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21日,輝煌集團的資產被拍賣,輝煌娛樂公司被夢想工業以十七億人民幣的價格整體買下。這樣,闊別兩年的娛樂網站與娛樂部終於又再次回到了吳世道的手裡。
在簽訂協議書之後的當天晚上,夢想工業舉行了盛大的慶祝活動,數百名主管以上的夢想工業的員工以及賓客濟濟一堂,舉杯歡慶。
而這件事情當初最大的推動者,夢想工業的總裁吳世道卻只是在台上講了一句「請大家繼續努力!」就一個人偷偷地躲到某個安靜的角落,默默地喝著紅酒。
看到方文,何莉,候勇,鳳山,肖天舉杯歡慶,一臉燦爛的樣子,吳世道心裡感到很欣慰,自己總算沒有辜負這些人的信任。但是此時他的心裡也僅僅只是感到欣慰而已,並沒有絲毫歡樂的心情。
就連吳世道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自己從來就不曾從成功中獲得過任何一次單純的,徹底的快樂。每一次成功之後,都會有不是這樣,就是那樣的東西糾纏著他,使他難以毫無拘束地歡樂起來。
「怎麼一個人躲在這裡,你的酒量不是不錯的嗎?怎麼不去陪你的部下們開心一下?」
重新將頭髮染成五顏六色,穿著汗衫,吊帶褲,跑鞋的陳威廉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吳世道所坐的沙發的背後。
他朝著吳世道微微彎下身子,一邊跟吳世道說話,一邊瞇著眼睛觀看透過手裡端著的淡紅色的紅酒折射過來的燈光。
吳世道深呼吸一口氣,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很累。」
「還在為梁振興的死耿耿於懷嗎?」陳威廉說著,站直身子,抿了一口紅酒,「說起來的確是個很特別的老頭子,死了確實很可惜。如果你這樣自責一下,可以讓他從棺材裡爬出來,而又不是詐屍的話,我其實還是滿贊成的,可惜,這是不可能的。我想這個基本的常識你應該知道吧?」
吳世道的右手輕輕晃著手裡的紅酒,說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我始終過不了自己這一關,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一些事情,越想就越想得身心疲憊。」
「像這樣複雜的事情,你也只能跟智商跟你不相上下的陳威廉才能傾訴了。」陳威廉一跨腿,翻過沙發,坐在了吳世道的身邊,「現在開始,把我當成美女心理治療師,開始盡情傾訴吧。」
吳世道眨了眨眼睛,說道:「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酒杯理論嗎?」
「當然記得,很能欺騙熱血青年的一段話啊,就連我這種超高智商的大好青年都被你這段話給蒙過來了,怎麼會不記得呢。」
吳世道轉過頭看著陳威廉,問道:「你真的相信我說的那段話嗎?」
陳威廉不再那麼嬉皮笑臉,他兩隻手把剛剛高舉在空中的酒杯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反問道:「你這話的潛台詞是不是你現在不相信那段話了。」
吳世道搖搖頭,「我相信,但是我現在懷疑我是不是能夠真的做到。梁振興的死讓我有了深刻的反思。無論說得多麼冠冕堂皇,我始終都只不過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在奮鬥。酒杯理論說起來很容易,但是捫心自問,我吳世道是不是真的能做到無我那麼偉大呢?」
陳威廉重又恢復剛才的嬉皮的表情,一邊接著酒杯的阻擋偷偷觀察美女的大腿,一邊回答道:「沒有人能夠做到無我,能夠做到無我的人都成佛了。做人有我是天經地義的,而最重要的是心中不能只有我,還要有他。」
「有我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不能無他。」吳世道笑著點點頭,「嗯,你這話說得很精闢。看不出來,你現在也能說幾句大道理了。」
陳威廉不屑地癟癟嘴,「拜託,這些空泛的大道理都是你跟我說的好不好?我所說的可都是很實際的真理,比如那個女人……」陳威廉的手指著不遠處一個女賓客,「她的胸是靠胸罩撐起來的。」
吳世道苦笑了笑,「你啊……」
「上海灘赫赫有名的夢幻組合在說些什麼呢?不知道我能不能也參加?」
兩人抬起頭來一看,正是黃牛集團新任董事長黃玉琳。
陳威廉馬上站了起來,「看來,你不能參加我們之間的談話了,因為我一生最痛恨的就是成為高瓦電燈泡。你們聊吧,我要去撫慰那些寂寞的生靈了。」
陳威廉說著,對吳世道使了一個揶揄的眼神,就端著酒杯離開了。
黃玉琳端著橙汁坐在了吳世道的身邊,「怎麼樣?跟你的這個新同伴合得來嗎?」
吳世道笑笑,「還好,他只是表面比較誇張而已,其實是個極為嚴謹的人。可能正是因為內心太嚴謹了,所以才會用這種誇張的言行來放鬆自己吧。」
「那麼你呢?為什麼沒有像他一樣那樣誇張,你承受的壓力比他更大才是吧。」
「我?」吳世道看了看黃玉琳,「我和他放鬆的方式不一樣。」
「那你的方式是什麼呢?跟韓國那位盧美霖小姐通電話?」黃玉琳笑著說道。
吳世道有點搞不清楚她這句話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當真,所以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但是黃玉琳好像絲毫沒有就此打住這個話題的樣子,她繼續說道:「聽肖哥說,你上海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要跟那位中韓混血的盧美霖大美女結婚?」
吳世道微微抬起一點眼睛,看了黃玉琳一眼,笑道:「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並不瞭解對方的意思,八字都還沒有一撇,所以我沒有通知你。」
黃玉琳有些奇怪地笑了笑,「你還是沒變,還是那麼虛偽,明明就是不想讓我知道,何必要說什麼不瞭解對方的意思呢。」
吳世道也不知道自己跟黃玉琳到底是怎麼了,好像有仇似的,每次說上幾句,就會不自覺地變得針鋒相對。自己見到她好像耐性就變得特別少,特別想刺她幾句,這大概是因為黃玉琳身上那股盛氣凌人的大小姐脾氣太讓吳世道不喜歡了吧。
「你也是一樣,完全沒有變,還是這麼咄咄逼人。如果真的已經確定下來,那結婚這種事情我又有什麼必要瞞你呢?再者,就算是定下來了,我也沒有必要向你匯報吧?」
黃玉琳低下頭,喝了口酒,不尷不尬地說道:「是啊,我算是什麼東西,哪裡值得你吳總瞞啊!」
吳世道意識到自己的話說重了,趕緊說道:「對不起,我沒有要刺傷你的意思。」
「但是你已經這樣做了。」黃玉琳說著,抬起頭看著吳世道。
吳世道苦笑著搖搖頭,「黃小姐,我們之間說話可以有一點和平的方式麼?你跟我好像除了吵架就沒有話可以說了。」
「當然可以,如果你不故意刺激我的話。」
吳世道差一點又脫口而出道,到底是誰在故意刺激誰啊?但是話到嘴邊,總算是忍了下來,不然兩人還不知道要吵到什麼時候,「好吧,是我錯,我們這麼久不見,本來就該心平氣和的聊聊。」
「坦白說,我很難心平氣和。」黃玉琳一口氣把杯子裡的橙汁全部喝了。
「為什麼呢?難道我有什麼地方得罪黃小姐了嗎?」吳世道問道。
黃玉琳點頭,「沒錯,而且是大大的得罪了。」
吳世道想了想,「怎麼可能?我回國之後連你的面都沒有見過,又怎麼可能得罪你。」
「你得罪我的地方就是回國快半年了,居然一次都沒有去找過我。我們再怎麼說,也……也……」黃玉琳也了半天才發現吳世道去找她只是她自己的想法而已,就吳世道本身而言,根本就沒有任何去見她的必須性,於是她只能牽強地說:「也曾經是同事,也曾經是一起並肩對付過方文興的盟友吧。」
「好吧,是我錯,請原諒。」吳世道說。
黃玉琳腦袋一扭,「除了你的虛偽,我就討厭你這種絲毫不把別人放在眼裡的態度。你這叫什麼道歉,簡直像跟三歲的小孩子說一樣,一點誠意都沒有。」
吳世道不禁笑著問道:「那你說,要怎樣才叫有誠意的道歉呢?」
「起碼也要請我吃頓晚飯才是吧?」黃玉琳終於笑了起來。
吳世道笑了笑,「這當然沒有問題。」
「就在我們以前去的那家西餐廳,怎麼樣?」
吳世道搖搖頭,「我從美國回來之後,對中餐特別有感情。」
「那好吧,我們就去淮海西路吃中餐。」
「太鬧,我不是很喜歡。」
黃玉琳看著吳世道,說道:「當了大老闆果然不同了,我以前說去哪裡吃,你是從來沒有意見的。」
吳世道笑了笑,飽含深意地說道:「這兩年來越來越發現自主性的珍貴,所以變得開始不大喜歡遷就別人。」
「那好吧,那你說去哪?」
「就在陸家嘴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吧。」
「好,依你,那時間呢?明天晚上如何?」
「不,明天中午,晚上我要陪客戶吃飯。」
「一個客戶而已,不可以推一推嗎?」
「決不因私廢公,這是我的原則。」
「你……那後天晚上呢?」
「後天中午我就要去韓國了。」
黃玉琳氣得一蹬腳,幾乎想就這麼一走了之,再也不理這個吳世道,但是最終她還是氣沖沖地丟下一句「那就明天中午吧,吳總!」才離開。
黃玉琳離開之後,吳世道長噓一口氣,靠在了沙發上,「玉琳啊,你怎麼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