麼還能坐得住?」
這個時候,內侍送茶進來。赫捨裡起身端到他面前:「先喝口水,消消火氣。」「不喝,我現在一見到水就頭疼!」「皇上,內閣大臣們既然都說沒有銀子了,那就是真的沒有了。賑災是沒法子了。皇上就只能想法子讓老天爺降雨了。」赫捨裡放下茶碗,繼續看她的花。
「求老天爺降雨?朕還想求老天爺降銀子呢!你說得輕巧,朕問過欽天監的人了,他們也沒有把握,老天什麼時候能降雨!」玄燁一屁股坐在榻上,伸手爬頭髮:「連你瑪法都不願出手幫忙,你瞎積極有什麼用!」
「主子,奴才又不懂天文水利,奴才見主子憂心,自然也就替主子加倍憂心了。只是皇上,銀子的事兒,一時半會兒急不來,也不是您一聲令下,這地裡就能長出銀子來。欽天監那兒,倒是倒是可以崔上一催,讓他們盡快想辦法。
「他們也是人,又不是神,催他們有什麼用,那個南懷仁,本事還沒有湯瑪法的一半,朕再催他,只怕他就要一根白綾上吊去了!」玄燁沒好氣地說。
「皇上,您是天下臣民的表率,您一句話,一個動作,在底下會被無限放大,您捐哪怕一個銅板,到了下面,也會變成一座金山的。國庫沒銀子,欽天監測不出什麼時候下雨,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的態度!」赫捨裡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點子。
「朕的態度?」玄燁到底還沒有開竅,依然懵懂中。「皇上,就像這花,原本只是普通的白色小花,若是長在路邊,您一腳踩了也不會心疼。可它偏偏有一個很應景兒的名字「六月雪」這才吸引了您的注意不是?所以,下不下雨和您希不希望下雨,賑不賑災和您想不想賑災,那是息息相關的。」赫捨裡循循善誘。
玄燁終於有點開竅了:「你的意思是,只要朕擺個姿態,底下人就會照著這個方向去做了?就這麼容易?」玄燁兩眼放光。
「有容易也有不容易,皇上求雨很容易,皇上籌款就不容易了!您是要先做哪一樣啊?」赫捨裡低頭看花:「一會兒去給太皇太后請安的時候,把這瓶花送去如何?」「好,就這麼辦,先去皇瑪嬤那兒實底兒,省的她老人家擔心。」玄燁拍板。
赫捨裡又笑了:「皇上以為,太皇太后在慈寧宮只是種花養草加喝茶?她呀,一定早就知道朝上發生什麼事兒了。方才早間不說,是想皇上親自跟她提來著,您倒好,半句不漏,她老人家就是想棒忙,也插不上嘴啊!」
「赫捨裡,你比你瑪法能幹多了,朕真該讓你去做內閣大臣!」玄燁心情大好,開始胡言亂語。赫捨裡樂不可支:「皇上,真不愧是皇上,說起笑話來都那麼逗樂,奴才是女眷,別說做內閣大臣了,就是從九品,奴才也當不上!皇上可倒好,一下子給了奴才畫了這麼大一塊兒餅!」
玄燁見她笑得忍不住,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看你說的,朕不過是開個小玩笑,就把你樂成這樣,趕緊收拾收拾,隨朕去給太皇太后請安。」赫捨裡這才板臉:「是,奴才遵命!」說著讓宮人抱了梅瓶跟在玄燁身後,一起去慈寧宮。
太皇太后看見慈和皇太后的梅瓶以及一瓶子的花,佯裝生氣:「怎麼,這是替你額娘來給我送禮?我可是聽說了,你額娘的封號還沒最終擬定,今兒個朝上,發生了什麼事兒了?」玄燁老老實實地把河南河北的災情一說,然後跪下了:「情太皇太后示下,孫兒實在是沒有法子想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