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施在自己身上的巫咒已經被星辰海吞噬去了隱患不用像以往時刻提防莊周直到此刻心情才真正放鬆下來這麼多年一步步走來終於看到了希望那種欣喜真是無以名之愜意的舒展了一下四肢只覺身心俱爽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莊周便大踏步的往附近的城鎮走去連崑崙派的威脅也顧不得了。
莊周所在的這個星球來時就已探過知道修行者雖然有但並不是很興盛莊周自然毫無顧忌背了個木箱一身衣袍髒兮兮的神情卻是豪放瀟灑由於心中喜悅不時出一陣大笑在別人看來簡直是狀若瘋癲他卻渾不在意興致來了便獨自仰天吟道「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世如潮人如水只歎江湖幾人回。」
這種可能侵犯版權的行為莊周在崑崙星也做過了幾次臉皮厚了許多早已經不把這當回事了不想遠遠竟然傳來一個清朗的叫好聲「兄台做的好詩過來一起坐坐如何。」
莊周轉頭望去卻是路邊歇腳的亭子裡面坐了個書生正對自己招手當下仰天大笑一聲大踏步行去眨眼兩人見面不由都是心中暗讚一聲「好出眾的人物。」
一個破衣爛衫怎麼看都是落魄之極偏偏他自己卻毫不在意看不出顏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反而平添了一股不羈的味道另一個穿了一身青布衫二十上下背了個革囊削肩細腰身材高挑俊眼修眉顧盼之間神采飛揚一看就知道是遊學的士子。
那青衣書生對著莊周拱了拱手「小生葉秋見到這位兄台吟的好詩冒昧相邀還望兄台恕罪。」
兩人一靠近莊周鼻端便聞到一股淡淡的體香臉上閃過一絲玩味的笑意沒想到自己行走天下多年終於遇到一個女扮男裝的雛兒以往還以為這都是小說家杜撰呢沒想到還真有喜歡女扮男裝的看來木蘭詞一類的也並不是憑空捏造嘛。
他心中歡喜又覺得有些有趣便起了玩心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笑道「相逢道左便是有緣有什麼恕罪不恕罪的葉兄莫要站著快快一起坐下來喝點酒聊聊詩詞歌賦才是正經。」
兩人初識還不好談太深入的話題便隨便聊些詩詞這葉秋雖然長得頗為消瘦又是女子但胸懷氣魄卻是頗大詩詞一道有風花雪月淺酌低唱婉轉回眸也有金戈鐵馬專為雄壯男兒所設是為大江東去這葉秋竟然和莊週一般也是喜歡的這豪放派的風格頓時都是大喜。
從來都是知己難求遇到志同道合的那就是知交好友了雖然是相逢道左但幾句之間兩人竟然就彷彿認識多年一般只覺得投契之極所以說這世間也真的有緣分一說有的人相交半生仍然形同路人有的人不過萍水相逢彼此的交情卻遠勝前者。
莊周的本性對世事就頗為淡漠好友更是寥寥開始修道之後一日之中大半時間倒是花在了打坐修行上又跑來跑去奔波忙碌便是遇到幾個相善的也是轉眼分開淺嘗輒止算不上深交等到離開崑崙星開始星際旅遊之後就更是如此了茫茫宇宙浩渺星空常與天星作伴偶和日月共語普通人哪裡入得了他的法眼就更沒有什麼朋友了。
難得他這次成道在望心情大好這種時候遇到一個談得來可以交流的朋友當真是心情極為舒暢這種情況其實也很正常人是群居的生物大喜大悲之下找個人來傾訴也好洩也好都是一種很自然的事情葉秋也是剛好湊巧趕上了這個時候。
卻聽葉秋說道「以我之見詩詞一道在有境界這境界又有有情之境是為詩人有真感情情深之處詩詞自然獨到又有無情之境若能無情便能得天地遼闊自然真意是故詩詞以境界為重境界到則詩詞格調自高此外又有一要詩人與讀者之間學識相差極大故而詩詞便需簡易平白通俗易懂才能流傳得廣你看那些從古代流傳下來的詩歌大家耳熟能詳的那些哪一不是簡單明白絕不會用一些生僻的字詞或典故這樣讀者才能領會其中真意。」
莊周聽了咂了咂嘴雖然他自己對詩詞認識比較膚淺認為只要有真情實意就夠了最多氣魄宏大一些便算是佳作但那是根據自己的喜好來的終究限於自身經驗誰叫他不喜歡婉約派呢而這葉秋的說法卻是他沒有想過的比起他的看法來顯然是勝許多也客觀許多倒是和他以前所讀王國維所著人間詞話看法差不多。
琢磨了一下莊周便覺得葉秋所說大為有理據說白居易寫詩的時候都要讀給附近的老婆婆聽直到老婆婆都能聽懂這才定稿為的就是通俗易懂不過以莊周看來白居易的詩似乎也不怎麼樣但真要數一數那些詩詞大家為大家熟悉的一些作品用詞好像都是挺直白的李杜蘇辛這些牛人也是如此最為大眾接受的都是挺直白的像李白的詩蜀道難千古傳唱可用來拍李隆基楊貴妃馬屁的詩能記起幾來就是強人了。
看來直白簡單才是硬道理原來萬物都相通啊想到這裡莊周忽然全身一震一個前所未有的想法浮上心頭道德經中曾說見小日明守柔日強是不是說修行如果到了一定的層次平凡簡單才是真理莊周當下對葉秋做了個手勢表示歉意便定神思索起來自從注南華經之後莊周的修行便進入了無為法的階段具體的說來修行是由煉性和養命這兩部分組成的至於神通之類的都是附帶以往莊周便是致力於養命一道求得長生大道而現在卻是煉性的階段命術上的成就已經登峰造極雖然還沒成就大羅金仙但也成道在望眼下更注意的便是如何建立自己的道。
老子洞察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之理便有了自己的道原來道本自然釋迦摩尼看到了因果輪迴一樣有了自己的道不過清靜慈悲而天魔見世界俱是力構成便有了力強者勝弱肉強食的說法比較這一切其實都是對本源的闡釋現在的莊周已經接觸到了這個本源而且通過注南華經比較借鑒修為已經登堂入室離大羅金仙也不過是一步而已。
見識不可說不高遠按莊子的說法這便是有了具見見識高遠氣象便不同但與此同時無論是力量還是境界這兩者莊周都還遠遠不足。
從力量的角度來說那些金仙動不動就修行幾千上萬年莊周成仙道也不過是廖廖數年功夫積累上差的太多了這就是法力的不足。
從境界上來說只是看到瞭解還不夠還必須能夠確實的實踐所以有時候看法並不一定能代表境界要不然莊周能注南華經境界就可以趕上莊子了但事實是莊周的境界距離莊子本人不知道差了多少這就是道行的不足因為註解的再好也畢竟是別人的不是來自自己本心的覺悟只是一種假象可以騙得過別人卻瞞不過自己便是那些所謂前輩其實大多也是按著前人的道路亦步亦趨所謂覺悟也不過是深信而已算得了什麼呢。
到了最後這種假借外力成道的最多也不過是一個大羅金仙而已相比莊周這樣立志證混元的人來說除了可以借鑒外別人走過的道路沒有任何意義。
只有走自己的路才能能人所不能。
以往莊周注重的是命學的修持但直到此刻莊周才明白過來原來修行者從來都是性命兼顧法力道行缺一不可不但要重命學的修持性學的進益同樣需要修持得來而不是像莊周以往認為的但隨本心因為人心常常被各種**蒙蔽表現出來的都是偽像只有通過修行才能去偽存真只有除去一切偽像剩下真心那才是本相所以才有戒律一說只有經過刻苦的修持才能最後從心所欲而不逾矩。
以命兼性或是自以為本性如此這都是行不通的不修不行光有覺悟也一樣不行修行修行就是既修又行修是學習新知識行是實踐新認識知行合一才是正道。
錘煉本性降伏妄心最後心生萬法這是一門大學問莊周獨自摸索了不知多久又有莊子南華經在前這才摸到了一點門路原來這煉性降心的法門說穿了倒也簡單不過廝混紅塵之中感悟普通人的平凡生活最後從平凡之中脫出來這便基本成了所以大凡高高在上的都是在釋放自己而謙卑低下的便是積累吸收所以老子反覆的說大道若淵海淵其實就是深淵而海則是大海都是極低極包容的修行者也應該像淵海一樣能夠先容納一切才能最後越一切。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逍遙游這一段說得便是鯤魚需要蓄水培風最後才能化為大鵬鳥直上九萬里於人而言便是需要厚積薄才能乘勢而起逍遙而游。
想到這裡莊周面露微笑只覺又有所得便回過頭去回想自己最近所做的事情不由一驚頓時額頭冷汗涔涔而下背後都濕透了想起在漫遊星際時遇到的那一干修士竟然被自己當作是黑社會給幹掉了死刑犯還有辯護一說呢自己竟然連解釋的機會都沒給人家還有那刑天干戚表面上是自己以戰士之意溝通可使用刑天干戚的時候自己戰意狂長是不是反過來表明自己也被那種戰士之心給控制著戰鬥起來不死不休可殺那麼多人真是自己的本心嗎再想到自己最近的那個想法竟然打算通過屠殺修士來為星辰宗揚名這無論用什麼立場來解釋都是不對的而自己竟然還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要說修士自己不也是其中之一那自己不是一樣該死。
莊周只覺得全身都在冒冷汗暗暗反省是不是自己力量增長的太快已經失去了那種駕馭力量的平常心自己的力量正在失控啊什麼時候草菅人命這種事情自己做起來也心安理得了要知道這可是原來的自己最厭惡的啊想到這莊周已經確定無疑自己正在走火入魔的邊緣更可怕的是自己竟然沉醉在力量的高增長中毫無警惕之心如果再陷下去自己只怕也有一天會步入魔道啊。
莊周還不知道他這次忽然驚覺其實已經挽救了一次大危機雖然本心堅定但修行一途並不是如此簡單一味的勇猛精進常常會有後患甚至走火入魔老子是混元聖人到了他那個高度還曾有言說天之道其猶張弓乎說得便是修行應該張弛有度像莊周這樣一味的勇猛精進表面上看起來自然是修為進步神但實際上卻是正在失控之中因為修為的增長不是來自本心的覺悟而是一種慣性主動和被動雖然只是毫釐之差到了最後卻是謬以千里這時醒覺便避免了這次大危機要不然即便是沒有走火入魔像莊周這樣把三清教西方教和神族都看做是敵人一概殺之的做法到了最後肯定是四面樹敵眾人圍攻之下化作飛灰典型的魔頭下場。
莊周回過神來有些感激的看了葉秋一眼要不是這次偶遇以後說不定宇宙中就又出了一個魔頭其實道魔之間也不過是一線要是自己變成那種囂張狂妄的人那是莊周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的這次自己欠葉秋的這個人情可就大了他笑著對葉秋說道「剛才聽葉兄評論詩詞忽有所悟便急忙領悟起來一時失態倒是讓葉兄見笑了。「葉秋坐在一邊見莊週一會面帶微笑一會眉頭緊皺冷汗涔涔神色變換不定不知何故這時見莊周這麼說卻也不好多問當下也是微微一笑示意無妨。
兩人繼續交談這次莊周卻是把隱藏在心中的狂傲悉數收了起來原本莊周的姿態雖然謙和但總隱隱有些居高臨下的味道對葉秋其實也沒多少看在眼裡要不是修為大進想找個人聊聊葉秋也未必便能入他法眼這時受了葉秋無心之中的啟明白在煉性降心上修行者比起普通人來其實也沒多少優勢人來到世上不就是為了在輪迴中開悟麼當下心平氣和之極體內力量也舒緩了起來那原來領悟的抱氣沖和之要也真正的和一身力量融合為一。
莊周的元力頗為奇妙是通過細胞來補給原來的一身力量已經被莊周全部收斂進丹田之中但只是這一刻功夫便又新生出來不少這新生的元力自然的和莊周的念力融合成為浩然正氣只是這次的浩然正氣卻不像原來的那般剛硬而是圓融通透柔和堅韌質地上更進了一步。
所謂剛則易折原來的浩然正氣至大至剛還有被人徹底摧毀之豫這時的浩然正氣柔和堅韌便是被人摧毀也能重新聚合卻是心相的變化導致了氣機的轉變。
這氣息間的微妙變化莊周自然是立刻察覺一時心中更有所悟道行法力果然是不能偏頗性命之學其中有為法便屬於命學而無為法則屬於性學兩者應該兼顧前人弄出這個來果然不止是為了好看而已這性學的作用其實很大呀。
莊周這次卻是把葉秋真正放在了和自己平等的位置並不因為只是個普通人而看低他也不因為覺得對方不如自己而遷就他言辭間也是親密不少已經開始兄弟相稱莊週一口一個賢弟而葉秋也開始稱呼莊周大哥兩人正聊的投機路上敲敲打打又來了一夥人前面還舉了幾塊牌子一塊寫的肅靜一塊寫的迴避還有幾塊寫的是官職名後面是數十家丁一乘官轎幾輛馬車排場極大讓莊周咋舌不已。
有些嘲諷的看了這群人一眼莊周笑瞇瞇的道「不過是個小官便有如此排場這幾輛馬車輪跡極深想來裝得都是些金銀珠寶也不知是哪搜刮來的這天下呀偶然出了個好官盡了本職便如鳳毛麟角一般眾人皆知稱之為青天真是可笑只是可憐了那些治下的百姓倒真是如子民孝順父母一般。」
葉秋低低的淺笑一聲「不過幾車行李也不是很多了算來還是比較清廉的五年前京中某官告老還鄉光是隨行護衛的兵丁便有三千餘人馬車千餘乘那才叫壯觀呢。」
這群人走到歇腳的亭邊見到莊周和葉秋的那副逍遙模樣眼中便有些意動這太陽也毒辣的很正午趕路自然是體力消耗極大馬車中不知是誰吩咐了一聲隊伍便停了下來又有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過來交涉請兩人讓個位置。
莊周和葉秋都是相視一笑兩人都沒把這群人放在心上當下點了點頭移到亭子的一角繼續談論。
那管家也是有點眼力的見到兩人神情如此從容反而暗暗揣測是不是有什麼來頭倒是不敢多嘴了連忙轉身去把馬車上的人請了下來。
這亭子不過十幾平米大小一干的家丁腳夫雜役丫鬟健婢都自找了地方喝起水來最後進來歇腳的也只有一個五十多歲身穿便裝的官員攜了一妻兩妾一子一女再加上管家和幾個心腹丫鬟此外還有幾個幕僚一下子湧進來十來人便有些站不下了。
幾個丫鬟手腳麻利的在亭中鋪開一張油紙又擦乾淨了椅凳尤其是適才莊周和葉秋兩人所坐更是擦了又擦葉秋頓時臉上一寒目光竟然森寒無比看的莊週一陣詫異連帶著那點不滿也煙消雲散反倒是起了促狹的心思。
那些丫鬟布好了一些茶點糕餅便急急的退了出去早就等的不耐煩的一家人才坐下那官吃了點水果這才看到坐在一邊的兩人便笑著對莊周和葉秋招呼道「兩位公子何不一起過來喝杯水酒。」
葉秋瞥了那人一眼淡淡的搖了搖頭顯然有些不願意那官員臉上正要變色卻見莊周已是抓了葉秋的手「來賢弟莫要推辭既然老大人相邀正好一起坐坐。」
葉秋掙了幾下沒有掙開小臉羞的通紅縮在莊週身旁低聲道「大哥快放手小弟去就是了。」
莊周哈哈大笑拉了葉秋到桌前坐下「賢弟莫要扭扭捏捏像個女兒狀男人嘛就是要乾脆直接才行。」
見到莊周和葉秋坐下那官員臉色才好了些莊週一身破衣爛衫一看就是落魄潦倒之人葉秋雖然看上去乾淨整潔許多但也不過是一身青衣連個小廝跟班都沒有家境顯然也不會太好要不是看在他是個遊學士子的份上又是道左相逢根本就不會邀他沒想到卻險些被拒絕便是他胸襟不錯也覺得有些丟臉。
這官員卻還是笑容滿面到「來正好有些糕點小兄弟隨便用別客氣。」
莊周大咧咧的坐下抓過桌上的糕點便吃起來吃相極為兇猛倒給人一種幾天沒吃飯的感覺看莊周狼狽的吃相那老者和其餘人看莊周的眼光頓時有些輕蔑只有葉秋眼中閃過一絲憐惜的神色莊周衣衫破爛又吃相狼狽誰都會以為是過於落魄所致卻是連葉秋也誤會了把莊周看做那種落魄的隱士狂生想到他滿腹才華卻潦倒窮困不免起了同情之心。
葉秋勉強對著老者作了個揖淡淡問道「可是張紫淵張大人小生葉秋久仰大人清名今日一見幸何如之。」
旁邊莊周猛烈的咳嗽起來就這還清廉葉秋白了他一眼便轉頭介紹道「這是我大哥。」
葉秋轉頭看來卻是想起竟然還沒問過莊周的名字莊周咳嗽一聲壓下心中笑意一臉狂態的報名道「楚狂人。」
他殺了靈虛道人可說是大大得罪了崑崙派雖然沒有證據但那些崑崙派的修士可是不會講證據的這時莊週一身修為悉數收斂進了丹田之中也用不了法力短時間內離不開這個星球只怕還要待上一段時間莊周這個名字自然不敢再隨意吐露甚至那件崑崙雪蠶絲所製的白衣也被收了起來全身上下都是普普通通為的便是掩飾自己當下隨意的用了一個假名。
這楚狂人本是莊子一書中提及到的一個隱士曾經風歌笑孔丘莊周注南華經對莊子一書自然是熟悉無比這假名也是信手拈來只是即便莊周自己也沒想過這個名字卻是有多囂張。